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用过晚饭，容尔雅跑去泽苑找容修泽。
　　“容修泽，我想和你聊天。”
　　“进来吧。”容修泽放下手中的兵书，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容尔雅小踱步过去坐下，抿着嘴仔细打量自己的兄长。
　　容修泽被她盯得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出朵花儿来了。
　　“要聊天又不说话。”
　　容尔雅甜甜一笑，回想自己上一世在宫里近十年，但很少去前宫找兄长，一来是怕撞上皇上妃子；二来，容修泽在皇帝身边做了两年的御前侍卫，后来主动请缨去南方平定叛乱，再回来就是镇南将军了，虽每日进宫上朝，却不可能出现在后宫。

　　容尔雅恍惚间觉得眼睛有点酸，她笑了笑，道：“哥，前段时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留在宫里再也没有出来，而且我还不能经常见到你和爹娘，我在宫里过得很孤单，特别想你们。然后，我就哭醒了。”
　　容修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你也说了，那是你做的梦。”
　　“可这个梦可真实了。我不喜欢当妃子，又不接近皇上，最后就在一个小偏殿里一个人生活。那些宫女宫人见我不受宠，都自谋生路去了。我一个人还学会了做饭洗衣，甚至对着围墙倾诉心事呢……”

　　“傻丫头，”容修泽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她声音里面的凄凉，“你现在在家里好好的呢。我，还有爹娘，你以后的嫂子，都陪在你身边呢。”
　　“嗯……”容尔雅吸了吸鼻子，点了一下头。她喝了口茶，重新换上无忧的心情道：“哥，以前我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也从来没有奢求过。”她心里却道：‘即使奢求了也实现不了。’
　　容修泽道：“以前你还小，不懂也很正常。哥哥就希望你永远都像小时候那样开心无忧。”
　　“有哥哥和老爹给我撑腰，我一定一辈子都开心无忧的。”

　　容修泽又道：“以后，还有人为你撑腰的。”
　　容尔雅知道他说的是时谨墨，可是，容尔雅自己却不自信了。时谨墨，他可是皇家王爷，自古无情便是帝王家。虽然这次他替容家解决了一些麻烦，可他自由不羁的性子，会约束在这一场赐婚的姻缘里？
　　容尔雅没有答案。

　　“好了，傻妹妹。”容修泽将她拉回现实，“最近家里会有各种忙碌，母亲要忙着我的婚事，还要兼顾你的。你要实在闲不住，去帮衬母亲几分。”
　　“啊——”提到操持这些繁琐之事，容尔雅就头大。
　　容修泽哭笑不得，“不要怪我学爹一样老生常谈，但这些东西你确实该学一学。嫁进王府，虽然比长公主府简单很多，但作为一个王妃，你自己和你夫君两个人的事情总是要理一理的，府上的一应应酬什么也是要你来操持的。”

　　容尔雅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容修泽，道：“容修泽，你一个男子，怎么懂这么多东西？”
　　容修泽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你别声张啊。这些，都是我定了亲之后，每次去书房，爹慢慢告诉我的。”
　　容尔雅咋舌，“爹？”
　　“是。”容修泽点头，还道：“爹还说了，也不能凡是都让做妻子的来。有时候，男人也帮衬一下，要懂得体恤自己的妻子。你看，咱爹和咱娘不就是这样的吗？”

　　容尔雅无比赞同，“不是我吹牛。论为人父和为人夫，老爹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好的了。你的话，应该是可以赶得上一半的，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其他的人，怕是难得找得到咯。”
　　“你个机灵鬼。”容修泽在她脑门上给了她一记敲打，“这天下这么大，哪有你说的这么绝对。再有，这话要是被爹听到了，面上指不定得黑成啥样！”
　　“可心里指不定乐成啥样呢！”容尔雅挑眉。
　　容修泽也笑了，她说的也没错。

　　皇宫
　　时洹铮在长寿宫接受太后的一番责问。
　　“这容家的确是好的，但这容尔雅你也见过画像了，肥胖臃肿，貌丑无盐，你怎么能同意赐婚呢？”
　　时洹铮也觉得冤枉，一边是太后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貌美贤淑的王妃，一边又是自己的弟弟想要娶自己心仪的姑娘。他这夹在中间实在为难得很。
　　“母后，谨墨都跪下来求朕了，朕怎能不答应？”

　　太后一阵叹气，她也实在想不明白，这世间大好的姑娘这么多，为什么偏偏看上容尔雅？“你们说说，但凡这容尔雅长得清秀一些还好说，毕竟是要做南平王妃的。但，这……”
　　时绯语在一旁安慰道：“母后您别生气，这容小姐不是传闻中的肥胖，倒也是身姿纤细修长的。”
　　“就算不是胖的，但这容貌也要勉强能过得去吧！”

　　齐皇后也没见过容尔雅，在一旁也说不上话，倒是把目光放在了今年通过秀女进宫的几个妃嫔才人身上，笑道：“有几位妹妹是今年从毓秀宫出来的，想来与容家小姐有些相识？”
　　坐下首的几个良嫔才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敢开口说。

　　“舒才人，你与这容小姐待得时间最长，应该对她比较熟悉吧？”徐妃突然道。
　　被点到名的舒心心里一阵慌乱，连忙起身行礼，颤声道：“回太后娘娘，臣妾与容小姐说过一两句话，是个好相与的，心地很是善良。”
　　“太后娘娘问的是模样，谁问你好不好相与了？”徐妃又呛了一句。

　　舒心站立难安，正在为难之际，时洹铮开口道：“行了，舒才人坐下吧。既然圣旨已经下了，万没有更改的。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的，等他们大婚之后，你们便知道容尔雅的模样了。”
　　时绯语灵机一动，笑道：“皇兄，何必等到二哥大婚之后呢？这月底就是母后生辰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宫宴都会邀请百官携家眷。以前容家总是缺席容小姐，今年皇兄可以直接和容大人说，容小姐必须参加不就可以了吗？”
　　齐皇后笑道：“绯语这建议不错。”
　　“就这么定吧。”太后一锤定音。

　　从长寿宫里出来，时洹铮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郭公公在一旁道：“陛下，杜照林回来了。”
　　时洹铮点头，加快了回勤德宫的步伐。
　　杜公公已经在勤德宫候着了，见着时洹铮进了宫门，迎上去恭敬道：“回禀陛下，容大人欢喜接旨了。”
　　时洹铮不想听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大步往殿内走。

　　郭公公跟在身后，稍微慢了两步，低声对杜公公道：“这容小姐的模样可瞧清楚了？”
　　杜公公恍然，临出发前郭公公可是交代过要专门好生看清楚容尔雅的长相的。杜公公赶紧回禀道：“回皇上，奴才见着容小姐了。那真真儿是仙女下凡呢！”
　　“胡说八道。”郭公公出声提醒。
　　杜公公闭口噤声。

　　时洹铮淡然一眼，“说完，怎么个仙女下凡了？”
　　杜公公瞧了一眼郭公公，郭公公又瞧了眼时洹铮，乖乖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杜公公见郭公公不伸出援手，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容姑娘着实貌美。”
　　“貌美？莫非那秀女的画像都是假的不成？画师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欺上瞒下！”
　　瞧着时洹铮发了火，两人均一把跪了下来。

　　郭公公回道：“皇上，奴才去毓秀宫传旨的时候也见过这容小姐，她确实是身在臃肿，又黑又丑的，与画像上不出其二。”
　　“那你说的貌美又是怎么回事？”时洹铮盯着杜公公问道。
　　感受到了九五之尊的威严，杜公公不敢说一句假话，回道：“回皇上，奴才见到的容小姐确实肤白貌美，与容侍卫很是相像。奴才虽不曾见过百官各家的千金小姐，但就见过的各小姐来相比较，这容小姐的美貌定然是最好的。”

　　时洹铮沉默不语，杜公公和郭公公仍旧跪着，大气不敢出。
　　良久，时洹铮才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谢恩起身。
　　“郭怀英，务必弄清楚怎么回事！”
　　郭公公躬身道：“奴才遵旨。”

　　六月十二，科举开考。
　　南平王请旨赐婚的圣旨下来第二天，容国焘作为副考官就搬进了太学。今年下场的世家公子比往年的都多，容修泽三年前已经考了进士，而段霁琨是要走武举的，所以他两不在其列。但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非常多，太学及附近的街坊都被征用来安置读书人了，京城的护卫任务重了起来，容修泽被时洹铮任命统领五城司马护卫科举顺利进行。
　　容尔雅前两日来到了文忠侯府小住，此时正在方老夫人的院里陪老人家喝茶。
　　方玉澄和方玉淞今年参考，容尔雅的二舅方远鹄是国子监司业，自然也是要监督科考的。家里一下子有三个人不在，确实还冷清了许多。
　　方月柠年岁最小，还未及笄，自然是最为天真烂漫，此刻看着躺在摇椅上比自家祖母还享受的容尔雅，笑道：“小雅姐姐，这天越来越热了，你怎么还躺得这么悠然？”
　　方月柠说的也实在，六月中旬的天儿，的确是燥热的很。
　　容尔雅看着角落里刚放不到半个时辰的冰盆都快化完了，这院子里还有冰盆呢，外面不知是有多热。她笑道：“咱们放着冰盆都还觉得热，那些用不上冰块的人家，只怕是更难过呢。而且，心静自然凉。”
　　方月柠站起身走到冰盆旁边去，嘟囔道：“我心静不下来啊。两位哥哥在考试，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我还紧张，怕他们不能中举。”
　　方月桐听她这么说，也皱起了眉头，“是啊，说的我也紧张了。”
　　方老夫人呵呵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啊。又不是你们考试，干着急也没用啊。”
　　容尔雅点头，“左右是明天就考完了。考完了他们就回来了，届时直接问他们考的如何就好了。”
　　方月柠眉头打结，伸手去戳盆里还没化完的冰碎，手指触感冰凉，让她威威颤抖了一下。“哎——！”
　　容尔雅看着小姑娘长叹一声，忍不住笑了。

　　傍晚，众人在方老夫人院里用了晚膳。因为天热，厨房备了一些冰镇莲子羹，容尔雅多喝了一碗，晚上有些积食。
　　羽秋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容尔雅笑道：“小姐，让你贪嘴，这会儿不舒服了吧。”
　　容尔雅摸了摸还是鼓鼓的肚子，嗔笑道：“口腹之欲啊！”
　　羽夏坐在廊檐下扇着扇子，想驱赶日落前最后的热气，道：“小姐，这天热得，吃点冰镇的的确很舒服。只是，还是不能多吃，还是容易寒气入体，易得伤寒的。”
　　“道理我都懂，有时候这嘴巴不受控制啊。”容尔雅叹着气，看着夕阳落下远处的山头。
　　院子里的石榴花开的火红，衬得树下消食的容尔雅越发明艳。
　　想着昨日在花园里听到丫鬟小厮们聊天，说坊间传出了南平王爱好翻墙的流言蜚语，这可把各家姑娘惊吓坏了，南平王神仙一般的形象在心中轰然倒塌。容尔雅微微摇头失笑，翻墙啊！她倒是亲眼见到一会呢。又想到他送的那把琴，这几日忙，又到外祖家来了，好像当时让羽秋拿去放着了，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呢。
　　当然那些传言在外面四散，不少姑娘却又不同想法，虽说容尔雅被赐婚给王爷做王妃，但是她丑陋不堪，空有个正妃的头衔。若自己能嫁给南平王做侧妃，或者做个良妾得王爷宠爱也是好的，便有姑娘整日盼着王爷能来翻自己的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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