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容尔雅最后甩了一鞭子，马儿顺势越过张霆，最后先他一步跨过终点。
　　“啊——小雅姐姐竟然跑在了张公子前面去！”方月柠一阵激动，“天啊，小雅姐姐太厉害了！”
　　方月桐也是一阵激动：“天呐，小雅姐姐简直比男子还英俊潇洒。她要真是男子，那还得了了，只怕是比南平王还要风流倜傥！”
　　方玉澄在一旁咋舌，“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用得着如此兴奋吗？”
　　方月桐毕竟年纪大些，有些害羞地回头看了一下帐子里的其他人，拉着方月柠轻声道：“这里还有别家哥哥在呢，咱们小点声。”
　　方月柠立即乖乖站好，偷偷回头看帐子里的其他几位男子，也悄声道：“小雅姐姐实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忘记这是在外面了。”

　　容尔雅勒紧缰绳，将马儿停在容修泽旁边，兄妹两并排立马而待。
　　张落英最后越过终点，策马到她旁边道：“容姑娘，没想到你马术竟然这般厉害。”
　　容尔雅笑道：“承让了，侥幸而已。我就是瞎挥鞭子，想来是这马儿憋太久了，突然出来撒欢儿，跑的就起劲了。而方才张姑娘比试了多场，马儿也跑累了，没能好生歇一下，没了脚力。”
　　张落英爽朗一笑，“容姑娘就别谦虚了。”

　　容修泽握着缰绳向张霆拱手道：“承让了张兄。”
　　张霆是兵将，愿赌服输，笑道：“容侍卫客气了，张某技不如人。”
　　张霆又看向容尔雅，带着面纱，高挑纤瘦，头发高束，显得英气爽利。方才对自家妹妹的那番说辞，便能看出来是个会为对方考虑且心善的姑娘。又马术超群，比别的姑娘家多了几分豪爽志气，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实在比传闻中的好得太多，如今想来，果然传闻不可信。
　　张霆道：“容姑娘也好骑技。”
　　“张公子过誉了。”容尔雅笑道。

　　随后的蹴鞠比赛，容尔雅与容修泽配合默契，大放异彩。
　　静华长公主在看台上一直盯着容尔雅移动，又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方才方氏的一番话，她也不是没听出言外之意。但，若是之前，她也许就随了方氏的想法，不会打她家姑娘的主意。可方才，无论是赛马时的果决，还是与张家姑娘的那番话，都让自己对她刮目相看。
　　先前，秀女进宫，她便提前去时洹铮那儿提过，时洹铮也让画师给了画像。画像上的容尔雅当时的确无法入眼，可如今再看。身量远没有画像上那般臃肿，虽戴着面纱不知模样，但那双眼睛和那神采飞扬的身影，便叫人忍不住注意到她身上去。

　　有了一番计较之后，静华长公主对自己的儿子岳重青道：“重儿，你觉得这容姑娘如何？”
　　岳重青方才也注意到了容尔雅，见自己母亲突然这么问，便知道她是满意的。岳重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岳重青虽是长公主之子，但因着自小留下的伤疤和隐疾，便心底里有些自卑。如今见着如此神采飞扬的姑娘，不论是骑马时的英姿，还是此时蹴鞠时的灵巧聪颖，都宛如那高人一等的仙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岳重青生了自卑的心思，打心里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的。哪怕她如传言那般样貌难尽，可便是这样一番动作行为，便是别的世家姑娘所没有的好。
　　“母亲，儿子觉得，容小姐太张扬了。”
　　到底，岳重青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静华长公主略微沉吟，叹气道：“重儿，你身份尊贵，便是多加爱护就是了。”
　　岳重青听到长公主这话，眉头一皱。他实在太了解他母亲的行事，只怕她存心想要将容尔雅配给自己了。“母亲，万事莫强求了。”
　　静华长公主嘴角抽出一丝苦笑，怅然道：“本宫相看了这么些人家，便就这容家姑娘合我心意。本宫是为了你好，这样的姑娘，娶进门不会委屈你。”
　　岳重青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静华长公主看他那模样，心底里打定主意，哪怕是他不同意，也由不得他。

　　尽管容尔雅与容修泽配合默契，兄妹两蹴鞠皆是好手，但赢张家兄妹也确实不易。最后，两队也仅以一球定了输赢。
　　张霆与张落英上前恭贺道：“恭喜容公子、容小姐。”
　　“承让了。”容修泽回礼道。
　　张落英到容尔雅身旁道：“容小姐，你与传言真的很不一样。”
　　容尔雅淡淡一笑，方才两人相对之时，她本有机会碰掉自己的面纱，但她没有。便是冲此，容尔雅便敬她。

　　容尔雅轻声笑道：“多谢张小姐手下留情。”
　　张落英见她眼神带笑，便知道她话中之意，爽朗道：“容小姐，咱们也算是在宫里有共患的情谊。”
　　“是，张小姐说的是。”
　　“便叫我落英吧，叫张小姐显得生分了不是？落英想结交容小姐这个姐妹，不知道容小姐……”
　　“自然乐意。”容尔雅赶紧道，“尔雅平日与各家姐妹少有来往，如今能得落英姐姐这一好姐妹，自然乐见其成。那我便唤你落英姐姐，姐姐叫我尔雅，如何？”
　　张落英喜道：“自然大好。尔雅妹妹。”
　　两位姑娘如此定了交情，倒也真得感谢这场赛马和蹴鞠。

　　最后，容修泽从岳驸马手中接过一双玉如意。
　　“多谢驸马。”
　　岳驸马瞧着面前的容修泽，心里微微有些可惜。若是没有定亲，定然会想办法促成自己的女儿和他。但世事难料，有时候也的确无法强求。岳驸马也只笑道：“比试场上定论输赢，这是你应得的。”
　　容修泽再行一礼，道：“修泽告退。”
　　岳驸马笑着让他去了。

　　回到帐子，方月柠姐妹围上来，仔细瞧了容修泽手里的一双红玉如意，惊叹道：“不愧是长公主大手笔的彩头，这双玉如意着实好看。”
　　“寓意也好啊。”方月桐道，“若华哥哥成亲用，便是想把最好的如意送给他自己和新娘子呢。”
　　容尔雅在两姐妹头上一人一记敲打，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这儿还有贺家哥哥他们在呢，便成亲不成亲的挂在嘴上，就算几位哥哥不笑话你们，我都替你们害臊了。”
　　容尔雅一番话，换来两姐妹一阵打悔。

　　段霁琨笑道：“无碍，方家两位妹妹天真烂漫，实为真性情呢。”
　　两姐妹有了人撑腰，便有恃无恐。
　　贺敬之笑道：“便是我们几人面前，倒也不打紧。在别人面前，确实要注意三分。”
　　“瞧，贺家哥哥说的在理。”容尔雅继续给两姐妹泼冷水。
　　两姐妹便泄气微叹。方月柠嘀咕道：“小雅姐姐已经过了十七，姑姑姑父提到谈论亲事，自己一带而过不去上心，这下还管着不让我们念叨了。”
　　容尔雅一噎，凑上去一阵闹腾。
　　“好你个小妮子，便敢这般打趣我了是不是……”
　　方月柠发现事情不妙，赶紧讨饶：“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日头偏西，宴席到了尾声，各家相继告辞。
　　容国焘与崇国公、镇北侯、永安侯，及文忠侯府两位大舅哥一同拜别岳驸马，六人又一同出了长公主府。
　　到了门口，看到几家的孩子凑在一处说话，镇北侯童震便笑道：“这几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到是比我们几个还要亲厚几分。”
　　“容兄，你家姑娘今日可是大放异彩呢。”崇国公笑道。
　　容国焘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方远鸿宽慰道：“若真是长公主有意，便早些为小雅定下亲事为好。”
　　其他几人心里也有些盘算。

　　方月柠拉着容尔雅不撒手，央求道：“小雅姐姐，你到家里去玩儿嘛。”
　　“你知道我不爱走动，你来。”
　　方月柠眉头一皱，往方远鹄那边偷偷瞧了一眼，道：“前些日子，我惹我爹生气了，他不让我出门的。今日是长公主相邀，否则也是来不了的。”
　　“这我作证，确有此事。”方月桐笑道。
　　容尔雅笑道：“也好，我也有好久没有去看望外祖了，便过两日去小住两日，如何？”
　　这下，方家兄妹几个都高兴了，方玉沣道：“那，我们便还像往常那样，让母亲和大伯母收拾祖父祖母院子旁边的小院，如何？”
　　容尔雅点头道：“极好极好，如此离外祖近，可以日日过去陪外祖母说说话。离两位妹妹也近，姐妹几人还可以一块儿。”

　　众人相互告辞，各自上了马车或者骑马归程。
　　容国焘担忧道：“早些给小雅相看人家吧。”
　　方氏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受控制，方才马场上容尔雅的表现已经让长公主有了反悔的意向。方氏严肃道：“这是，我立马着手去办。”
　　“嗯，我身边若有合适的，也相看一些，好叫我们小雅价格顺当顺心的人家，不求豪门，但求夫婿人品好，有上进心的。”
　　方氏点头称是。她当年就不是想着进高门的。

　　容国焘虽然是状元及第，但家世清流，比起京中世家大族，实在有些低就了。但文忠侯便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和品性，知道他是个上进谦逊的人，又方氏自己也满意，便答应了他的求亲。
　　方氏嫁过来之后，门第简单，少了太多烦忧事。容家两位长辈过世得早，族家也凋零。虽说没有人帮衬，但容国焘才学过人，又上进有责任心。对待自己更是敬爱有加、夫妻和睦；这二十来年，两人所出一儿一女，虽说子女不多，但容国焘常说一子一女正是一个好字。
　　别的人家常常闹妾室庶子之事，容家却是绝不会的。容国焘从不在外拈花惹草，更是教导自己的孩子最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厢容家担忧女儿的婚事，那方时谨墨从时绯语口中听到长公主有意让岳重青婚配容尔雅，便一直紧锁眉头。
　　离尘在一旁见了，道：“王爷，在宫中的时候，皇上可是给了王爷承诺的。您便去找皇上给您做主，这样，就算是长公主，也不好与您抢人了不是？”
　　离尘虽说的在理，但，“便是有了皇兄赐婚又如何。容姑娘怕是也不会心甘情愿嫁的。”
　　“但，若是长公主强求容家。即使容大人深受皇上信任，但那可是长公主，便是皇上也要礼让三分的。容大人还能真的回绝不成？”离尘道。
　　时谨墨略微思索，便道：“姑姑便是有了这想法，也不会今日便去容府定下。待过了明日，本王自有打算。”
　　离尘见他稍微和缓了神色，知道他已有了对策，便不再劝解。

　　时谨墨又笑道：“今日她在马场上大放异彩，只怕是有好几户人家都盯上了容家。便是与容修泽一个帐子里的那几家，皆是与容大人交好的。又与容修泽关系亲近，因着这些，都与容姑娘有些熟识。你觉得，我的胜算大吗？”
　　离尘何时见到过他如此不自信，惊愕道：“王爷，您可是南平王。放眼整个京城，无论学识模样，只怕是还没有几人能比得过您的。”
　　时谨墨淡然一笑，“若她是个看这些的姑娘，倒省事很多。”

　　离尘无言。确实，自己也见过这容姑娘多次了，她就不是个渴慕荣华富贵和地位权势的，也不会因着哪个男子模样出众或学识斐然便高看几分。这样的姑娘，心性淡然，常人确实难以入了她的眼她的心。
　　时谨墨想了片刻又笑道：“如论如何，便要尽力而为。也不是我对那岳重青有什么看不上的，只是，我心里有了她，便见不得她受这些委屈。”
　　离尘心中震动，但愿这样也是好事吧。

　　崇国公叫了贺敬之上马车一道。
　　被叫上马车，贺敬之便知道父亲又是想提意欲与容家结亲一事。
　　“怀信，方才一事，你可有了打算？”
　　贺敬之微微一笑道：“父亲，容家妹妹很好。只是，她是个有主见的，只怕是便这样了。”
　　崇国公一愣，崇国公夫人笑道：“这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的定下来了，他家姑娘还说什么不成？”
　　贺敬之道：“娘，容家与别家一样吗？”
　　崇国公夫人一噎，便无话可说了。

　　崇国公道：“怀信，你是我的儿子，你什么样的品性处事，我知道。这容家姑娘再好，与你相配已经算是高配了，若你有意，我与你母亲便去容家说道说道。”
　　“爹，罢了。”贺敬之道，想到马场上容尔雅一直的以礼相待，多的便是兄长之礼，“尔雅妹妹只把我当作兄长看待了。不过，如今却是棘手。我方才瞧着长公主的神色，怕是想为岳公子去谈尔雅妹妹呢。虽说长公主府门第高，但尔雅妹妹那般好的姑娘，真被迫嫁到长公主府，只怕是会受委屈的。”
　　崇国公和夫人见他作罢，又如兄长般担忧起来，只微微叹气。儿女之事，却是强求不来。
　　崇国公夫人道：“这事儿，还轮不到你上心呢。容大人和容夫人定然是放在心上的只是事最近，怕是容家有得热闹了。”
　　贺敬之一想也是。这京城别的不多，就世家豪门多。这么多优秀的公子哥儿，定然是有容尔雅看得上的。

　　回到容府，容尔雅总算可以松快一下筋骨，丝毫没有在外端着小姐贵女的架子。
　　一番梳洗，容尔雅跑到泽苑叫上容修泽一道，到松涛苑陪父母用晚膳。
　　方氏道：“小雅，今日你这风头出过了。”
　　容尔雅眼皮一跳。
　　果真容国焘道：“长公主怕是盯上我们家了，我与你娘商议过了，若你不想嫁到长公主府，我们便早为你做打算。你有什么要求，此刻就说说，我们好在相看的时候多加注意。”

　　容修泽道：“今日也怨我。”
　　“哥哥说的什么话。”容尔雅急道：“替你出头，本就是我这个做妹妹应该的。只是，这长公主也是，娘说的那番话怎么能反水呢。”
　　“也怪你今日在马场上太过耀眼。只怕是别的人家都注意到你了。”方氏道。
　　“确实，方才告辞之时。博闻兄还与我提了一句，便是佩服你的豪爽之气。”容修泽道。
　　容尔雅笑道：“安家哥哥到能算得上我的知己了。”
　　“你个丫头，还不知道事情轻重呢！”

　　容尔雅见容国焘也没那么着急，知道他有法子应付长公主，之时可能会得罪人而已。她笑道：“爹，娘。若真要给我说亲，也成。我不求他家多富贵，也不求他模样多出众。只有两点得符合我的想法。”
　　“哪两点？”方氏问道。
　　“首先，得像爹一样，不纳妾，不在外拈花惹草。”
　　容国焘笑道：“这不用你说，我也得在相看的时候提出来。我容国焘的女儿，必须嫁一个一心一意只对你好的。那，这第二呢？”
　　容尔雅笑道：“若是，他还能应我，每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带我外出游历一番最好不过。”

　　容国焘和容修泽见怪不怪，方氏却道：“嫁了人，夫家多有管制，在家相夫教子是正事，只怕是没有人家会同意在你这样的。再说了，若在京为官，每年休沐便就那几天，怎的外出游历？若找一个没有功名一官半职的，我们便也不放心你嫁过去。”
　　容尔雅道：“你们让我提的，这便是我的两个要求，若是他应了，那我就欢欢喜喜地嫁。”
　　容国焘当即拍板，“成，就按这两个要求来找。”
　　容尔雅欢喜十分，饭都比平日多吃小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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