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京夜话

　　白商闻言瞥了他一眼，道：“这里和外界的时辰变化相同么？”

　　镜风怕他担心耗费时日太多不愿多等，忙道：“不同，这里时辰流速比外面快很多。”

　　说完后注意到白商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有些懊恼自己不该一时嘴快，只好亡羊补牢。

　　“人间的幻境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像飞镜楼的桃源秘境那样的，只是隔绝出个小空间，人们住在里面，间或外出，那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相同的；另一种，则是以人的记忆承载物为基础，制造出的重复过去的幻境，幻境以记忆的长度为周期进行时间轮回，这种幻境中的时间，往往比外界要快很多。”

　　他无比真诚道：“我瞧着这里应是第二种，所以推测这里时间会过得快一些。所以，阿商，你可以安心在这住下，不会耽误太久的。”

　　白商一副就事论事的语气：“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幻境的范围有多大，有没有地方可住？”

　　“这个，你看，这幻境来势汹汹的，范围肯定也很大......哎，阿商！”

　　白商没耐心听他胡扯，转头便走，应芷一直抓着他的衣袖，就这么跟着他。

　　镜风叹了口气，匆忙追上去了。

　　原本别苑旁的村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繁华的城。

　　城门最上方刻着两个笔画繁复的大字：远京。

　　那是古时的写法，已经废弃上千年了，只是从轮廓中依稀能看出是远京二字。

　　天虽已经黑了，可城门却仍是大开的，守城的士兵靠在城墙上打着哈欠，间或有人进出城门，随意检查一番便会放行。

　　和那个酉时之前必关城门，进出检查都极为严格的远京完全不同。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幻境？

　　镜风仍未撤去三人身上的结界，他们站在那里，也没有谁能看到他们。白商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却见那路已经夜色中模糊了轮廓，别苑也已寻不见了。

　　正在这时，从远处走来了一个身影。

　　正是被那美人骗走的雪狼妖。

　　本以为他已经遇害了，没想到却仍活在幻境之中，镜风一见他，便拉着白商尾随他进了城。

　　城中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道路两旁大大小小摆了许多摊子在卖各种吃食或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往来行人中，不仅有人，还有妖，只不过，妖的数量比人要少很多，大致是因为妖族本就不易繁育子嗣的缘故。

　　白商看着眼前人妖混杂的远京夜景，觉得好似走进了一个极不真切的梦中。

　　人和妖，怎么可能相处得如此融洽和乐？

　　“人要丢了，还跟不跟？”镜风拉拉他的手，指了指远处雪狼妖没入人群的身影。

　　白商回过神来，迅速穿过人群，朝雪狼妖追去。

　　自然是要跟的，好不容易出现了这样一个线索，又怎可轻易断掉？

　　雪狼妖穿过夜市，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住脚步，似乎有些犹疑。那楼上有人探出头来，叫道：“菜都点好了，快来上来呀！”

　　“来了来了！”雪狼妖应了那人的话，不再停留，提步进了酒楼。

　　酒楼里生意很好，寻常人家都会在天黑前吃完晚饭，这天都黑了这么久了，酒楼里的桌子却还是满着大半。

　　小二端菜倒酒，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上了二楼，有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三个人，雪狼妖见了他们便过去坐了下来。

　　几个人倒上酒，夹起菜，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他认识这几个人？”白商瞧他们称兄道弟，聊得火热，不禁疑惑地询问镜风。

　　“我也纳闷......”镜风道，“我同他不熟，可坐在他身边的这几个，分明都是凡人，他又怎会同凡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白商思忖片刻，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外面的一日，相当于这里多久？”

　　“约莫是一个月罢，”他叹道，“若是他在这幻境里已待满了一个月，那也确实也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镜风说完这句话，忽然撤掉了结界，在一旁的空桌子上坐下，唤了小二过来点菜。

　　小二被叫时呆了一下，不知何时店中忽然进来了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怪吓人的，转念一想，兴许是自己太忙一时没注意到，便也没放在心上。

　　镜风点了几样店中的招牌菜，补充道：“再来一壶酒......不了，还是来一壶茶吧，要最好的。”

　　“好勒，您稍坐，马上就来！”

　　他拉了白商坐下，道：“都忙活了这么久，你不累，妹妹也不累么？正好我们一边吃一边等，让应芷好好休息一下。”

　　桌上放了些五香瓜子，是供客人等菜时磕着玩的，镜风便将那拿了个空碗，一颗颗地剥起来，他用指甲掐住瓜子的一边，一扣再一转，一粒瓜子仁就掉进了碗里。很快，便已剥了小半碗瓜子仁。

　　他将碗推给白商，白商看了一眼，推给了应芷。

　　因那瓜子仁是白商给她的，她想也没想便将小半碗瓜子仁一口气倒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咽进去了。

　　应芷的胃口很好，今天下午吃果子的时候镜风就看出来了，她几乎是不怎么停的在吃，镜风觉得，白商少吃的那些东西，大概都在应芷这补回来了。

　　吃完，她意犹未尽地看了看镜风，又看了看白商。

　　镜风笑问：“还想吃么？”

　　应芷点点头。

　　“那我继续给你剥。”

　　镜风的手法麻利极了，应芷看他剥得那么轻松，便也伸手拿瓜子去试。可不知为何，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剥出一粒瓜子仁，还是碎的。

　　有些气馁地抬头，却见镜风这会又给她剥了一小堆了，便拿过碗，一口吃掉，再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镜风。

　　此时她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少女的天真懵懂在，瞧着可爱极了。平时她眼神总是木冷冷的，美则美矣，却像是缺少灵魂的死物。

　　白商见她喜欢，便也没拦着，随他们去了。

　　一个剥一个吃，不多时，桌上便积了一大摊瓜子皮，镜风擦擦手道：“瓜子吃太多会上火的，若你不舒服了，你哥哥要跟我生气的。”

　　应芷不知道上火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白商会生气，只好收回了目光，回味似的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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