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不完整的你

　　黑子哲也。

　　满眼的浅蓝色，都让他想起这个人来。

　　赤司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他取出将棋和棋盘，放在地上的一片阴影里，兀自摆起了棋。很快，他便投入其中，开始了棋盘上的进退攻守。

　　其实，赤司无意下棋，他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所以，他并没有致力于胜负，反而相当随意地打量着棋局，颇悠闲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过一会儿，那个芹泽会回教室吧。赤司缓缓拿起一枚棋子，凝视着棋局，迟迟不落子。

　　正打量着棋局，湿哒哒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了过来。那脚步并不重，即使被打湿，却还有种轻盈感。

　　赤司没有扭头去看，仍然看着面前的将棋。

　　过了一会儿，绘里香走进了教室，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手表。

　　还好找到了。虽然花了点时间，不过，找到就好。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啊。

　　这时，她看见了阴影中的赤司。

　　赤司？

　　他不是应该在社团吗？都这个时候了，社团应该有很多任务才对，怎么会这么早就结束活动呢？

　　她有些疑惑。

　　虽然赤司怎样安排，和她并没有关系，可她还是好奇地望向了赤司。

　　另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赤司的目光直直地迎了过来。

　　“赤司君。”绘里香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礼貌地对赤司笑了一下。

　　“芹泽同学。”赤司点头示意，表情却并没有变化。

　　绘里香有些吃惊，这似乎不太像赤司的风格。若是平时，赤司跟人打招呼，一定会露出那温润有礼的微笑。可是今天，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绘里香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礼貌性地微笑，而是表情淡然。

　　绘里香没有介意这个。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赤司，没有那么多伪装，看起来比平时更自在，也更真实。

　　赤司君，你究竟有多少面啊？

　　又一次，在只有我们俩的情况下，看到了不一样的赤司君呢。

　　这种感觉，很微妙。

　　“芹泽同学，下将棋吗？”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绘里香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没想到，赤司会这么突然地跟她搭话。

　　“不下。”她镇定地应道，刚才，她的内心还在波涛汹涌。

　　“我以为你下将棋呢。”赤司依旧语气平静。

　　“诶？什么？”绘里香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我以为你会下将棋。”赤司抬起头来，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给赤司同学一种会下将棋的感觉吗？”她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睛“哪里会！我对棋类什么的，很不擅长啊。而且没什么兴趣。赤司君怎么就觉得我会呢？”若是平时，听了这样的话，绘里香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一个神经病。可是今天，此情此景下，她倒觉得饶有兴味，甚至主动发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不由地嘴角上翘。

　　“因为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她的笑意僵了一下。

　　秀德高校，篮球部。

　　绿间真太郎从装篮球的筐里拿出一个篮球。他左手持球，右手辅助，眼睛看向远处的篮筐，欲要投球。就在这时，他打了一个喷嚏。

　　“噗哈哈哈哈哈哈——”高尾和成在一旁夸张地笑出了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得肚子疼，他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绿间的额头上的青筋爆起了一个“井”字：“高尾——”

　　察觉到他的怒火，不，其实不用察觉就知道他的反应，他的队友兼最好的搭档连忙捂住嘴，却仍然憋着笑。

　　“哈哈哈，小真刚才、噗——真的很好笑。我还等着看你帅气的投进篮筐呢，没想到打了一个喷嚏。哈哈哈……”

　　“高尾！”绿间再次对他的搭档表达了不满和愤怒。然而对方依旧狂笑不止。

　　“一定是有人在想你啦，小真。是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先告辞一下，有点事情需要处理。”绿间对队长和前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他拖着高尾，走出了篮球馆。

　　“诶？小真，你要干嘛？放开我！前辈，绿间他要躲掉练习，你们拦一下！前辈！”高尾知道大事不好，开始呼救。然而队友们都一脸“你活该”以及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人拦着绿间。还有前辈笑着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于是，高尾被拖了出去。他的惨叫声，淹没在篮球馆的训练声中。

　　我像他以前的一个同学，什么鬼？

　　莫名其妙地被他说和以前的同学像，让绘里香不太高兴。

　　一种难以言状的不高兴。

　　总觉得，像是某个狗血的桥段。

　　而且，被人说像另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很开心吧。好像是因为某个从未谋面的人的缘故，才愿意和自己说话似的。自己无形中，就带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似乎连自我的独特性，也在这一刻，被削减了一部分。

　　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同学，究竟和我哪一点像了。

　　“你那个同学，是什么样的人？和我哪里相像？”绘里香带着复杂的心绪，神色幽微，看着他问道。

　　“他是我国中时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篮球队的副队长。”

　　……

　　“所以说，你觉得我有些像那个绿间君？”

　　“只是某些趣味方面比较像罢了。”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只是喜欢古典音乐而已，并不喜欢将棋。”绘里香和他相视一笑，顿时，她就为他们之间这样老友般的默契感到吃惊。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引来了他好奇打量的目光。她的脸有些烫，连忙说：“倒是说说，绿间君都听些什么音乐？”

　　“他喜欢肖邦的曲子。自己平时也会弹。”

　　“哦。我喜欢德彪西。”

　　棕发少女。

　　赤司脑海里想起了一首曲子。

　　德彪西的《棕发少女》。

　　因为眼前的棕发少女，说她喜欢德彪西。

　　奇妙感在他心里升腾。

　　“赤司君今天没有社团活动吗？”

　　“有，只不过翘掉了。”赤司淡淡地说道。

　　“哦。”绘里香虽然吃惊，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把她心里想的东西，比如“天啊真是不可思议，赤司君不像会翘掉社团活动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毕竟他们，也不能算太熟。

　　而且，这个人，也没办法和他很熟吧，越来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了。

　　不过，和他说话，倒还算轻松。至少比想象中轻松。

　　“芹泽同学，你这个时候在教室里……”

　　“啊，都快忘了。我是要把今天的班务日志交给老师。放学的时候，去了办公室，老师不在。别的老师说，让我晚点再过去……”

　　“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我差不多该去办公室看一看了。就算老师不在的话，等一会儿应该也就来了。”

　　“柔道部今天有新的训练安排，整个部现在正忙着呢。再等等。”赤司稳稳地说着，看到绘里香略显疑惑的目光，他又补充说道，“放学的时候，听山田说的。”

　　“谢谢。”绘里香点头致意，然后坐了下来，继续看自己的书。赤司也继续埋首于棋盘。

　　后来，在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后，绘里香觉得，是时候去找老师了。

　　她对赤司说：“我去找老师了。”赤司点点头。

　　到了办公室，身为柔道部顾问的老师果然正坐在办公室里，跟同事抱怨新训练方法不好用。绘里香走过去，与他打过招呼，把班务日志交给他。

　　“哎呀，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柔道部那帮孩子真不让我省心啊，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他们的事，连我自己班上的都受影响喽！”

　　“放学的时候这孩子就来过一趟了，当时您不在，我就让她晚点再过来。”一旁的老师说道。

　　“啊啊，真是抱歉啊，芹泽同学，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的，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没什么事了，快些回去吧！”

　　“那么，告辞了。”绘里香出了办公室，径直往教室走。

　　回到教室，赤司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几个同学，在收拾书包。绘里香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然后出了教室。

　　她走到鞋柜，换了鞋子。去放伞的架子上找自己的伞，在这里，她又看到了赤司。

　　她找到自己那把浅蓝色的伞，拿了出来。

　　“这把伞，是你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啊。”她浅笑着说道，却看见赤司的异瞳，有些捉摸不透。

　　他察觉到她在观察自己的眼神，接着说道：“和这样的雨天很配。”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呢。”绘里香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没想到赤司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赤司君，有点可爱呢。

　　“班务日志送去了？”

　　“嗯，老师就在办公室里。我把日志给他，就出来了。”

　　“那就好。走吧。”赤司淡淡地说着，似乎这是一件极寻常的事情。

　　绘里香有些诧异，却没怎么犹豫，说：“走吧。”

　　这下，她感到周围女生的目光，都像磁铁一样吸附在了自己身上。伴随而来的，还有窃窃私语以及惊呼。

　　绘里香觉得这些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不太舒服。

　　但她没有过多在意，而是从容地和他并肩而行，直到校门口，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在洛山的门口，他先问她：“我从这边走，你呢？”

　　“我从这边。”她示意自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回见。”他与她道别，看见浅蓝色伞下的她，周身也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带着些水泽。伞下的人，在这溽热潮湿的雨天，却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回见。”

　　“对了，这把伞，和你很配。”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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