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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课
猝不及防一句话,像一声钟声,敲在了盛夏头上。她愣了愣,很快敛眸压水,“做暑假工。”
“就说你不是李姨的亲戚。”刘佳哼笑一声,“大家都长着眼睛呢,是不是我们这片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盛夏没出声,继续压。水柱像瀑布,哗啦啦流进池子里。
刘佳蹲着洗脸,洗的衣领头发全湿了。
结束后,刘佳站起来,道了声“谢谢”。盛夏说“没事”,转身往房间走。
刘佳慢悠悠跟在后面,在盛夏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问,“你大几啊?”
“大三。”
“哦,看着挺老成的。”刘佳推门进屋。
房门关上,盛夏听到方慧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这时二楼传来酒瓶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房门推开,男人粗犷的咳嗽声。
盛夏这才回神,进屋。
“醒那么早?”方慧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
刘佳“嗯”了一声,坐在床沿边抽烟。她眯缝着眼睛,三五秒才说:“她是盛东妹妹。”
“谁?”方慧一愣,瞌睡全无。
“盛夏。”刘佳说,“那天我就说了,看她面熟。”
方慧还没缓过来,把刘佳嘴里的烟抢过来,猛吸一口,拧着眉瞧刘佳,“她认出你了?”
“没吧。我故意套了两句,她都没什么反应。”刘佳抓了抓头发,心里有点烦,“再说了,我以前什么样?一头黄毛,土了吧唧的。现在美成天仙,她能认出来才怪。”
“你这也没染几天。”一口长烟吐出来,方慧才笑了笑,“不记得挺好的。”
“是啊,不记得挺好的。”刘佳说,“都大三了,真挺好的。”
说着两人齐齐向窗外看,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到床头,明灭各半。
又过了没多久,天色忽然暗下来。一阵妖风刮过来,床头晾着的内衣飘到地上,沾了一层脏土。
晚上天气骤然变冷,大雨猝不及防。漆黑的天空一角偶尔一道闪电,几秒后传来轰隆响声。
雨点豆大,砸在人背上生疼。
盛夏和老板娘忙前忙后,把好不容易支出去的桌椅搬进屋里。
不出几分钟,原本热闹的南城街只剩下风声雨声。雨水翻出了垃圾桶积攒的恶臭味,污水流向下水道,味道更浓。
盛夏浑身湿透,坐在一旁拧头发。
她衣服质量都不太好,布料也薄。大雨一浇,整个人像刚洗了个澡,全身上下都透了。丝丝凉气被风吹进骨头里,她咬紧牙关,腮帮子打颤。
老板娘下午生意不错,结果一场大雨浇灭了所有的好心情。她也狼狈得很,一边喝啤酒一边骂骂咧咧,“艹它祖奶奶,成心跟老娘过不去吧,就他妈今天生意好,一场雨全毁了!”
又骂了几句,雨势渐大,没有要停的意思。
老板娘叹了口气,冲盛夏摆手,“你回吧。”
盛夏“嗯”了一声,起身。
老板娘脚踢了踢门,“门后边有伞。”
盛夏弯腰拿了把伞,说声“谢谢”,纤瘦的身影钻进雨里。
一场大雨带走了顾客,也带走了灯光。店铺相继关门,南城整个区都陷入了黑暗。
路边狭窄的巷子里偶尔传来狗叫,雨水从屋檐往下滴,噼里啪啦,耳边全是声音。
盛夏一路低头,走得很快。黑夜和寒冷蔓延,她攥着伞柄,手背发白。
就在她抵达四合院门口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闪进来,他浑身湿透,鞋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唧唧”的声响。
他脚步跌撞,粗重的哼哼声和雨声搅在一起。
盛夏肌肤发麻,往墙壁上贴,给他让路。
他步子迈得大,两步就从盛夏对面走到了她身后。
盛夏始终低头,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五脏六腑紧紧地缠在一起。她抬脚要走,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盛夏猛地回头,闪电恰时劈来,半个天空亮起的同时。她看到一张血脸逼近自己。
“啊!”盛夏叫出声,伞也丢到一边。
“丫头?”是张哥的声音。
闪电稍瞬即逝,面前漆黑,只有熟悉的声音。
盛夏咽了咽喉咙,脚步往后退,“张、张哥。”
“有钱没。”张哥粗着声音。
盛夏点头,胡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没了。”
张哥一把抓走,转身跑了。
原地站了很久盛夏才反应过来,她抹了把脸,弯腰捡起伞,快步回到院里,一路冲回房间。
身上的水像雨,门口全湿了。
盛夏感觉指尖黏黏的,她低头,被雨水模糊掉的视线看到掌心一片红色。鬼使神差的,她伸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腥味。
恍惚的头脑瞬间归于理智,盛夏犹如当头一棒,转身跑进池子,不顾池子里全是雨水,胡乱地洗手。
“盛夏?”
院子里的灯亮起。
盛夏回头,如临大敌。
她头发全湿了,贴在头皮上。整个人竖起刺,像炸毛的野猫,一如当年。
刘佳看懵了,“你、你怎么了?”
方慧也出来了,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刘佳捡了门口的伞,撑着要过去。
“我没事。”盛夏清醒了,她走到屋檐下,甩了甩手,“太大了,伞遮不住。”
刘佳和方慧面面相觑,直到盛夏进屋。
盛夏失眠了,一夜翻来覆去,闭眼就是那一张血脸。直到天亮,她才沉沉睡去。
接到万池电话的时候她还没醒,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
万池找到乐子,调侃她,“盛老师偷懒啊。”
盛夏这才清醒,她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又倒了下去。
“砰”一声,不大不小,万池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盛夏眼冒金花,手扶着额头,“有事吗?”
“一起吃个晚饭,顺便说说补课的事。”万池说,“你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接你。”
“不用,把地址给我就行。”
“行,你微信和手机号同步吗?一会儿直接发你微信上。”
“好。”
挂了电话,盛夏重新倒在床上。不仅头晕,胃里也恶心。
估计是感冒了。
简单收拾一下,盛夏出门洗脸刷牙。
昨夜大雨倾盆,今天已经晴空万里。地面也热气腾腾,丝毫看不出昨晚大雨的痕迹。仿佛只是一场梦。
盛夏刷牙的时候,下意识歪头看了眼二楼。门上挂着锁,屋里没人。
她没再多想,用冷水洗脸,彻底清醒以后才回屋。昨天淋了雨,她也没洗澡,随便擦了头发就睡了。现在浑身上下黏成一片,用热得快烧水洗澡估计来不及了。
盛夏想了想,拎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洗澡堂。
这个点澡堂人不多,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池子边缘聊天。澡堂回音重,她们也无心避讳。
盛夏站在淋浴下洗头,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人说:“诶,昨天张酒鬼挨打了。”
“嘁,他挨打不正常?”
“你猜为什么?”
“他自己欠呗,仗着比高比别人壮欺负人。”
“听说是喝多了碰人家闺女,被打了。”
“啊?那么恶心的事也干得出来?不怕遭雷劈?”
“昨天可不就是又打雷又下雨?早晚遭报应。”
“变态玩意儿!”
洗了头发,盛夏简单洗了身子,逃出了澡堂。
澡堂大镜子跟前有一个不怎么好用的吹风机,盛夏把刘海吹干就走了。
四点半,盛夏收到万池发来的定位,在市中心,距离这公交车至少一个小时。
途中赶到下班高峰期,堵车严重。
手机响了,盛夏掏出来一看,陌生来电。
“喂。”
“怎么那么慢啊。”贺岩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还真要我们请?”
“堵车。”
“啧。早知道接你去了。”贺岩说。
“堵车。”盛夏说,“你接也堵。”
“那不会,什么车见了本少爷都得让道。”贺岩笑出声,“一会儿还堵就坐地铁。”
“嗯。”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大少爷的施令,原本堵的长龙不出半分钟便行动起来。
盛夏头还有些晕,靠在车窗上,满脑子都是澡堂里被放大的回音。
到了餐馆,盛夏依照微信上发来的包间号找到房间,房间里只有贺岩只有一个人。
他低着头正在打游戏,听到声响头都不抬,“坐。”
桌子是长桌,贺岩坐在靠里的一侧,盛夏想了想,坐在了门口。
贺岩忽然抬头,“怕我?”
盛夏:“嗯?”
“坐过来。”贺岩再次低下头,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门口万池接菜。”
盛夏:“不太方便吧。”
他那还坐着轮椅呢。
“哟,歧视残疾人啊。”贺岩阴阳怪气。
盛夏没再多说,坐过去。刚做过去,面前多了一个手机。
盛夏不解,看向贺岩。
贺岩挑眉,“替我玩玩,手疼。”
盛夏眉头轻蹙,就听贺岩说:“做人诚恳点,别说不会。你手机上不是有这软件吗。”
盛夏:“……”
拿起手机,屏幕里角色人物正在一个山头趴着。盛夏面无表情按了两下,不出三五秒,屏幕绿了。
贺岩:“……”
盛夏:“玩得不好。”
贺岩挫牙,盯着盛夏的侧脸,蓦地笑出声。
盛夏看过去。
四目相对,贺岩翘唇,“你挺坏啊。”
盛夏移开视线,片刻后,淡淡“嗯”了一声。
贺岩一顿,目光停在她清冷的唇角。数秒后才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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