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第二日一早，时谨墨的人押着抓捕的悍匪提前出发往徽州去，而时谨墨和容尔雅一行人则继续往南去抚州。
　　抚州虽然已经收复，但百废待兴，一路还是颇为残败。又值秋风萧瑟，路上有说不尽的凄凉。
　　容尔雅收紧身上的棉绒外衫，提醒自己专心催马赶路。
　　因为要抓紧时间去抚州查案，时谨墨又临时收到抚州来信说贺敬之伤势加重，所以一行人全都骑马赶路。
　　除了午时在一家驿馆休整，其余时间都在加急赶路，终于在天黑十分进入抚州地界北边的青城。
　　时谨墨道：“现下已天黑，我们暂且在此停留，明早再赶路。”
　　“是。”他的侍卫们领命往前去找下榻的客栈。
　　容尔雅看着安静的街道，偶有几处亮着灯火，心里不是滋味。青城算是抚州境内一大县，以前总听容修泽和父亲谈论，说这里人杰地灵，物产丰富，百姓富足。而如今，全是残破不堪，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惶惶。这一切，除了天灾，更是这些贪赃枉法之人和叛军所为。
　　“三年前我曾来过青城，那时的青城，十分热闹，哪怕是深夜也仍有贩夫走卒，哪像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陈素问惋惜道。
　　时谨墨道：“这还是收复之后的样子，我们刚来的时候更破败。路上饿死、乱刀砍死的百姓堆在一处，乞讨哀嚎的难民、烧毁的房屋比比皆是，连空气中都是尸体腐臭和血水的味道。那才叫惨不忍睹。”
　　容尔雅眉头紧皱，那样的场景，她实在难以想象。
　　羽夏一副要哭的模样，“难怪丘妈妈听说老家遭了灾，每日都心事重重的。若是我的家人在此受罪，我也担心得很。”
　　时谨墨观察者容尔雅的脸色，见她眉间紧蹙，神色忧愁，宽慰道：“尔雅，我们先去安顿。抚州已经收复，要恢复往昔的繁荣，必定需要时间。灾难已经发生，逝去的人不能死而复生，但活着的一定要好好地活，带着他们的心愿积极的活着。”
　　容尔雅深吸一口气，点头。

　　用过晚膳，众人仍旧围坐在一处没有散去。
　　客栈几乎没人，掌柜的也是刚避难回来开店，他们一行是这客栈里唯一的客人。
　　知道他们要议事，掌柜的添了茶就知趣地离开了。
　　时谨墨说道：“青城离抚州州府也就一天的行程，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加急赶路，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到。怀信的伤拖不得了。”
　　容尔雅和陈素问各有紧张。
　　“殿下，下午属下收到消息，抚州抓捕和投降的叛军，有几个死在了狱中，据州府仵作验明，都是中毒而死。而且，这几人当中有两个是叛军的主事人。”一个侍卫禀道。
　　时谨墨拳头紧握，“想必京中的变动已经传到抚州了，他们急着杀人灭口。”
　　离尘道：“殿下，衢州那边？”
　　时谨墨略作合计，吩咐一个侍卫道：“你马上加急赶到衢州，让容将军他们尽快行动，抓到叛军后严加看管，必须保证在我们去衢州之后有人活着。”
　　“是。”侍卫领命离开。

　　是夜，夜空笼罩着沉沉黑云，屋外北风呼啸，吹得院子后面的竹林沙沙作响。
　　容尔雅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中，羽夏在准备床铺。
　　“小姐，这天突然就冷了。这一床被子怕是不暖和，我去找掌柜的再要一床。”
　　“也好，免得着凉拖慢赶路脚程。”容尔雅喝了一口茶，烫口的茶水让她全身都激灵了一下，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
　　羽夏出门去寻掌柜，容尔雅又倒了一杯茶水下肚。
　　屋里的烛光昏黄，门窗缝隙渗进来的寒风吹动，烛火不停闪烁着，人影也在地面和墙上跳动，如鬼魅般有些渗人。
　　突然，窗外人影闪过，似乎也影响了风，屋子里的烛火一阵飘动，险些就灭了。
　　容尔雅全身警惕，轻声靠到门边，隔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而，不远处传来兵器相碰的打斗声。
　　“有刺客——”
　　容尔雅心里一阵惊吓，险些站不稳。她透过门缝看向外面，院子里刀剑相接，混乱中还有惊喊声传来。
　　容尔雅没看见羽夏的身影，她担心不已，却又不敢出门去寻，怕成为刀下鬼或者被刺客抓住变成威胁时谨墨的人质。虽然她武功不行，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而院子里，离尘领着四五个侍卫与刺客搏斗，时谨墨寻着机会往容尔雅房间靠过来。
　　他敲了房门，问道：“尔雅，你没事吧？”
　　容尔雅先是大惊失色，待听清楚声音，跳到嗓子眼的心立刻回落，道：“我没事，只是羽夏还没回来。还有，阿素那边……”
　　时谨墨道：“陈姑娘那边不用担心，云端与她在一处，我也派了一个侍卫过去保护。羽夏，暂时还没办法去找她，此刻，这院子里有五六个刺客，我们无法脱身。你就在房里，千万别出来。你放心，等外面解决了，我立刻派人去找羽夏。”
　　容尔雅心知此时十万火急，事关性命，她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不出去。”
　　“你看一下屋子里的窗门可都关好了？”时谨墨道，“我不能一直在你门口，你将屋子里重的东西挪到门口抵着，若有刺客闯门，也能抵一阵子。”
　　“好。”容尔雅不疑有他，立刻插上门闩，过去推了桌椅过来抵在门后，还不放心，她想去拖床榻，但奈何自己力气有限，实在拖不动，只好将旁边的条案拖过来抵在桌后。
　　等弄完这些，容尔雅已经气喘吁吁，门外也没有了时谨墨的身影。
　　容尔雅害怕外面的厮杀，不敢靠到窗边偷看，只好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

　　时谨墨嘱咐好容尔雅保护好自己，还未转身，便听到后方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转身过去，原来是一个刺客准备偷袭他，被赶来的侍卫拦下。
　　时谨墨不敢耽误片刻，接过侍卫扔过来的剑迎上去。
　　这些刺客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武功十分高强，武功路数也不尽相同。时谨墨不过几招便心里推测了几分，只怕是有人在江湖上雇的杀手。
　　有侍卫落下风，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口子。离尘是暗卫，武功肯定是全天下都数一数二的，几下解决了身边的两人，倒也没有下死手，只重伤了两人，顺便卸下下巴免得他们咬毒自尽。
　　时谨墨也不想耽搁，露出自己的真实武功，不过片刻便挑落了对面那刺客手里的刀。那人惊奇不已，正想抗拒之时，被时谨墨闪身上前，一把剑横在了他脖颈处。
　　“没想到南平王武功竟然不在大内侍卫之下。”那人无奈一笑。
　　时谨墨并未回应他的话，只瞥了一眼院里的其他刺客，不知是否因为有三人落败，他们也败下阵来，在侍卫的合力围攻下也纷纷倒地。
　　离尘立刻上前制住时谨墨剑下的刺客，吩咐侍卫将他们带了下去。
　　“王爷。”
　　时谨墨道：“我没事，去看看有几人受伤，请陈姑娘帮忙包扎。”
　　离尘不疑有他，领命下去。

　　听到外面似乎解决了争斗，容尔雅靠到窗边，食指戳破窗户纸看去，地上躺了几个黑衣人，离尘正带人收拾落网的刺客。
　　时谨墨过来敲门，“尔雅，已经没事了。”
　　“好，等我。”容尔雅赶紧过去搬桌椅，打开房门，时谨墨站在门口，身上溅了一些血渍，她心中担忧，将人拉过来仔细打量，问道：“你没受伤吧？”
　　时谨墨心里一暖，宽慰道：“我没事。”说着停下她想撩开他袖袍的双手，道：“我们先去找羽夏。这院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也得去和掌柜的说一声，让他派人去府衙报官。”
　　容尔雅点头，跟着她去前院寻人。
　　羽夏原本找到掌柜要被褥，还没等她回去就听见有刺客，掌柜的也怕她过去遭遇不测，便拉着羽夏躲在了库房里面。
　　时谨墨和容尔雅找来的时候，她正在库房里和掌柜的瑟瑟发抖。
　　容尔雅在院里急呼：“羽夏……羽夏……”
　　羽夏听见外面自家小姐的声音，大着胆子靠到门口去回应：“小姐？”
　　听到她的声音，时谨墨拉着容尔雅靠近库房，“羽夏，没事了，你在哪儿啊？”
　　羽夏欣喜，打开房门跑出去，“小姐……”
　　容尔雅也担忧地不行，挣开时谨墨的手跑过去两人抱在一起。
　　“小姐……”羽夏又惊又喜。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刺客抓住了……”容尔雅一阵后怕，一路上都没遇到这么凶险的时候，劫后余生让两人又哭又笑。
　　时谨墨看着抱在一处的主仆两，心里也沉了几分，只怕是后面还会有暗杀的，看来得早些到达抚州才妥当。

　　和掌柜的交代好报官和赔偿的事，时谨墨才拖着疲惫得身躯回到房间，离尘已经在等着了。
　　“王爷，其中一个人招了。”
　　时谨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示意他说下去。
　　离尘拿出两封信和一沓银票，道：“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人，其中有两个是以前入狱的罪犯。他们是一个名叫薛猛的江湖人召集来暗杀您的，那人说道，薛猛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若是刺杀成功，拿着您的人头去找他还可以领一万两。”
　　“这薛猛是什么来头？”时谨墨问道。
　　离尘道：“属下听说过这人，十年前是天门寨的大当家，后来天门寨被抚州驻军收缴后，这薛猛便销声匿迹了。”
　　“抚州？”时谨墨呢喃。
　　“那人提到薛猛给他们的银票，皆来自京中。”
　　时谨墨拿过银票查看，的确是京城出来的银票，又拿起那两封信，其中一封写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另一封则是很奇怪的图。
　　时谨墨将那幅图拿起来仔细打量，心中惊疑，“这云笺纸只有京城的云墨坊独有，且稀有珍贵，只有少数的世家大族才用得上，你给京中传信，务必查出所有云笺纸的去向。”
　　“是。”离尘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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