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成仙

　　灯光惨白，桌子油腻腻的，显得有些悲凉。好在客人多，说话的声音很热闹，加上烤鱼的香味飘散在空中，把这种气氛增添了不少喜悦之色。
　　林城端着茶水喝，喝一口停一会。双眼定定地盯着桌子，想把桌子用金光射烂。当然，他的眼睛没有仙术，没有特异功能，没有超能力。他只是看着，大约桌子也在看他。
　　“无所谓，你看，随你，让你看个够，本桌爷不怕你！”桌子似乎在这样挑衅林城。因为从林城的眼神里充满了敌对之色，桌子就是他的敌人。就像站在地上的两人对视着，寻找对方的弱点随时要出招！
　　顾瑾余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摇头：“不好喝，淡淡的，闻起来有香味，到嘴里就不行了。”说着话朝林城望着。
　　林城只是喝一口停下来，过会又接着喝。眼睛盯着桌子，完全不理睬顾瑾余说话。
　　顾瑾余用手在他头发上摸了一把：“哟，我去，这是蜘蛛啊！”
　　林城肘子一扭，示意对方别闹！
　　顾瑾余庄严地皱着眉头，双眼仔细地看着手心：“妈耶，这真的是蜘蛛啊。城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要是被它咬一口你的血就会变异，你会变成怪人的。到时候连个媳妇都找不到，你林家就－－”
　　说到这里停住了，只是两眼定定地看着林城。
　　林城把头扭过来，恨恨地望着她。双眼充满很神秘的无法分辨出来的神情。是杀气？怨气？怒气？还是觉得顾瑾余的话说得确实对？要是真被那蜘蛛咬一口可就惨了。
　　见顾瑾余看得很认真，林城用手在瑾余手心里摆弄着，凑过去眯着眼敲了敲她的手心。
　　顾瑾余望着林城，似笑非笑：“刚还在的，我没有骗你。哎呀，会不会跑到我衣服里面去了？都是你害的，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全家都跟你拼命！”
　　林城叹了口气，看上去脸面英俊，只是布满许多忧愁：“闭嘴吧。”说着话，声音懒懒的。大有精力消耗殆尽之感。
　　瑾余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似乎被林城的忧愁感染，已感染到自己的内心，影响了那份活泼的劲儿。
　　“喂，神经病城哥。”顾瑾余望着林城说，见他不回话，又说：“喂，林城。”
　　林城耷拉着双眼看着瑾余：“怎么？”
　　瑾余眨巴着眼说：“你真想跳楼吗？”说着望着林城，很认真地等待对方的回话。
　　林城盯着茶杯，满脸倦色。飘逸的头发今晚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他心情的缘故，显得比往常要暗淡许多。虽然依然帅气，只是帅的有些晦暗。他没有答话，只是胸口气愤愤地喘着气。
　　顾瑾余见他不回答：“喂，说话啊。林城，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想跳楼的话，你最好把后事都预备妥当。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完，特别是对我。你一跳之后，我们便是阴阳相隔，再也不能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要是你在阴间突然想到有什么话没跟我说完，但是又不能来和我见面说，那多憋屈啊！这就叫死了都不快活－－到时候你肯定后悔跳楼！”
　　林城依旧只是看着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喉咙在动，把淡淡的茶水咽了下去。
　　顾瑾余用手拍了他一把：“我问你个事儿吧，你老实回答我好吗？”
　　林城见她问的认真，微微点头：“问吧。”
　　“我就想问，你是不是失恋了？”顾瑾余很严肃地望着林城：“如果是失恋，我怎么没见过你女朋友？虽然我们俩的关系不是特别亲密，但至少你有女朋友的话应该告诉我一声，给我发颗喜糖也好嘛。”
　　林城愤愤地从鼻子里叹了口气：“失恋？就我这样的，除了帅以为，还有什么资本让女生喜欢我？”说话间用手撩了下头发，头朝一边甩了一下：“你以为恋爱那么好谈？别说女生不会喜欢，就连女人也不会喜欢我！气死我了。”
　　“因为没有人喜欢，连女人都不会喜欢你，所以你就对生活失去信心要去死吗？”
　　周围的人都用好奇的阳光看着这两人！就像从来没有见过二货一样！
　　烤鱼上桌了，热腾腾冒着香气。鱼在汤汁里浸泡，周围许多菜肴，茄子、土豆、青椒、红椒、木耳、香菜等多种蔬菜配在边上，看着特别好吃。单从表面上看去就很有味道，汤汁还在沸腾，鱼肉露出烤焦的暗色表皮。
　　两人也不盛饭，直接抽筷子夹菜夹肉吃，一个劲儿往碗里夹，拨弄着往嘴里送。
　　林城一边吃着一边望着顾瑾余：“你没吃饭？”
　　瑾余好奇地望着他：“吃了啊，”说着把鱼肉送到嘴里：“但是我现在又饿了。”
　　林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喂，你都吃饭了就不能慢点吃吗，能不能把饭先盛上来？”
　　“我也饿啊，这么多鱼肉还有这么多蔬菜，我看着就忍不住想吃。”说着嘟着嘴：“行了，看在你临行前咱俩还一起吃饭的份儿上，我给你盛饭。”
　　林城一口饭一口菜，大口大口吃着。就像被饿了几天没吃饭一样，突然遇到了这种好吃的，哪里忍得住。
　　瑾余看着感到惊讶：“喂，慢点啊，小心噎死你啊。”说着轻轻推了林城：“喂，你不会用这种方式完成生命之旅吧？”
　　林城也不顾她在一旁唠叨：“做个饱死鬼，别闹。”
　　瑾余觉得这个吃相的人要寻死，真不知道他是故意来蹭饭吃，还是心里真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寻死？城哥！”
　　林城一边吃着，不住地用筷子夹菜：“活腻了。”
　　“就这么简单？”
　　林城微微点头。
　　顾瑾余笑着问：“人间有这么美味的菜肴，你要寻死。”说着望着林城微笑：“你舍得吗？”
　　由于吃的东西太烫，林城哈着气：“所以临走前好好吃一顿。”
　　“这样吧，你要真寻死的话，等会咱们打个包，等你到了黄泉路上饿的时候再吃。到时候要是饭菜凉了，你就找无常变化一个锅子自己热热再吃，别吃凉的，对身体不好。”顾瑾余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满脸严肃，似乎是真心为林城考虑，免得他在阴间路上饿了没东西吃！
　　所谓好基友，一辈子！没错，就是这样！
　　林城点点头：“行，钱你出。”说完继续吃，也不看顾瑾余一眼。
　　瑾余抿着嘴点点头，似乎表示同意。毕竟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临别这点请求还是可以办到。
　　顾瑾余歪着头看着林城，看着林城的面影：“喂，林城，你为什么要寻死？”
　　林城突然被这一问倒吓了一跳似的，转脸看着顾瑾余：“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活腻了。”
　　周围吃饭的人顿时变成活化石一样看着他俩！
　　“这样吧，我给你打包一份饭菜。但是，看在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得把你的存款给我。”说着眨巴着有望着林城：“别误会，你给我的钱到时候我在人间给你买点冥币烧烧，我一分也不会私吞。”
　　“帮我倒杯水。”
　　这家伙是吃上瘾了，连刚才喊着要死要死的狼狈样都忘了吧，居然有心情喝水！
　　瑾余提着茶壶给他倒，只听林城说：“饮水机啊，我说水，不是茶水。你长点心行不行？就你这样粗心大意的，我都不敢把我的存款给你。我要给你了，到时候你在人间不给我烧纸钱，那我怎么办？我不被你坑死了吗！”
　　“坑死？你不已经死了吗？”顾瑾余起身去饮水机上给他倒水，端着水过来说：“到时候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发短信也行。你把存款给我之后，我立即给你买个手机烧过去，你说可好？”
　　“我对人间已经没什么留恋了。”林城端着杯子，手在颤抖：“没意思了，老妈老爸不爱，亲戚朋友不爱，活到这么大，连个好基友都没有。女朋友嘛就更别提了，女性朋友就你一个，不过不是女朋友。想起这些事，我的心哪－－顾瑾余，你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原来顾瑾余正拿手机给林城拍照，不知道她是要发到网上去呢，还是要临别前留张照片做个纪念。
　　顾瑾余拍完，走过来把手搭在林城的肩上：“茄子－－喂，林城，笑一个行不行？我们都要永别了，你就不能给我留个好印象吗？”
　　林城把她手里的手机抢过来，脸对着镜头啪啪啪摁了好几下：“行了吧，给你这么多张做纪念！”
　　瑾余把手机拿到手里一看，摇着头：“城哥，二货，你都不笑笑，这样的照片我留着也没意思啊。我在人间到时候一看，肯定看一回哭一回，迟早要被你变相害死！不如你阳光点，笑得甜甜的那种，我一见到你笑得甜甜的照片，对生活更加充满信心了！咱们重新拍一张，我把它传到网上，旁边写着，永别了，城哥！”说着把手搭在林城肩上。
　　林城吐了口气，耷拉着双眼。估计是吃饱了撑的，肚子胀，身子有点疲倦的缘故。
　　也不对着镜头笑，满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城付了钱，两人走出店面，朝马路走去。
　　顾瑾余在旁边问林城：“城哥，你有多少存款？你说说，我好安排下我今后的生活。”
　　林城满脸鄙夷地表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瑾余在他背上轻轻擂了一拳：“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把存款都给我，到时候我给你烧冥币过去啊！你可以先把钱给我，我先给你烧一部分，剩余的钱先买点理财产品赚点小钱儿，到明年的时候我再给你烧点儿。以此类推，这样你每年都有钱花，到后来你在阴间会成为富一代，阎王都要给你面子你知道吧？”
　　在阴间成为富一代？怎么不是富二代？
　　这商业头脑也是没谁了！
　　林城瘪着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因为辣椒辣得嘴唇疼：“到时候再说，我再考虑考虑。”
　　两人站在路边，街灯映在两人身上，现出两个黑影。影子的动作没有真人的动作灵活，也少了许多活泼之色。
　　顾瑾余站到林城的面前，两眼盯着林城的脸：“幸好不是我付钱吃饭，不然肯定被你哄了！刚才在电话里要死要活的，现在吃饱了就不寻死！”
　　“哦，这么说你是真想我死咯？”林城把手搭在瑾余的肩头，以质问的口气说：“我吃饱了不死还不行了是不？行，那你等着。”
　　顾瑾余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行，我等着，记得死之前跟我道别，把存款都给我。不然你死了之后，钱没人用，这不浪费了嘛。再说，你看我一个弱女子活在人世赚钱也不容易，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就当可伶可伶我也行啊！”说着话，一脸可伶巴巴地望着林城。
　　这演技可以上电视了，不上电视拍下来做个短视频放在网上，浏览量肯定超过８００万！这种人才不利用起来，绝对是浪费资源！
　　只是很遗憾，到目前还没有谁发现这位女孩的表演天赋！
　　“你想我死？”说着话，林城一脸奇怪的表情望着瑾余。这种表情呈现在这么英俊的人脸上，显得既诡异又美好，令人爱也不是，怕也不是。
　　顾瑾余想了想，被这个高难度的问题问住了：“这个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寻死。根据咱们俩这么多年的相处，你除了性情孤僻、不喜热闹、不善交际、不爱讨好人外，好像真没什么毛病。我完全想不出你寻死的理由。”
　　林城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到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行驶着：“只是觉得无聊，没女朋友，没钱，没人爱，没朋友，没基友－－反正各种招人嫌弃、鄙视。侮辱倒没有！瑾余，你说我林城堂堂七尺男儿，脸蛋这么英俊，为什么就老是有人鄙视我呢？”
　　顾瑾余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眯着双眼沉思。
　　沉思了一会：“这样吧，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可好？对了，你爸妈不会打电话催你回家吧？”
　　林城没有兴致坐，站着也不累，因为一个人经常站着发呆，练出来的，习惯了：“别跟我提父母，提着来气。”说着仰着头晃晃脑袋：“瑾余，你说父母怎么这样，他们居然说我不赚钱，不谈女朋友，不考虑婚烟大事，我一听胸口就来气。而且，前几天我去相亲了。”
　　顾瑾余惊讶地望着林城，似乎没料到他居然去相亲：“相亲，怎么了，被女孩鄙视了？”
　　“什么鄙视，我根本就不想去，是因为我爸妈非要逼着我去，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这就奇怪了，你不是觉得没人疼吗，好好相亲不好吗？”
　　林城说：“我不喜欢相亲找对象。去了之后随便坐坐，我话也不跟对方说，电话要了来，但是我一次也没跟对方联系过。”
　　顾瑾余好奇地问：“然后呢？”
　　林城笑了笑，似乎是一种自嘲：“然后我爸就送一样东西给我。”
　　顾瑾余欢天喜地地眨巴双眼望着林城，心里非常想知道林城说的东西是什么。按照顾瑾余的心里想法来说，便是父亲看到林城这次相亲之旅不够完美，怕林城心里受委屈。因此特地送件礼物安慰林城，叫他不必灰心。鼓起勇气，用最好的状态迎接下一次相亲的意思。
　　顾瑾余说：“是钱吗？要不就是很贵重的东西，比如答应给你买辆小车，宝马？奥迪？要不就是大众也行啊。城哥，你发达了，到时候你有了小车别光带着小妹儿兜风，把我给我忘了啊。”
　　林城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说：“兜风，是很拉风，就怕你坐不起。”
　　瑾余眯着眼，双眉微皱：“那是什么好宝贝？”
　　林城两手护着顾瑾余的肩头说：“是我爸喝的啤酒瓶！还有酒呢，拉风不？”
　　顾瑾余听了先是惊讶，几秒钟之后转为没心没肺的大笑：“哈哈哈，啤酒瓶！你不要悲观嘛，啤酒瓶其实也能兜风，只要能变化就行，想变大就变大，想变小就变小，咱俩可以用它漂洋过海，环游世界也省下船票钱了！”
　　这么乐观的丫头，不知道是脑残还是脑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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