远京夜话

　　“我左你右，当心点，头狼还没出来呢。”镜风说着，又在掌心聚起一把银针，在第一批狼跃起时飞速甩向了狼群。

　　白商依他所言拔剑出鞘，剑尖精准地刺破了率先攻来的那几只狼的咽喉。

　　镜风解决掉第一波进攻的狼，扭头时正好看到剑光一闪，几只狼的咽喉上一缕红线飞出血珠来，尸体在前冲的惯性下飞了一会，才“吧嗒”一声砸在地上。

　　“漂亮!”镜风忍不住赞了一句。

　　持剑的少年闻言回头轻轻望了他一眼，被他逮住之后飞了个眼波回去。

　　“阿商，这里的狼铺天盖地的，一时半刻也杀不完，不若你我比比，看结束时谁杀的多可好？”

　　白商不回答，镜风便当他是默许了。

　　第二波狼群袭来时，风更烈，雪更猛。风雪呼呼地扑倒人脸上，白商不禁眯起了眼睛。

　　狼尸很快铺满了脚下的地面。灰乎乎的皮毛，洁白的雪还有鲜红的血……堆砌起了一种杀意凛然的麻木感。

　　狼群像是永不知害怕也从未想过退缩，它们的进攻既不像是捕猎也不像是复仇，而只是一种简单的、遵守指令的进攻而已。

　　每当一批狼死去，便会有新的狼从山后奔来，补上空缺。而山后的狼无穷无尽，跟这满天大雪一样，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白商再次挥剑，在剑身瞬息的反光中，他看到了自己杀得泛红的眼睛。

　　两人杀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狼群仍在有条不紊地进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

　　他喘了口气，用力挥剑，剑气扫过之处，地上的雪花被激起三尺高，新补上来的狼被这浮雪一扫，纷纷向后退去。

　　白商趁着这片刻的功夫对镜风道：“这里的狼太多了，杀不完。”

　　镜风自然也发现了，他没有随身的武器，正在用的银针是用毫毛变的。几根十几根的话还好，可这一把一把地拔，他都担心自己会在狼全部死掉之前先秃掉。

　　其实秃不秃还不是关键问题，他们现在没法用法术，而狼群若真是杀不尽的，他们这样一直杀下去，杀到筋疲力尽之时，便只能等死了。

　　解决掉眼前的几只狼，镜风身形不停，旋身至白商身侧道：“得想个办法将后面的头狼逼出来。”

　　白商将剑尖抵在雪地上，猛地一划一挑，再次挥起一道雪墙，逼退了正欲进攻的狼。

　　他望着向后退去的狼，忽然道：“它们不死，后面的狼便不会进攻。”

　　倘若山头后面的狼真是无穷无尽的，它们一齐扑上来，岂不是更容易杀死他们？

　　一波死了再换下一波，这样彬彬有礼的车轮战，倒真不像狩猎中的狼群会干出来的事。

　　这些狼……不，应该说是一直未曾露面的那只头狼，它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它的目的就是活活累死他们两个？

　　镜风忽然将白商挡在身后，道：“你先别出手，让我试一试。”

　　雪墙落下，左右的狼呈夹击之势，同时向镜风攻来，他之间银针飞出，群狼纷纷倒地，却有一只逃过了银针，张开獠牙，一口咬向了镜风的咽喉。

　　镜风退步闪身，将左臂挡在身前，右手探上了灰狼的天灵盖。

　　那一口结结实实地咬在了镜风的小臂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冒着热气溅在白雪之上，血淋淋地染红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他右手已探出了结果，那狼的灵台之中空空荡荡，全无灵魂的痕迹。这些狼，果然都是捏出来的空壳子。

　　虽然是空壳子，咬上去的那一口却是实实在在的，妖血淋在雪地上，盛了三万年的妖气层层荡开，灰狼们闻到这味道顿时失去了控制，发疯似的一股脑朝镜风这边冲来。

　　镜风冷笑一声，冲着山后道：“雪狼，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妖力，还是我的命？”

　　狼群转眼已奔至身前，镜风却仍是不躲也不出手，低头看了眼流血的手臂，语气中带了一丝漫不经心：“三万年的妖力，只怕这个小盒子装不下，至于我的命，老天都收不走，你们又妄想什么呢。”

　　他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可所站的位置却是将白商牢牢挡在了身后，显然是要替他挡住一切不测。从白商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条受伤的手臂被镜风的背遮住了，但鲜血仍滴滴淌淌落在白雪之上，红得十分刺眼。

　　妖的血也是这样鲜红的颜色。这念头不断盘旋在白商的脑子里，将他杀得近乎麻木的神志拉到了两人之间。

　　个不能用灵力的修道者，和一个不能用妖力的妖，此刻，他和镜风之间，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都只是被迫要面对现实的凡人罢了。

　　狼群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之时，他不知道镜风在打什么主意，他那么狡猾的一个人，定是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亏才对，可若是他不躲，身上大概又要再添几道伤口了。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白商上前一步把镜风拽到身后，对着狼群扬起了剑——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近乎本能地去保护一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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