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经容修泽多方打听，得知云欢最后被皇上送到南平王府当了丫鬟，容尔雅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没有烦忧事，容尔雅乐得逍遥自在。整日在家不是抓鱼炖汤，就是叫上丫鬟小厮嬉闹玩乐。容国焘管不住，方氏不去管，容修泽不愿意管。
　　这样风生水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容尔雅接到了左相府的帖子。
　　“小姐，这王小姐与您并不熟识，怎么会邀您去商讨曲子呢？”羽夏一边为容尔雅梳头，一边觉得奇怪。
　　容尔雅只笑了笑，并没有说其中缘由。
　　羽秋找好了衣裙，见羽夏已经簪好了发钗，使了眼色把人拽出了屋子。
　　羽夏推搡着出了门，嘟丧道：“你干什么拽我出来？”
　　“你怎么什么都要问！”羽秋也是无奈，她们是亲姐妹，按理来说羽夏年纪还大些，但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虽说小姐不会怪罪，但是，这要是在外面，难免落人口舌，到时候可就是小姐御下不严。
　　“我也是好奇嘛。”羽夏嘟囔道。
　　“以后，你那个好奇心给收一收了。小姐不怪罪不代表咱么就可以这么做。小姐刚回来那日说的什么你忘了？”
　　羽夏急道：“我怎么会忘！”
　　“既然没忘，就随时提醒一下自己，免得一不小心祸从口出，届时，就不是你我的罪过，而是小姐的不是了。”
　　羽夏这才反应过来，一阵懊恼，“我这嘴，真是比离弦的箭还快。”
　　“行了，以后凡是说话过过脑子。”羽秋微微摇头，又冲拱门方向站着的小厮立志道：“门房马车可备好了？”
　　“回羽秋姐姐，早已备好了。”
　　羽秋点头，转身正打算进门，见容尔雅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马车备好了？”
　　羽秋回道：“小姐，已经备好了。”
　　羽夏在一旁迟疑片刻，咬唇道：“小姐，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容尔雅略微吃惊，“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羽夏一个劲儿摇头，“小姐，都不是。我这说话不过脑子的，去了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容尔雅瞧了瞧她的神色，又瞧了瞧羽秋，羽秋微微垂眸颔首。容尔雅笑了笑，道：“羽夏，羽秋说你两句也是为你好。你别埋怨她，当然，这些话你确实也该听到心里去。在我面前，你们想怎么说都成，在外面确实要三缄其口。今日，我是去左相府，你不去也好，左相府不比得外祖家，也比不得镇北侯府那般松快。左相是个古板严肃之人，整个左相府更遑论如此。那二太太更是个拈着事儿不放的，去了也怪难为你的。你就在府里，把我准备的鱼食儿拿去花园池塘喂喂鱼，再剪几朵荷花，广玉兰，栀子什么的，把我屋里的几个花瓶都装饰一下。你弄得好看，羽秋每次弄得都五颜六色的，艳丽过头了。”
　　说到此处，羽夏总算是笑开了，福身称是。
　　交代了羽夏，容尔雅这才带着羽秋出了雅苑。
　　马车已经在东偏门等着了，容尔雅一如既往戴了面纱上车，一行前往左相府。

　　到了左相府，容尔雅直接去拜见了老夫人，送上了准备的礼品。
　　王老夫人年逾花甲，倒也精神矍铄。
　　“你这丫头，你来同雨晴说话，还给我这老太婆带什么东西！”
　　容尔雅笑道：“老夫人，您是长辈，按理就该先来拜见您才是。再有，我这两手空空的来，像个什么样子。多少是晚辈的心意，这两盏燕窝是新得的，给老夫人炖了喝，很是滋补。我听闻老夫人进来神思疲乏，正好我母亲近日在一个名医那里得了些养心安神丸，我想着带一些给老夫人试试，若觉得好用，便叫府上常去那儿买。”
　　“难为你用心了。”王老夫人慈爱笑道，又问身边的服侍妈妈，“雨晴怎么还没来？她请的客人，倒是让我这老婆子在这儿招待了。”
　　王老夫人话音刚落，自门外进来一个黄衣姑娘，正是王雨晴，身后跟了贴身丫鬟彩琴。
　　“祖母，孙女来迟了。给祖母请安！”王雨晴先请了安，才到容尔雅身边去，“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容尔雅微微一笑，见她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红，勉强撑起的笑意也显得有些苦涩。容尔雅悄悄握着她的手，双手在这五月的天里竟也是冰凉的。容尔雅便知道，她定然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了，让她来商讨曲子怕也只是说辞。
　　“得了，你们姑娘家要说体己话，就去你自己屋里说吧。”王老夫人适时遣走两人。
　　容尔雅与王雨晴行了礼退下。

　　等进了王雨晴的闺房，容尔雅才直问道：“你为何哭？”
　　王雨晴捏紧手里的帕子，眼眶瞬时又红了，落下两行泪水，道：“我那个母亲，要将我配给荣康侯府的那个。”
　　容尔雅一听这话，便知道了。
　　荣康侯府姓陈，老侯爷立过军功，娶了太上皇王叔定陵老王爷的女儿。后来，老侯爷病逝，现在的侯爷陈康袭爵，取忠勇伯府的姑娘为夫人。这位侯爷夫人一开始为他诞下三个女儿，之后三年未有所出。就在侯爷夫人都准备给荣康侯纳妾的时候，又诊出怀有身孕。果不其然，这一次生了个男孩。好不容易得了个男孩，荣康侯和侯爷夫人都视如珍宝，那真是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这不，养成了娇生惯养、泼皮无赖的性子。如今已是二十好几的年岁，游手好闲不说，还流连烟花柳巷、打架生事无一不来，尽管生在侯府，偏偏诺大个京城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的。
　　容尔雅不用想也知道这二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她就这么眼红你成为秀女？”
　　“她与我说，本想着祖父偏心我，让我成了秀女她也说不上什么。但没想到我竟然这么不为相府着想，被打发了回来，丢尽了相府的脸面。如今，我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又是记在她名下的，我的婚事由她做主，父亲也点了头，便给我物色了个绝好的人家。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绝好的人家。”王雨晴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容尔雅坐到她身侧，轻抚她的后背，道：“这事，你父亲知道吗？”
　　“亲事定然是父亲全权交予她了，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是荣康侯府。”
　　容尔雅沉吟道：“这样说来，只怕是相爷和老夫人也是不知道的。”
　　“我也不敢同祖父祖母说。本来，我养在他们这儿，已经让祖父祖母与大伯、父亲，三叔他们有了嫌隙。如今，要是说起这事，只怕是更让我那母亲和两位嫡姐对我心生怨恨。再者，近日祖母身体欠佳，这事要是让祖母知晓，只怕是会让老人家伤心不已。而且，这事怎么也不该由我来告知祖父祖母，否则，只怕是他们会怎样的埋汰我。”
　　王雨晴说的不无道理，这事的确不能由王雨晴告知左相夫妇，她自己就更不可能去说这事。是得想个法子，好生谋划一番。
　　容尔雅安慰了王雨晴，说自己帮着想个办法。
　　“本来，我这事儿不该让你替我烦忧，但我确实是没什么人可以倾诉了。你我自小也没几次交集，但我知道，这满京城，只有你不会看不起我这庶女的身份。在宫里，你对舒才人的雪中送炭，对你那小宫女的真心实意，我都看在眼里。自小也听祖母说起过你的好，虽然是个不拘的性子，但偏偏是最热心肠的人。我便想到了你，同你说说话，我这心里也好受些。”
　　容尔雅听她这番话，心里有些暖暖的，她笑着掩下眼里微微的湿意，道：“我常说，你是个同你祖父一般古板无趣的人。但，在宫里这段时日，我还是要谢谢你。”
　　“你谢我做什么？”
　　“自小到大，凡事你都按规矩来，但偏偏在宫里，你并未戳穿我欺君的行为。”
　　王雨晴勉强笑了笑，“我纵使再如何古板，也不至于做了那样得罪人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小时候，你家兄妹两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便万不可能再做这样的事啊。”

　　这救命之恩容尔雅知道。
　　王雨晴的生母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嫡母不喜她，父亲也不顾她，王老夫人心善便抱到身边来养着。这事，大房、二房、三房心里都不是滋味，老夫人养一个嫡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妾室所出的丫头。连带着，三个房里的姑娘少爷的也跟着欺负她。
　　有一回相爷生辰，容府前来祝寿，容修泽和容尔雅正巧碰上几个孩子在花园里欺凌弱小。王雨晴身边的彩琴死死护着自家的主子，但抵不住人多，主仆两人都被推到了池子里。
　　相府的花园很大，池子挖得也深，得有七尺大汉齐胸深。两个小姑娘不过六七岁，个子小小的，又不会游泳，在水里直扑腾。
　　容尔雅最先瞧见，扯着容修泽救人。
　　容修泽自小心善仁慈，又妹妹吵嚷着，便让小厮跑去叫人，还吩咐不准惊动宾客。而他自己脱了外衣，跃进池子，拖着两个小姑娘到了岸边。
　　这相人刚救上来，那边老夫人便带着人到了。
　　两个丫头吃了好几口水，容修泽是男子，不便施救，换容尔雅前来。容尔雅也顾不得许多，一阵按压拍打，可算是将两个小姑娘的命捡了回来。
　　后面，自然几家的姑娘少爷都被重罚，而左相和老夫人对这丫头看得更严实了。倒也因为这样，王雨晴与容尔雅的缘分也算因此结下。

　　容尔雅又同她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开。
　　回到马车上，容尔雅心情并不大好。一是因为王雨晴这件棘手之事，二是因为自己也免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
　　羽秋替她整理了面纱，安慰道：“小姐，王小姐这事，您尽力而为就是了。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是万一不能解决，王小姐也不会埋怨与您的。”
　　“这我知道，”容尔雅叹气，“我只是觉得，这二太太欺人太甚。又想到自己，若也和雨晴一般，岂不是后半辈子的安稳日子就此断送？”
　　“小姐，这您可不就多虑了？”羽秋笑道：“咱老爷和夫人多疼小姐啊，还有少爷。他们又不是王家二太太，怎么会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呢？”
　　“也是，”容尔雅道，“我爹看人极准，我娘又是个火眼金睛的，再加上还有容修泽把关，倒不至于真就跳进火坑了。不过，雨晴这事，的确难以处理。要怎么才能让二太太放弃这门亲事呢？”
　　“小姐，为什么不让相爷和老夫人主动提出给王小姐物色亲事呢？这样，王家二太太就算有别的打算，也不敢提出来了呀？”羽秋道。
　　容尔雅眼前一亮，笑道：“还是我们羽秋聪明。让相爷和老夫人主动提，那就要有人在老夫人面前提这么一嘴。羽秋，你来相府这么几次，可与哪位姑娘相对熟识一些？”
　　羽秋想了想，道：“到也谈不上熟识，就说过几句话。老太太跟前儿的服侍妈妈有个女儿在王小姐屋里服侍，说过几句话，是个好相与的。”
　　容尔雅笑着点头道：“嗯，这倒是个机会。回去便写信送过来给雨晴，让她通过这个丫鬟让老夫人想起物色亲事这事儿。”
　　“是。”羽秋也欢喜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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