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京夜话

　　白商任他打量，坦然答道：“不敢，还请左使大人指点。”

　　“指点”的结果便是一道强悍的妖力直接顺着他的脉门打了进来，白商虽有所防备，却也不好对抗得太明显，只不着痕迹地将那妖力化去了三成，心肺处受创，被硬生生地逼出一口血来。

　　“按住他，我要搜身。”

　　“是！”

　　“嗤——”地一声，道袍被撕开了个大口子，若是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此刻应尽数掉出来了，然而白商身上的手仍在朝他里衣探去。那群小妖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肩膀，不让他闪避分毫。

　　左使紧盯着白商，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问道：“你是哪里人士？”

　　“唐州。”

　　“多大出家”

　　“自幼。”

　　“哪门哪派？”

　　“源生观。”

　　“你师父是谁？”

　　“岁凝真人。”

　　“章凡泽你认不认得？”

　　“没听过。”

　　“你同门的师兄的名字你没听过？”

　　“......”

　　“哈，他是上个月被抓来的，你同门的师兄失踪了一个月，这样的事你不该不知道吧，除非，你根本不是源生观的弟子？”

　　那只手凝满妖力贴着他身体几处命门来回逡巡，这样的动作，与其说是搜身，倒不如说是威胁。眼下白商无暇理会这些，他是看过一遍上报缉妖司的失踪人员名册的，在他的印象中，名册里并没有张凡泽这个名字。

　　名册里收录的失踪者并不全，有些失踪不久或者没人发现从而没去报案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妖也许只是在诈他。

　　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本门的师兄弟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想是左使大人记错了吧。”一番计较只在片刻之间，白商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哦，是么。”

　　左使一直盯着白商，想从他神色的变化中找到可疑之处，他既然是妖王最倚重的左右使之一，自然是这个本事的。不过可惜的是，白商一直以来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这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你一个人被抓到这来，不害怕么？”

　　“怕。”

　　“真怕假怕？”

　　“真的。”

　　虽隔着布，白商仍旧感觉到有什么靠近了他的眼睛。

　　“都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真想把这布条摘下来，看看你有没有在撒谎。”

　　“摘或不摘，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真该换条路，把你带去刑房。”

　　“夜烛，带他去刑房和把他送来我这，不都是一样的么？”和方才的阴鸷冷笑步步紧逼不同，这新出现的声音显得十分悠闲自在，仿佛和人玩笑家常。

　　不过他说的话却让人半点都放松不下来：“或许过会儿他会觉得，来我这，还不如去刑房呢。”

　　左使的声音已变得毕恭毕敬，甚至还带着些不易觉察的温柔和虔诚：“公子，属下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是故意混进来的会对我不利？”言罢爽朗一笑：“这样不是更有趣么，那些见到我就被吓破了胆的怂货，我早就厌烦了。”

　　“我看这次这个，便很合我心意，心怀不轨，灵力充沛，模样，似乎也不错？”

　　他挑下白商眼罩的瞬息间，两人已离开了那幽暗的密道，置身于一间银烛画屏锦帘软帐的卧房之中。

　　卧房中堪称灯火通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那些亮晃晃的烛火乍一激，禁不住眯了起来。

　　而有人却在转瞬间被那双深潭似的眸子迷住了。

　　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凑近来在他眼前吹了口气，白商听到眼前人半是诱哄半是命令道：“乖，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

　　经他吹了那么一口气，眼睛迅速地适应了亮晃晃的光，白商便抬眼去看。

　　他这一看，脸上不禁带上些许惊讶的神色。

　　这是新的妖王么？

　　先不说斯文俊秀的模样，就单他那嘴角噙着的三分笑，给人的感觉也十分温柔可亲啊。

　　不过他身上浓重的妖气是做不了假的，忽然想起来什么，白商抬起脸，认真道：“我会乖，会听话。”

　　那真诚中又透着无辜的模样瞬间取悦了妖王北笙，他随手甩了一道禁锢咒锁住白商，封了他的灵力，笑道：“先等等，我去找找看什么比较适合你。”

　　他背对着白商在一个柜子上挑来捡去，语气中满是兴奋：“相见恨晚啊，你不知道，我派他们找了几个月的人了，每次带回来的都让人扫兴，如果他们第一次找来的人是你便好了，哪里还用再去找那些个废物？”

　　他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回来，拉着白商坐到那张大床上，将怀里的小瓶子往他身边一堆，一个个地介绍起来：“这个呢，是噬心散，吃了以后就会感觉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你的心里又钻又咬，且七七四十九天，每天的药效都是不同的，有时是单纯的疼，有时是又痒又疼，有时是又酸又疼，又麻又疼，最妙的是最后一日，你会回忆起一生当中最痛苦的，最恐惧的，最难堪的经历，这些东西会一直纠缠着你，让你最后发疯，挖心而死。”

　　白商用他一贯的表情看着北笙将那小瓶子举到他眼前：“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其实我觉得不配你，对，配不上你的，瞧你的反应，也不是很喜欢吧，那我们看下一个。”

　　“这瓶是琼花液，里面有花精炼化的种子，配合热水澡服用。你的身体很快便会长出小芽，从手脚，到四肢，再到躯干，不过你别担心，不会长到脸上的。小芽长大后会开出小花，我这个人呢，很注重色彩搭配的，等到全身开满花时，是十分漂亮的，这些花就以你的血肉和灵力为养料，如果照顾得好，你能活很久很久的，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身上的花是有可能修炼出精魄，陪你说话解闷呢。”一口气说完后便一脸期待地望向白商：“你觉得这个如何？”

　　白商眨了眨眼睛，道：“尚可。”

　　“嗯......我并不打算给你用这个，虽然效果很漂亮，但还是配不上你。”言罢，北笙叹了口气，将那些瓶子往他眼前一推：“其实，我觉得这些药都不是最好的，非要用的话我自己都替你委屈。”

　　白商“嗯”了一声。

　　“不过，漫漫长夜，我们也不能这样干坐着，不如这样，你自己随便挑一瓶，能被你挑到便是它们的福气了，等今晚过了我给你解药，明天咱们再试试别的，如何？”

　　白商随手捡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北笙见了笑道：“你可真会挑，这个叫思无邪，若是你爱着什么人，便会忍不住想去伤害他，若是强忍着不去伤他，自己便会饱受折磨。不过，你一个出家人，可会喜欢上谁家的姑娘么？”

　　白商只垂眼看着那小瓶子。

　　北笙道：“所以说你真会挑，吃了和不吃也没什么分别。”

　　白商吃了那枚丹药，又喝了北笙倒给他的水，不消片刻，忽然觉得全身燥热，抬眼看向北笙之时，北笙忽然将他推到在床上，在背后反缚了他的双手，又将他翻过来，慢条斯理地去解他的衣裳：“不想今夜过得太无趣了，便在刚刚你喝的水里加了春欢，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等会儿，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陌生的热意涌遍全身，白商死死咬住下唇。

　　北笙估摸着药效，去探他脉相，忽然讶异地解了他双手，仔仔细细地诊了半晌，道：“你中了祭灵的毒？你一个凡人，怎么会中这样化妖力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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