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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年轻人愣住，一脸惊愕的望向郑端方，这幅傻样配上他手上攥着的那块光秃秃的鸡锁骨看起来实在滑稽，跟村口的二傻也不相伯仲了。
但郑端方一张明艳的脸却冷得如同冰封霜冻，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那双上挑的凤目里甚至露出一丝嗜血的凶光来。
“老而不死是为贼，果然你这老贼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郑端方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光的剔骨刀，一套分花拂柳步恰如脚下生风，避开那个傻了的年轻人，直直朝季间心口刺了过去。
季间瞬间没了之前老态龙钟的模样，平地长出一尺来高，身上的破衣烂衫都被他暴长的筋骨撑破了，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变成了一件丐帮帮服。
说起易容术来，郑端方的那点水平比起季间也算小巫见大巫了。
这季间的一身筋骨就像是泥捏的，可以随他心意改变形状，只一晃神的功夫，就从一个老态龙钟的田间农舍翁恢复成了威风凛凛宽肩劲腰老当益壮的季大帅。
他随手拎了一根当柴烧的木棍迎上了郑端方的剔骨刀，一手定坤枪法使出了幻影，平平无奇的木棍跟郑端方的剔骨刀相撞数次竟然只豁了小口，连层木屑都没被削掉。
郑端方强行动用内力，催动了体内的毒性，短暂的威风过后，很快便体力不支，他咬牙强撑着，但36路剔骨刀还没走上一个来回，他手腕一麻，就已经被季间夺了刀。
郑端方气结，才要说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这是余毒入侵到了肺腑的反应。
他忙凝神敛息，用体内残存的内力强压毒性。
季间叹了口气，冲一边呆立着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年轻人得令，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守在了院外几米外的大榕树上。
季间看着郑端方愈发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朝郑端方丢了过去：“二殿下，可考虑清楚了？”
郑端方睁开眼睛，扬手接过那锦盒。
正是他日日放在包袱里的那一只，老和尚留给他的锦盒。
他哼了声，打开锦盒，登时一口血再憋不出，吐了出来。
锦盒里的药丸，只剩一颗了。
郑端方气急，扬手就要将锦盒摔出去，季间一步上前，按住了郑端方的手，他苍老的脸上满是久经杀伐的肃然之气，分毫不显老态，沉稳之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纵使穿着一身丐帮帮服，依旧不减昔日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帅气度。
“二殿下，如今小皇子出生在即，已经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了。”
季间死死按着郑端方的手，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就像相熟的长辈在语重心长的教导顽劣的晚辈。
郑端方一怔，冷笑出声：“老贼，你这是，用我的性命要挟与我？这么多年，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
季间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轻叹一口气，收回了手：“是啊，过去是因为我不够了解殿下，十年前才会酿成那样的大错。若我早知道，殿下如此妇人之仁，当初就不会给您犹豫的机会。”
“季间！”
郑端方眼中凝起真怒，攥着锦盒的手用了力，锦盒应声而碎，只留一颗药丸还在他手心。
季间却不为所动，他看向郑端方，道：“但如今，殿下就算依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十年了，覃家那三小子，总归是进了殿下的眼了吧？”
“你敢！”
郑端方猛地上前一步，提起了季间的衣领。
季间唇角浮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末将不敢。”
说完，他推开了内力虚浮下盘不稳的郑端方，掸了掸衣领上烧柴烧出的灰尘，漫不经心的继续说：“二殿下的徒弟，怎么也算是末将的半个主子。大逆不道的事儿我季间从来不做，但作为忠臣良将，让主子知道当年的真相，也是末将职责所在。殿下，您觉得呢？”
郑端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半晌，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颓然的垂下双臂，看向季间，语气森然：“你待如何？”
季间申请肃穆，整了整衣襟，对着郑端方端端正正行了个叩拜大礼，然后站起身，声如洪钟道：“末将恭请二殿下为先太子正名，重回我大周正统。”
郑端方看向天边厚重云层遮蔽中透出的些许晨光，半晌，才抬起手，把手中那粒药丸吃了下去。
“我只有六个月时间了，你知道的。”
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疲惫，清晨的风有些大，传到季间耳朵里都有些费劲。
季间抬起头，目光坚毅：“只要小皇子出生，殿下您的毒就有的解。”
郑端方嘴唇颤了颤，说：“这件事我会自己办，不需要你插手。”
季间犹豫片刻，又道：“末将遵命。”
郑端方垂下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余下的事，按照你的计划来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一旦事败，保三思周全。”
季间一礼未毕，郑端方已经消失在了小院里。
大榕树上的年轻人又回到院里，朝季间行礼，季间摆摆手：“让你准备的东西，备齐了吗？”
年轻人应声：“回大帅，齐了。”
“继续跟着郑二，换血事成后，立刻命人将东西交给那个覃家的狼崽子。”
“那二殿下那边……”年轻人有些犹豫。
“木已成舟，这一次由不得他再妇人之仁。”
季间说的斩钉截铁，随手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这座田间小屋，他和年轻人一起消失在了这个村落。
郑端方回到客栈房间的时候，覃三思正红着眼睛坐在他的床头，他的包袱应该是被覃三思翻过了，乱成一团摊在床上。
看见郑端方回来，覃三思先是一愣，然后踉踉跄跄的就朝他扑了过去：“师父！你去哪儿了？！”
覃三思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眼中的焦急浓的让郑端方没来由的一阵愧疚。
“我……白天睡太久了，出去转转……”
他习惯性的随口扯谎。
覃三思的眼睛瞬间更红了，他猛地推开郑端方，指着他，一脸愤恨：“你撒谎！你能不能不要再撒这种哄孩子的谎了？你看看我，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也不是十一岁了！”
郑端方一怔，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激动的覃三思，一时有些懵了，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好好，我知道你十八岁了，十八岁生辰为师还没送你贺礼吧？想要什么？等师父当上御厨了给你买。”
他说着，还亲昵的上前拍了拍覃三思的脸颊。
覃三思几乎要出离愤怒了，他说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要个生辰贺礼吗？
“郑端方！”
覃三思再憋不住，咬着牙狠狠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郑端方瞪圆了眼睛朝他看过去，一脸的不可置信：“干嘛？你这是要造反啊？竟敢直呼师父名讳？”
郑端方的丹凤眼细细长长，他又总爱眯着眼睛，此刻猛地瞪圆了看起来与平时很是不同，看起来似乎又小了好几岁。
关键是……
覃三思的眼睛落在郑端方的眼角，那颗白天才消失了的红痣，竟然好端端的又出现了。
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气的眼花了，但再看一眼，还是在。
覃三思不可置信的伸手朝郑端方脸上摸了过去。
触手滑嫩细腻，没有一点毛孔，完全不似寻常男子的肌肤那般粗糙，但那颗红痣却是实实在在的，覃三思用指腹蹭了好几下，都没蹭掉。
不是画的。
“干嘛干嘛？”
郑端方躲开覃三思的手，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你这孩子，今晚发的什么失心疯？”
覃三思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与这人置气，忙收回了手，一屁股重又坐回了郑端方的床上，指着那一摊被他弄的乱七八糟的包袱：“你说，你今晚到底去哪儿了？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准备……”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眼睛就已经红了。
郑端方这才反应过来，这傻小子看他不在，又翻了他的包袱，发现药盒也没了，估计是以为他丢下他跑路了。
郑端方无奈的叹口气：“我准备干嘛？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事儿就玩儿离家出走？再说了，我比赛还没赢到银子呢，往哪里跑？”
覃三思心思被看穿，又被翻了旧账，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但还是不服输的又说：“那你药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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