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成仙

　　房门紧闭，屋内没有开灯。淡绿色窗帘拉到一边，窗外的路灯照到屋子里，显得有些暗黄。一个年轻男生站在窗前，手里拨弄着手机。从背影上看去，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虽然看不到脸，看后脑勺儿推测，脸型应该很帅。
　　“我想死，我真的很想死。我告诉你，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我现在就往这里跳下去！只是安了防盗窗，我身子挤不出去，不然我早就跳下去了。我讨厌这种黄颜色的灯光，我讨厌隔壁窗户里发出的声音，我讨厌挡住我视线的山，我也讨厌和你说话。我恨你，就像恨我自己一样。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我，我说的是真话，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等着，你明天就见不到我了，我这就去把防盗窗搬掉！也许我从２８层楼上跳下去，还能立在原地，像电影里那样落地的时候往前翻滚几圈－－接着再爬起来摆个帅气拉轰的姿势！”
　　他还能站起来的话，大家要不要给他拍张照？
　　此男名叫林城，正向一个关系比较复杂的人发短信。
　　如何复杂？其实也简单，对方是一女孩，两人很早就认识，算得上是朋友，也算得上是哥们。两人的关系保持了－－算下来是７年多了，差不多８年了吧。从高一到大学毕业，今年2016年，哦，不对，好像是８年多了。两人的关系虽然一直保持到如今，但是两人都没有说喜欢对方的话。
　　真的，确实没有说喜欢对方的话。不过开玩笑的时候好像说过，很难考证。
　　有时候把他两人看成是异性还真有点不对，准确地说非常像同性关系，像哥们，像基友！
　　“唧唧”手机响了，林城拿起手机看：“你是不是吃饱了？要是吃饱了没事做，你就来找我，我陪你去逛逛。去把这南方阳贵市都走遍，整晚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不停地走－－那什么，直到你肚子不胀了我们才停下来好不好？”
　　完了，对方完全不了解这位帅哥的心思有多么悲哀，此时的他是真想死啊。林城看完，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些吊儿郎当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手里握着手机使劲儿的甩甩甩！
　　为什么不直接砸？
　　问得好，这个问题相当有价值，我给你点个赞！
　　此男虽然性情孤僻，孤芳自赏。不过他比一般人都耐得住寂寞，有耐得住寂寞的功底，此时虽然怒气冲天，胸中火星乱蹦。但是他心里明白，手机砸坏了那是在跟金钱作对！这点小道理，他还是非常明白，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于是，他只是握着手机使劲儿地甩，手臂一下一上，姿势虽然不够优雅美观，但是甩得很有腔调。别以为他是在装酷，他是心里痛苦。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心里面的怒气暂时找个地方存起来，说暂时转移也可以。
　　至于消除怒气，这个没有那么简单。甩，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气急败坏地回复：“散步，散你大爷。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很生气，我真的想死。我没有吃饱，我压根儿就没有吃饭，我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林城在短信里回复完之后，口里喘着粗气，双眼盯着前方。他真想一头撞到窗子上，真想跟窗户比比，到底是你的铁棒硬，还是我的头硬！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在做热身运动，等找到了蓄力位置就往前冲。不过，当他要冲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指被门夹了的时候，特别疼，特别难受，疼得眼泪直流口里骂天骂地骂太阳。他害怕这种疼，理智告诉他，铁棒是碰不得的，头是脆弱的，还是安分些吧。
　　手机响了两声“唧唧，”林城抬手摁开手机：“这样啊，那你先吃饭了再说吧。对了，你怎么不吃饭？我跟你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吃饭，想做什么事都是屁话。你以为你是神仙吗？神仙都要吃饭，别说你还只是个凡人。别叽叽歪歪的，先把饭吃了再详谈，我等你。”末了发了个“萌萌哒”的表情！
　　林城看完，胸中的闷气直接冲到脑门。他想喊，想大吼大叫，想像狼一样嗷嗷叫，既威风又能消除胸中的闷气，更重要的是狼叫的姿势很酷！不过他没有，气若游丝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会完全毁了他的形象。因为隔壁的住的人都是认识的，而且，还有女孩！
　　他抬起脚在空中狠狠地踩，狠狠地踩。当然不是踩狗屎的踩，这个踩是为了消除他心里的痛苦，不是狗屎踩踩踩。字虽然相同，意义不一样。
　　他没有把脚落到地板上，只是从空中起从空中落，这证明他还活着，还有理智。他心里知道把脚狠狠地踩到地板上会有两种结果。第一，脚痛！第二，楼下马上就会跑上来骂人！
　　“我恨你，啊啊啊，我恨你。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恨你，我想死，我要跟你说声再见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停下了他那滑稽而神秘的绝技踩法，狂乱而熟练地敲打着屏幕，然后把短信发了出去。手里握着手机，双手环抱在胸前。
　　女孩拿着手机看了看，抿着嘴摇摇头，耷拉着两眼，满脸不屑的表情。
　　此女正在书桌前画画，白纸上画了一条鱼，各部位都画好了。只是女孩觉得尾巴和水看起来怪怪的，总觉得少点什么。当然，她能感觉到有点怪怪的，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证明她很有欣赏能力，对于这种简易的只需三四笔就能画出来的鱼，要是她都无法看出点瑕疵的话，估计她的近视眼已经达到看不见光线的程度了。
　　事实上，她并没有近视。
　　为什么说她是近视？
　　问对了。因为她会戴个眼睛框，没有镜片！
　　此女名叫顾瑾余，不爱涂脂抹粉，不爱矫揉造作打扮。很少在脸上扑粉，顶多偶尔做做面膜。脸上实在干燥得很，她便抹点婴儿护肤霜。扎着黑色马尾，双目清澈，双眉修长。脸蛋瘦削白净，脖子细腻光滑。喜欢把自己打扮成随时都在运动的样子，出门运动鞋，访问朋友也是运动鞋，去参加酒席也是运动鞋。
　　如果非要说她最得意的打扮是什么，那就是她的眼镜框。瑾余觉得这种打扮很时尚，非常潮流，她觉得戴上眼镜框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当然，她年纪并不大，不过只有２４岁。但是戴上眼镜框之后，她会在屋子里蹦蹦跳跳一阵，觉得自己就像１２岁左右的小姑凉！这种自恋程度，可以说完全没救了。
　　别误会，她是关着门跳的！
　　瑾余一手握着笔，伸手去拿手机：“行了，我在画画，忙得很。你别这样吵吵，我的灵感都快被你吓跑了。你先吃饭，等会咱们出去喝一杯！”
　　把手机放到一边，拿着笔细细打量纸上的那条鱼。
　　什么品种吗？
　　这可有点难辨认。有点像草鱼，有点像鲫鱼，又有点像鲈鱼。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鲨鱼和海豚，也不会是金枪鱼，更不会是一条带鱼！
　　鱼的问题还是别去追究了，这个难度挺大，晚点大家问顾瑾余好了－－
　　林城一直环抱着双手盯着窗外，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似乎很有兴趣地一直盯着。
　　手机震动了，他拿起一看，看完之后这下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行，你有种。你现在都学坏了，还会喝酒了？不错啊，我同你才几天没见，你就变得这么快。世事多变幻，我的心是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喝一杯就算了，我喝不惯，一杯就醉的货！饭我也不吃，我饿死！再见！”
　　短信发出去，林城从窗前走过来坐到椅子上。脑袋靠在椅背上，脸朝上双眼闭着。
　　很快，电话铃声响了。
　　瑾余在电话里说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暂时不画画。灵感已经被你完全搅没了，你要赔我。”不等林城开口说话，瑾余在电话里又说：“快出来到楼下等我，我马上过来。”
　　林城歪着嘴，很不服气顾瑾余的口气。不过听到她要过来，便立即问：“车费谁出？”
　　这家伙，真不知道他是真想死，还是装的。明明刚才口口声声要寻死，现在还关心起车费的事情。
　　顾瑾余说：“当然你出。”
　　林城：“。。。”
　　顾瑾余已经拿着电话在路边等车：“喂，你去冰箱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带点出来咱们到外面吃火锅去。自己带菜出来的话，钱要少花点儿。”
　　这两人都挺经济，都知道节约钱。外面吃个火锅还往家里拿菜，这个逻辑有点奇特。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家里的菜是父母买的，不是他俩花的钱！
　　林城从鼻子里喷了一口不知道是怨恨的气，还是感到痛苦的气：“不用从家里带东西，我临走前大吃一顿！反正都不想活了，剩下的钱拿去吃饱了，做个饱死鬼，好在阴间赶路。”
　　“喂，这是你说的啊，我是替你省钱，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冰箱里看看，有火腿肠五花肉豆腐干之类的都拿点出来。实在没有，看看有没有豆腐之类的便宜货也行啊。”
　　林城吼道：“没有，你是猪啊。冰箱里没吃的，空的行了吧。”说着话用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眼泪流出来了，还是觉得太久没有摸摸脸有点手痒：“要不要把冰箱里的灯泡给你揪几颗下来给你吃火锅啊，我是真服你了。”
　　顾瑾余听到对方这么大的吼声，耳朵有点受不了。眯着眼把手机稍微移开了一些，等他说完才挨到耳边：“喂，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别太过分了啊。”
　　“过分？”林城在电话里反问：“我这是对你好你不知道吗？我在临死前请你吃顿饭，咱们俩的关系从此终结。再见。”
　　很快，瑾余到了林城住的地方，自己付钱下了车。林城已经站在路边等候，双手抱着，脸上似乎有些怒色。
　　顾瑾余伸着懒腰向林城走去，左右扭了扭身子活动筋骨：“城哥。”
　　林城头也不回！
　　这倔脾气真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顾瑾余又喊：“城哥，原来你这么有雅兴，站在这里欣赏月色呢？”
　　事实上林城对面有条小河，路边种着柳树，根本看不见天上的月亮。而且抬头看夜空的话，路灯很晃眼。
　　林城把脸转过来盯着顾瑾余。
　　这脸－－确实足够帅气。冷漠、白净、怨气、怒色等各种颜色都有。
　　林城一直盯着顾瑾余，不知道他是饿了呢，还是心里烦闷，或者是心里真的很痛苦。他面影上的表情很难判定，总之不是欢喜之色。
　　顾瑾余用手在林城眼前晃了晃：“你成神了吗，是坐的电梯还是飞下来的？”瑾余说着话，一脸庄重，就感觉像在人民大会堂开会一样严肃。
　　见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顾瑾余看，眼睛偶尔眨了一下，证明他还在呼吸。瑾余又问：“喂，成仙了吗？”
　　林城叹了口气，头微微歪着：“你没看到我很痛苦吗？”
　　瑾余双眼眨巴着望着林城，仔细端详了一会，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的东西。
　　林城问：“喂，我问你呢。”
　　顾瑾余站直了身子瘪着嘴，双眉紧锁，十分认真：“我感觉你很□□。”
　　－－－
　　林城真想一口把她吃了，只恨自己的肚子没有那么大，装不下顾瑾余的身子。
　　“我说了我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你听不到吗？”林城一口气把话说完，胸脯上下起伏地喘着粗气。
　　顾瑾余点点头，表情依然庄重：“痛苦嘛，我知道啊，我刚才就知道了。不过你饿不饿？要不我们今晚不吃火锅，去吃烤鱼吧。”说着话，撅着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林城：“我刚才就画了一条鱼，感觉萌萌哒。明天我把它带过来咱们研究下，我看了半天，总觉得不对劲，就是找不出来，大概是我脑子笨吧。听说你脑子灵活，经常思考大问题，明天帮帮我吧。”
　　林城瞪着眼，真想一巴掌把她拍到墙壁上扣都扣不下来。但他没有这样做，忍住了！
　　瑾余推了他一下：“走不走？”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她是饿呢，还是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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