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京夜话

　　“他没再出去过？”白商问。

　　鳖精小脑袋摇了摇。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对视中的意思心照不宣。

　　他若是没出去过，那应该还在这园子里，白商他们此行，便真是瓮中捉鳖了。

　　问完了话，鳖精迅速沉入水底，两人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园中静得连风都没有一丝，隐隐透出些诡异来。

　　绕到后院，白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很奇怪，这里妖气极淡，几乎是没有的，那美人既然猎了雪狼妖那种修为的妖来，妖力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那种程度的妖气，他原应有非常强烈的感觉才对。

　　他看向镜风，镜风一下便读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感应到妖气。”

　　若想把妖气收敛到其他人察觉不到，那他首先得保证自己的修为高过其他人，这天底下的妖，还真没有哪一个修为能高过三万年的，既然镜风也没察觉到妖气，那便说明那美人确实不在这里。

　　“那便先四处看看罢。”

　　正好眼前便是一间厢房，白商在门口探看一番，推门走了进去。

　　厢房内灰尘很重，镜风跟在他身后，被门开时落下的尘土呛得咳了好半天，转头去看白商，却见他丝毫没有被呛着的痕迹，只好伸手拍去了落在他肩头的那一层白灰。

　　“这么多的灰，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待过的。”镜风捂着鼻子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白商觉得他说得有理，出了这间屋子后，又进了隔壁，然而隔壁也是灰尘混着霉味。

　　查看了所有的房间之后，镜风已经被熏得脑仁隐隐作痛，叹气道：“那样一个美人，怎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白商站在他身前，听了这话，头微微向后侧了一个角度，眼珠转过来瞥了他一眼。

　　从镜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眼睛极美的样子。他眼睛轮廓原本就很明晰，眼睑很薄，双眼皮在眼尾散开，精妙地向后勾出一笔，那双乌沉沉的眼珠转到自己身上时，镜风只觉得心魄都已经被吸走了。

　　“你才是专门猎妖的美人吧......”镜风晕乎乎地想到，若是阿商也像那美人一样肆无忌惮地勾引自己，那自己被剥皮吃肉都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白商听了他方才那句话，想到一个可能性，本欲同他说一说，却见他目光忽然炽热起来，教他一下子想起之前在飞镜楼，他抱着自己一刻不停的那些日夜来，忽地耳根一热，强装淡漠地将目光垂落到别处去了。

　　房中静了片刻，白商开口道：“要出这园子，也不一定非要走正门，他既然提前一日来到了这里，必然是做了一些安排的，那若是他再猎了妖，应该还会带到这儿来，我们可以在这守着，等入了夜，他应还会再出现的。”

　　“阿商说的，自然都是对的，”镜风抓过他的手，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屋子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白商的手很瘦，拉过来便是硬硬的骨节硌着手心，由于长期用剑，他掌心还有一层薄茧，镜风却觉得这骨节与薄茧与自己掌心肌肤摩擦的触感格外勾人，甚至还有些上瘾似的不想放开。

　　而且他体温向来偏低，手更是冰凉，镜风用手指摩挲着他掌心的小茧子道：“阿商，你的手总是这样凉，觉得冷么？”

　　白商用剑柄在他手背某个穴位上敲了一下，镜风顿时觉得手指一软松了气力，那只凉凉的手便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一下子从他手心逃出去了。

　　镜风揉了揉被敲麻的手，目露惋惜。

　　白商也不看他，走到前面去，道：“我们最好设一个结界，以免他在回来之前有所察觉，打草惊蛇。”

　　“我来我来。”镜风快走两步跟上他，“我们得找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待着，要不我们先清理间屋子出来？”他说着便要掏符纸，变小妖怪帮他清扫屋子。

　　白商又走了几步，在游廊后的一个凉亭里坐下，将剑搁在石桌上，道：“就这里。”

　　镜风只得将那叠符纸放回去，默念咒语，在凉亭周围设起结界，又将那石桌石凳都擦了几遍，挨着白商坐下了。

　　白商瞥了眼他刚拿出的那摞符纸，嘴巴微微张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又将唇合上了。

　　瞧见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镜风把符纸再次拿出来，道：“你想问这个么？我闲来无事便会做上一些，吹口气就能变成小妖，替我做做事跑跑腿什么的，很方便，等灵气耗尽便会燃成灰烬，也没什么麻烦。”

　　其实白商好奇的并非符纸的用途，而是镜风一个妖，为什么爱用符纸这种修道人才会用的东西。

　　其实符纸一类，不管作何用途，阳气都重，妖见了都会避开的，即便镜风有着三万年的修为不惧这点阳气，但用起来也不会太舒服。

　　而且，镜风体内不仅有妖气，还有很浓的灵气。要知道，妖修炼便修妖气，而人修炼，才会修灵气，这两者之间是相克的，可镜风却不仅修了两种，还能运用自如，这点实在是太过不寻常。

　　镜风见白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他想问的可能不是这个，琢磨了片刻，道：“阿商想问，为何我一个妖，会用你们道士才用的符纸？”

　　见白商见目光转过来，他便知晓自己才对了，笑道：“这有什么，你们的符又不是很难画，学学便会了，学会了之后，觉得用着还挺方便，索性就挑顺手的用了。对了，那个......就是上次在鬼市同你做生意的那个人，他不也用了符纸么。”

　　转而想阿商总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便觉得心里又气又疼，只是面上没显出来，仍是笑看着他。

　　“你的灵气又是怎么回事？”

　　白商最初知晓镜风能用灵气，是在太子别苑中了迷药那次，镜风用灵气替他化解了迷药的药效，只是他当时醉了酒，人有些迷糊，又加之太子随后赶来，镜风匆忙离去，也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后来在福来客栈画阵被他设计，镜风握着自己的手输进来的灵气非常纯正，和妖气有着极大不同，他绝不会认错。

　　“这个，也很容易，只要修炼就有了。我曾在落伽山住过一段日子，那里灵气极浓，对我妖力的压制很强烈，妖力用起来就束手束脚的，索性我就学着开始修炼灵气了......修炼的过程也很顺畅，”他冲白商眨眨眼睛，道：“大概是我天资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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