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书

　　沈算负手站在城头，目送那一人一骑往停云关方向奔驰而去，渐渐消失于视野之外，那马蹄声却好似一直在他耳边达达轰响，一声声踏到他心底里去。王贵的厉喝也萦绕过来，回旋交错，一字一句都如同利刃一般，直刺穿他的心肺。“沈将军，我枉称了你一声公子！魏总兵尸骨未寒，你便割地求和，总兵和沈都督死不瞑目！我王贵宁可从总兵于地下，也不去送这等卖国求荣的信！”

　　蓦地从身后伸过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将军，你不但能行军布阵，又通晓情理，顾全大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沈算并不回头，淡淡道：“王爷过奖。恕下官戎装在身，不能全礼。”

　　湖王收回手来，眺望远方，笑道：“沈将军不必客气。此去停云关不过百里，我看今明两日便有回复。蛮军新败，必不敢与我中原抗衡，和约料必无虞。”

　　沈算道：“停云关虽则相去不远，但那蛮族头领的帐幕却又多了数百里之遥。何况他未必便能立下决心，即时回复。回信到日，下官自会着紧禀报王爷，这城头风紧，王爷保重玉体，请先回罢。”

　　湖王呵呵一笑，转身而去。日头已高，光线甚是耀眼，他微微眯起双眼，笼起两手，触着袖中另一幅密旨。

　　湖王去了良久，沈算仍然负手凝望，脸上神色竟也不稍变。那小小声音响起来道：“连王贵都有抗令的骨气，这鸟圣旨，你却要乖乖的遵从么？”

　　沈算摇头道：“便是我抗旨，又于事何补？至多不过再免了我的官职，换个人来议和罢了。”

　　那声音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刻连州城内官兵百姓对你无不服膺，只要你一声令下，攻取停云关只在指日之间。先将湖王软禁上十天半月，待你夺回停云关，看他又有何话说？”

　　沈算沉声道：“皇上此次被迫出奔，又薨了最宠爱的淑妃娘娘，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如樊青一般擅权的臣下。他对我本有疑忌之心，我若再抗命而行，只恐怕弄巧成拙，才为先父洗刷了冤屈，又令沈家落了不忠之名。若他要对付我，左右两军多半又起一场变乱，如今天下初定，如何禁得起这般纷扰？”

　　那声音沉默良久，道：“那你就甘心拱手将停云关让与蛮人？”

　　沈算盯住远方，缓缓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却有一个法子，要叫那和约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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