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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郑端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日落时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红肿的眼睛,被那眼神里的悲伤吓得立刻醒了神儿。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的沉默片刻。
覃三思哑着嗓子,先开了口:“睡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语气却是难得的温顺。
郑端方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夜行服,“嘶”的一声抽了口气,忍不住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就睡了?回忆起昨夜的事,他抿了抿唇,靠着床坐了起来。
这时候,覃三思正好回来,他一手端着茶,另一手还端着盛满水的铜盆。
覃三思沉默着,伺候郑端方喝茶、洗漱、吃饭,直到做完所有的事,师徒两个面对面坐下来,他突然开口:“你那天说你杀了老和尚,是真的吗?”
郑端方端着茶杯一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反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郑端方竟然没有胡扯一个理由来蒙蔽他,覃三思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想到昨晚郑端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心里一阵钝痛。
“他死了,你的病怎么办?”
郑端方闻言,眼神闪了闪,低头喝了口茶,才说:“突然关心起师傅来了,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过不用担心,治了这么多年,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这老头没这老头也没什么区别。”
覃三思抬眼,突然有些激动:“好的差不多了,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昏迷?你的脉有多虚弱你自己知道吗?将死的人也不过如此!这叫好的差不多了吗?”
郑端方被覃三思激动的情绪镇住,愣了一阵,才回过神儿来:“你昨晚难道一直守在这里?”
覃三思一阵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忙又坐回椅子里,“这都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郑端方无奈的叹口气,隔空点了点覃三思的脑门儿,说:“就说你小子跟医书学的那点三脚猫医术没有用,你还偏爱学。”
说着他又把手伸到桌上,递给秦三思,“来覃大夫,你再给我号号脉,我的脉现在怎么样?”
覃三思疑惑的伸出手,搭上郑端方的脉搏。
郑端方分明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气色红润,看起来全没了昨夜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脉搏却依然虚弱的宛如将死之人。
覃三思愣住,“这是怎么回事?”他急急的问。
郑端方“呵”的冷笑一声,“你师傅我练的就是这种这门功夫,我们家的内力就是这样的。不仅极大的节省体力,若是黑暗的环境里,有高手在侧,只要屏声静气,便完全不会被察觉。你小子懂什么?”
覃三思眼神闪了闪,却不肯轻易的相信他,“这么好的功夫,你为何不教我?”
郑端方撇嘴:“我倒是想教你,可惜我不会。”
又是这句话!覃三思瞬间恼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让你教什么你都说不会。到最后个个使得比我还熟练。别的你可以吹自己天赋异禀一看就会,这可是内力!你说你不会,那你是怎么练的?”
郑端方被徒弟的脾气吓得原地蹦了一下,回过神儿来忍不住也拍了一把桌子,“你小子是要造反吗?哪有你这么跟师傅说话的?说了不会就是不会!我的内力,那是有人直接传给我的,我就没练过!”
说到这里,郑端方的气焰骤然散了下去,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陈年的回忆中,显得有些阴郁。
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冷深沉的气场。突兀的有些瘆人。
覃三思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郑端方,于是收敛了气势,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可郑端方一直没有再开口,覃三思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谁传你的?”
郑端方的眼睛看向覃三思,视线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透过他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是一个……”郑端方斟酌着字句,思考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恍惚,眼中既是怀恋,又是愤恨,让人一时分不出他的情绪。
覃三思敏感的觉得,他说的那个人,一定对他是十分重要的。
但应该也曾经狠狠的伤害过他。
所以郑端方在提起他的时候,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情绪。
覃三思莫名的就想起郑端方胸口的那道疤,会是那个人吗?会是那个传他武功的人,给他留下的吗?
但他没有再问,这时的郑端方与平时不同,没了妖娆,没了傲慢,没了懒散,也没了那种不正经无所谓的态度,这时的郑端方,周身散发的气场是覃三思从未见过的。
覃三思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嫉妒来。
那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郑端方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但他又能感觉到,这样的郑端方,并不快乐。
于是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比赛的事。
“明天就是复赛了,你的身体,可以吗?”
郑端方嗤笑一声:“你看我哪里像不可以的?我只比你大八岁,别动不动说得我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覃三思“哼”了声,觉得此人十分不知好歹,也不再与他啰嗦。拎起昨晚丢在屋里的木棍,起身准备出去练剑,昨夜到现在一直守在郑端方身边,今日的功课都还没做。
郑端方打量了一眼那个木棍的长度,哼了声,冷冷的说:“我们厨子是使刀的,你偏要练剑,你不走火入魔,谁走火入魔?”
覃三思顿住了脚步,他看向郑端方,郑端方却没再搭理他,转身又进了卧房。
这人向来如此,到了夏天,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要睡八个时辰。
覃三思不再与他纠缠,拎着木棍下楼。练剑练了一时三刻,他怎么练都觉得越练越不顺手。想起郑端方话,覃三思回去翻了翻那些秘籍,找出一把刀谱来,决定练练刀试试看。
他当然知道郑端方说的刀,并不是这个刀。
郑端方说的,是他们的那把剔骨刀。
郑端方虽然在教他功夫上不甚有耐心,总是能偷懒则偷懒,不能偷懒就装傻。
但唯独一样功夫,他是认认真真教过覃三思的,那就是剔骨刀。
覃三思十岁那年,哭着嚷着要学真功夫,郑端方无奈,将这36路剔骨刀教给了他。
覃三思当时年幼,觉得一把剔骨刀能做什么?一定是郑端方又糊弄他。于是死活也不肯学。郑端方好说歹说的哄着他,好容易学了几日,他就发现这门刀法学了之后,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备菜的时候削筋剔骨更快了。
先是给牛羊猪削筋剔骨,到后来甚至给鸡鸭鹌鹑削筋剔骨,最小连剔麻雀爪子都游刃有余。
但若要说对付人,人怎么可能躺着不动让你拆筋骨呢?
于是十一岁的覃三思出离愤怒了,他觉得自己又被郑端方这货骗了。就这样,他扔下了剃骨刀,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里,覃三思再次叹了口气,不再去回忆往事,认真的按着刀谱,练起了刀法。
二楼的窗台上,郑端方往下瞄了一眼,看到覃三思练的刀法,嗤笑一声,身子一歪,又躺回了床上,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哀叹道:“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第二日的比赛。总共去了50个厨子,这一轮儿,又要淘汰30个。最后只余20个,进宫里去参加比赛。
都说“唱曲儿的腔,厨子的汤”,第一轮赛过了汤也就是看过了各位大厨的基本功。
第二轮,自然就到了要上硬菜的时候。
这一轮的比赛规则和第一轮一样很简单,在限定的时间内做一道大菜,要求有荤有素,搭配得宜。
至于味道,以上一轮一样,没有什么特定的讲究。
食材依旧是现用现取,不许自备。毕竟是要给宫里贵人吃的东西,甭管你家里有什么祖传的秘酱,只要没经过宫里的检验,都是不可以用的。
一方面也避免了作弊现象的产生。
有了第一轮的经验,第二轮大家一如既往的往孕妇身上使招数。
做的大多是酸甜口的菜。
覃三思以为郑端方又要另辟蹊径,于是问他:“师父,我们是做辣的吗?”
郑端方挑眉,“为什么要做辣的?这么热的天!”
转眼间,雨季已经快要过去,锦城的夏天慢悠悠的到来。锦城的夏天比起京城来要凉爽不少,但夏天总归是夏天,比春天还是要热上一些。
郑端方是尤其怕热的。早早的就已经换上了麻布的薄袍。甚至把里衣的袖子都裁掉了,兜着两袖的清风,却还在喊着热。
覃三思无奈问他:“那您说错了什么?我去拿食材。”
郑端方托着腮,想了想,说:“要荤素搭配呀,那烧个话梅小排吧。”
“话梅小排,这道菜里哪里有素菜?”
“话梅难道不是素吗?别把水果不当蔬菜好吧!”郑端方振振有词,覃三思无奈,只得依言去拿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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