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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
顾铭捏着信封的手心里出了汗。
那道风格跟温馨简朴的小屋严重不符的光屏上，夏清桓正经历着一场看起来凶险万分的战斗，他高大的机甲已经在一旁报废了，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了一把光刃，只能凭借自身的灵敏勉强在源源不断的虫族攻击中支撑着，可不论是从疲惫的脸色，还是从已经被各种鲜血和污渍染得看不出本色的军装来看，他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候。
顾铭紧紧咬住了牙关：“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信封又是一闪：“我是谁？我不过是个想要获得自由的可怜人罢了——你看，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只要你能帮我出来，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夏清桓，还帮你们杀掉母皇，怎么样？”
顾铭笑了：“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拿过于优厚的条件诱惑你，要么他许诺的一切全是假的，要么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
“这其实并不难猜，不是吗？”
“我警告你……”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虫族母皇，对吧？不然还有谁能指挥得动这么大规模的虫潮，又有谁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清道夫一路引我们前来，只为了这最后简单的一道封印呢？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在封印中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何必还非要从那里面出来呢。”
信封中的东西似乎被他这番话刺激到了，封口处红光一闪，顾铭马上注意到光屏中进攻的虫族们凶猛性又上了一个档次，夏清桓一个趔趄，肩膀上被一只狰狞的大虫子的螯尖刺了个对穿，他闷哼了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躲过了另一个刺向心脏的攻击，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去，身形却明显比之刚刚更加迟滞了许多。
“不要……！”
“你懂什么。”系统中的生物似乎终于默认了自己虫族母皇的身份，它嘶嘶的声音就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透着股难言的阴冷——想到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寄生在自己的意识中那么长时间扮痴卖蠢，而自己竟然没察觉到一分不对，顾铭就恶心地想要吐出来。
“快把我放出来！”母皇似乎已经没有耐心了，封口处的红光闪的一阵急过一阵，“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可是、为什么非得是我！”
顾铭紧盯着屏幕中的夏清桓，飞快地判断这样下去他还能坚持多久，一边尽量拖延着时间——他毫不怀疑只要母皇想，它能够在瞬间杀死现在还在苦苦挣扎的男人，虫子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这种生物是人类驾驶着机甲的时候都很难抗衡的存在，更别说夏清桓现在完全暴露于他们面前，没有了钢筋铁骨的机甲作为缓冲，柔弱的人类几乎能被任何一种弱小的虫子轻易碾碎。
好在不知母皇是不是实在寂寞了太久，并不在意跟他多说会儿话：“忘了你们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吗？”那生物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干脆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你真的以为我无聊到给你创建什么虚拟的小世界玩儿那种无聊的攻略游戏？那些世界，包括你们上次在这里看到的许许多多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投影，那都是你们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什、什么……？
顾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如果……那些都是真实的话……不可能！不管是基本逻辑还是设定，那都跟现实世界差的太远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母皇嗤笑了一声：“你又怎么知道所谓‘现实世界’的逻辑就一定是正确的呢？你所以为的本源世界，只不过是你们正在生活着的时间，如果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现在这里的星际空间，其实是你们的上一世。”
顾铭渐渐地理清了这个神奇的关系：“你是说，我们前世就是顾家少爷跟帝国将军，然后就跟之前的发展一样，我们来这里封印你，并且还成功了？！”
信封愤怒地闪烁起来：“那不过是因为你们运气好！正赶上了我千万年中最虚弱的一刻罢了！尽管如此，你们也早就死在这片星河，滚去轮回转世去了！”
若不是现在夏清桓的情况正如此危及，顾铭几乎要笑出声来。
对，他们前世竟然真的成功封印了似乎不可战胜的母皇，因此这家伙就伪装成系统，设了一个套，想扭转时间让他们再将它放出来——啧啧，之前竟然还又拉出了不知道哪一世给他们培养感情，企图最后用这份感情作为威胁得以逃出生天，实在是非常用心良苦了。
他有些讽刺地笑了：“那么又是什么让你以为，重来一次我们就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既然上一世我们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让你用不见天日，这一世又怎么可能因为贪生怕死而将你放出来为祸人间呢？”
谁知母皇并不生气，反而玩味地笑起来：“是这样吗？前世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相互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形式婚姻的双方，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罢了，你们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献身虽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决定，可也并非无法理解——而现在呢，即使知道这里是你的前世，你对这星际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吗？你如今和夏清桓两情相悦，眼看着就要在现在的世界一起创造幸福的人生，你真的甘心就此死在这片荒凉的星空之中吗？”
“……”
“来吧，这对你来说其实和原本以为的任务世界没有两样，只不过像是打星战游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难以攻克的BOSS，就算任务失败星际毁灭，对你的现实生活又有什么影响呢？不过是一个游戏世界的崩塌，你甚至连愧疚都不需有。”
顾铭恐惧地发现，尽管理智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可心底深处不知名的角落却用心险恶地蛊惑着他：看啊，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不、不……
“你看，他就要不行了。”
顾铭张皇地朝屏幕中看去，镜头正对着夏清桓的脸，那双总是沉着镇定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了深刻的绝望——他刚刚才看到过的，在他离开尚且青涩的越恒的时候，从对方的眼底深处曾看到过的绝望。
他发了誓，绝不让他在经历那样的境地的。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那种感情，是因为无法保护他所深沉地热爱着的家园了吗？还是因为再也不能见到他的爱人？
可是，上一世的时候，他们已经为了这个世界死过一次，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对方，好不容易有机会彼此相知，凭什么、凭什么还要为那些素不相识的家伙再死一次！
顾铭的手指像是受到了蛊惑，不受控制地往信封封口的地方探去，那里面的母皇停止了一直以来略带神经质的喋喋不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就差一点……它就要自由了！
顾铭的手指在触到纸张的瞬间停了下来。
他瞪着那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就真的被这荒谬的诡辩动摇了心智。
那怎么会是什么游戏……他在这世界待了那么久，再清楚不过自己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好有坏，有老有少，他们也许并不都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去守护，却也绝不是任何人有权为了什么而牺牲的筹码。
前一世，他们那么努力，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才成功保住了这片星空，而现在，难道自己就要自私地让一切付诸东流吗？
别说之后母皇基本上不可能遵守约定让他们离开，就算是真的，不管是夏清桓，还是他自己，都恐怕永远无法原谅他了。
而且现在的局面，他们未必就没有生机。
就像母皇透露出来的那样，他们早已轮回转世，现在身在这个空间的，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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