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第二日午膳过后，方月柠跑到容尔雅的院子来，兴致勃勃地问：“小雅姐姐，我们去太学等哥哥他们考完试吧。”
　　容尔雅看着烈日炎炎，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方月柠，实在是不好推辞啊。
　　“好啊。”容尔雅笑着答应，“但是，到了那里，你得安静地等在车里，不然被二舅看见你了，又得数落你了。”
　　提到自己的父亲，方月柠一脸委屈，“我就不懂了，我还小啊，贪玩点不是很正常嘛。我爹总是说我，总拿我和颜舜玉比较。人家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离才女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容尔雅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二舅也是对你充满了关切，才会如此啊。不过，你马上就要及笄，确实也要规范一下自己的行为了。倒不是要循规蹈矩，但确实不可莽撞直接。”
　　方月柠瘪嘴，只好点头，又说：“那我回去收拾了，顺便叫刘叔准备马车。”
　　“去吧。”

　　不过半个时辰，方月柠身边的大丫鬟青枝过来请，说是方家两姐妹已经在前厅等了。
　　容尔雅带着羽秋一同，刚进前厅，就看见如花般娇俏的两姐妹站在亭廊下有说有笑。
　　容尔雅走上前去，方月柠先开口，“小雅姐姐，我们走吧。”
　　“你这么积极，现在去他们还没有考完呢，怕是要在太学门口等上一个时辰。”
　　“哎，小雅姐姐你不知道，我刚才听他们说，已经有几家去了。咱们也要去早点，不然就只能在外围等，哥哥他们出来找不到我们了。”方月柠解释道。
　　容尔雅点点头，当年容修泽下场的时候，她不爱出门，也没去接他出考场。倒是方氏早早去了，回来还说去的人家很多，回来的时候路上都堵着呢。
　　姐妹三人也不耽误，径直乘了马车往太学赶。
　　太学离文忠侯府约半个时辰车程，一路上碰到不少世家官宦的马车，多是家中夫人和姐妹出行。想来，这些夫人是想借着去接儿子的名头，带自己的姑娘去相看女婿的。

　　容尔雅一行人到太学门口时，街面上已经有不下十户人家的马车了。他们将马车停在太学大门右前方，靠着一颗一人环抱大的杉树。车把式栓好了绳索，坐在车前的石阶上，三个丫鬟并排站在马车外面车窗旁。
　　容尔雅掀起帘子，看着外面陆续赶来的车马，还有些惊讶。“之前只听我娘说起过，每次科考结束后，前来接人的车马把太学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还觉得是夸大。今日一见，原来是我见识太少了。”
　　方月桐偷笑，“若是小雅姐姐都说自己见识少的话，那我们姐妹可是一点见识都没有了。”
　　容尔雅去掐她腰，“你就曲解我的意思嘛！”
　　方月桐告饶，“好姐姐，我错了。”
　　方月柠趴在车窗上向外看，指着前面刚到的马车说：“你们看，崇国公府的马车。”
　　容尔雅看过去，一辆双乘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过十几步路的地方，车舆前挂了一块檀木牌子，上面是一个贺字。

　　京中的官宦世家出行，都以马车为主，为了路上遇见好打招呼，也都会在车舆前挂一块木牌子，牌子上写着家中姓氏。当然，京中这么多世家大户，同姓肯定不少，但还是很好分辨的，只这车乘规格和木牌子的材质就能反映出主家的地位。
　　容尔雅见崇国公府的马车车帘也被掀开，露出一个小姑娘的头，约十四五岁。她不认识，一来自己不爱出门，没见过这些世家小姐；二来她是个随性的人，哪怕是见过，也不知道谁是谁家的，叫什么，家中排行第几。这京城里，文武百官商贾富户成百上千，也记不住这么多人。
　　倒是方月柠解了她的疑惑，“是四姑娘，上次在荷花宴上，崇国公世子说的四妹妹就是她。”
　　“是，叫贺清柔。同月柠差不多大，也是今年及笄。”方月桐补充道。
　　容尔雅笑了笑，视线刚好和贺清柔撞上。
　　贺清柔伸出手向她晃了晃以示打招呼，容尔雅嘴角弯了弯，但是带着面纱对面没看见。容尔雅看着她脸上的兴奋转为失落，还有些疑惑。
　　“小姐，你带着面纱呢。贺小姐应该是觉得你没有回应她呢。”羽秋笑道。
　　容尔雅才反应过来，于是探身冲那边喊道：“清柔妹妹。”

　　贺清柔听见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正是刚才自己招手的容尔雅，立即又开心起来。
　　她不是没听过外面的传闻，肥胖臃肿，奇丑无比……但是，她见过容国焘夫妇，也见过容修泽，实在难以想象外人口中的容尔雅和他们是一家人。
　　容修泽是怎样的芝兰玉树，容国焘夫妇也是模样俊美之人，不可能会生出奇丑无比的女儿的。贺清柔不信。至少，她没亲眼见过之前是肯定不相信的。
　　荷花宴上，她亲眼目睹了容尔雅在比赛中大放异彩，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虽然她一直戴着面纱，无法窥见她的模样，但至少，她并不是外人传言的肥胖臃肿。而且，无论是马上英姿，还是蹴鞠时的矫健，都让她心中赞叹不已。
　　前两日听说她去文忠侯府小住了，自己不好去拜访。今日见到了文忠侯府的马车，还十分开心，没想到她真的跟着方家姐妹一起来了。
　　贺清柔又招了招手，转身向贺夫人央求道：“娘，我去和方家姐妹说说话，可不可以？”
　　贺夫人透过车窗看向前面的马车，方月柠探出脑袋正好奇地四处张望。贺夫人笑了笑，“去去就回。”
　　得了准许，贺清柔喜上眉梢，欢欣雀跃地下了马车，蹦蹦跳跳地往文忠侯府的马车走来，她的小丫鬟春月在后面快步跟上。

　　青枝掀起车帘，请贺清柔上了马车。
　　方月柠拉她坐在旁边，刚好和方月桐对面，方家两姐妹和贺清柔打了招呼。
　　贺清柔偷偷打量带着面纱的容尔雅，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十分可爱调皮。
　　容尔雅没来由一笑，开口道：“清柔妹妹大大方方地看，我不收你钱。”
　　贺清柔一愣，一脸不可思议。
　　倒是方月柠笑了，打趣道：“小雅姐姐，你还要收钱啊。”
　　“什么意思？”贺清柔云里雾里。
　　方月桐解释道：“小雅姐姐最喜欢开玩笑了。有一次，若华表哥带小雅姐姐去镇北侯府，淑婉姐姐第一次见小雅姐姐，十分好奇，于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小雅姐姐被看得不自在了，就说‘再看就要收你钱了’，把一行人逗得不行。后来，大家都说小雅姐姐是个财迷。”
　　容尔雅挑眉，“财迷啊。倒也说得没错。”
　　“尔雅姐姐很缺钱吗？”贺清柔一脸认真地问。
　　方家两姐妹噗呲笑出声来，方月柠更是笑歪在了贺清柔身上。贺清柔更疑惑了，她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容尔雅笑道：“我是挺缺钱的。”
　　“容府不给发月钱？”贺清柔很天真地继续问。
　　容尔雅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天真的小姑娘的，“我爹虽然节省，但还不至于这么抠门。只是，每个月月钱不多，我又有个贪吃嘴，和一个锱铢必较的哥哥，所以每个月都会欠点债。”
　　贺清柔就更不懂了，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女，每个月的月钱少说也是二三十两，像他们这样的世家，月钱不会低于五十两。而且，平日都是在家吃饭，只是偶尔上街买些零嘴儿或者首饰，也花不了多少。若真是容尔雅口中的欠债，那她是有多能吃？难不成，说她肥胖臃肿是因为听说她很能吃？
　　再有，容家公子那么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竟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怎么以前从未听说。

　　方月桐继续解释道：“清柔，小雅姐姐逗你呢。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呢。”
　　方月柠挽着贺清柔的手，也补充道：“小雅姐姐是个心善的人，每次让人出来买零嘴，都会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买，还有姑姑姑父和若华表哥。你想啊，每次都买这么多人的，自然花费很多了。”
　　“是这样啊。”贺清柔明白了一些，又问：“那，容公子怎么就锱铢必较了？”
　　这次，倒是容尔雅解释了，“容修泽这个人呢，与我是有些嘴硬。我爱央求他给我买东西，又总是记不住给他钱，一来二去，他就限制我乱花钱，所以每次要让他替我跑腿的时候，他总会让我打欠条。可是，从小到大，我的那些欠条都被他拿去厨房当引火纸了。”
　　贺清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样相处的兄妹。想到自家的两位兄长和他们姐妹之间的相处，虽然亲近但不亲密，一时间竟还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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