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刀

作者:天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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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5 章


      于塬看着围上来的人,面上无特别表情,催动飞刀,两名正飞来的飞卫直接落下去,再没起来。虽被交待过,其他飞卫仍是心中一悸,他们迅速调整心态,手上招数瞬间更为凌厉。于塬直接朝他们倒下两人处掠来,那处两旁与后面的人不断倒下,闷哼都没有一声,只有身体落地的钝响。他们有些头皮发麻。
      于塬轻飘飘地朝他们飞来,看着慢,实际极快。
      “他不擅长近攻。”
      主上的声音一瞬间响起在脑海。
      所有飞卫手不禁握刀更紧!嗜血的杀招凌厉挥动,隔着三丈远挥去!
      顺着刀光袭来的是快速而锋利的刀气,四周一起袭来,组成刀气之网,严密地罩过来。于塬依旧面无表情,黑色的身影猛然下沉,空气中竟形成一道虚影,他身体降低,前方又几乎同时响起闷响,他的身体于贴近地面的地方再次消失,虚影更淡了。
      “围住他!”短暂而惊讶的声音响起。
      低估。他们还是低估了他。
      缺口两边的人不顾生死的移来,试图挡住他。
      包围圈最内的一圈已经失手,但后面的人包围住了他。
      于塬不得不以手执飞刀当武器。两指夹着飞刃,他的身形如花般在杀群中翻转、盛开,浓烈的黑衣在空中淡化、虚化,血很快流到脚底,黏腻的液体微微沾湿鞋底一层,他周围已经死了一层人了。
      “必杀!”
      飞卫们同时定了定心神。
      “结阵!”
      其实他们从来时就是阵形,只是与于塬甫一接触,他们那阵形简直称不得阵形了。
      这时直接就是更严密更厉的阵法了。
      刀锋无数次从他喉咙前掠过,于塬避着,飞刀依旧收割着人命。
      他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忽然带着巨大内力的手掌轰出,从四面八方朝他。
      于塬面色微微发冷,雄浑的内力猛然朝四周爆去。
      忽然!
      一丝黑色血线自他嘴角流下。
      丹田巨震,瞬间内力激荡反弹,他下意识咬紧牙关,还是有一点血溢了出来。
      蛊!!!
      于塬心下震惊,极速朝一处飞去,手中飞刀更加迅疾。但包围他的人实在是太多,外围竟还有三十多人。
      冷汗自额角流下。
      于塬无视他们手中长刀,矮身猛烈挥向腿脚。反应快的身体本能极速向后一退,反应慢的身子立即矮下一截。
      可是无数刀锋已至。
      于塬猛地身形原地消失,避退的飞卫,手中招数也随着退回一截,于塬下一瞬便在他们身前落地。有两人眼前一花,本能应该是挥刀斩杀,但他们竟是经脉抽搐,全身发抖,一招都不敢发出。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与大脑都反应不了。
      于塬又自他们身前消失,飞向了身后。
      “!!!”
      不愧是“鬼影”!
      所有人心神震颤!!!之前供出内力那八人,皆身受重伤,之前就被挤出战圈。
      剩下在场的,他们每一人都功力深厚,而且参差一致。看到“鬼影”嘴角溢血,他们就知道他蛊毒已发作,内力大大受损。同时使出强劲内力去攻他,就是逼他再使用大量内力,之后内伤愈发严重,蛊毒亦更深。
      内力大幅受损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精准出手,应变躲避、灵活逃逸,身体极限早已大大超越常人……
      于塬极速奔逃着。
      他必须尽量快地逃离开这里。
      血越也流越多。
      “杀!!”“杀!!”“杀!!!”
      “杀!!”“杀!!”……
      人群忽然散开,于塬心道不好,本能极速向上一纵,立即无数杀气凌厉而至,地上“轰”地腾起烟尘,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由剑气而造的大坑,边缘参差锋利,如刀剑般危险血腥。他虽跳得快,身侧依旧被掠到,侧腹一阵疼痛。
      于塬速度不减,身形不变,直直朝前掠去。
      溯夜站于高楼,手负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边阵形快速变幻,于塬去路再次被封,瞬时他上下前后左右都立满了人。
      只见他们整齐一甩手,手中刀剑后柄皆弹出一截长钢刺,最后两尺余空心,尖端斜口,圆形中空。
      他们一甩手,于塬便暴起身形,凌厉破空声响起!等他们弹出钢签握在手中时,一截细血线便慢慢从各自咽喉清楚渗下,于塬躲避着掉下的尸身,额间布满细汗。
      “天啊!”剩下活着的人不禁心中慨叹。如果是他们……
      稍歇一口气,于塬猛蹬地面,暴冲而起。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这是他已无法动用太多内力,只能使外力所致。
      但他还是冲起来了。
      溯夜在高楼上看到全方位包围的人全部落下,甚至一招没使时,就已从楼上飞下,长剑在握,迅速朝着绞杀圈而去。
      他们镇不住他。
      所有长刀向他而来,刀网织密,笼罩他全身。他已经不能再催动更多的内力了,蛊毒已经侵蚀了他太多,再动用只怕更快死在这里。
      刀不再无形,薄刃在指间翻过,因多次使用而洗掉了掩藏草汁,每一次翻转都银光流闪。危险闪逝。
      嗤嗤声不断响起,接着是闷哼,那是接连不断有人受伤。
      然而这次于塬没有那么轻松逃过,他已经杀不死多少人了,用力变换几次了身形,还是免不了受一两处小刀伤。
      他被困在了人堆中。
      溯夜一身黑衣,远远飞掠而来,直接抖出长剑,落停在于塬身边,手中剑招快速而凌厉地朝他而来!于塬避了两下,肩被划了一道,身体越发沉重。溯夜内力灌注剑上,手中长剑银光狂闪,犹如扯长空闪电在手。于塬蹙眉,爆发身体极致躲了一会儿,脸色白如金纸,全身被汗湿透,发髻散乱飞舞,身上多处渗血。
      溯夜皱眉,他已使出了全力。却还杀不了他。
      “于塬!”一道声音响起。
      柳文轻?于塬疑惑,略略分神,扭头去看。只见柳文轻一身青衣,执着剑冲来,眨眼间冲入杀阵中。“我来帮你!”
      柳文轻挡开几个零星出招的,左一伸右一支地帮他挡了几下飞卫攻击。于塬依旧在和溯夜打。他的薄刀已染上血迹,是因为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并不能做到刃上无痕,才留下鲜红的血液,甚至已经顺着刀流到白皙的手指上。溯夜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但他并不在意,于塬快支撑不住了,他的刀已经杀不了人了。
      他怎么会真的任由于塬完全自由而毫无牵制呢?当初于塬逼他解蛊时,他就意识到,这个人无法掌控,以后必然要除。所以他引出蛊虫后,蛊毒却留在了他身体里。
      这里一面是青山,一面是平地,脚下是沙土石砾,远处还有重重高楼。
      于塬苍白如鬼,凌乱的发丝落下来,贴在脸上,汗水顺着发丝沿着下颌流过。在他一侧打着的柳文轻忽然转身,一剑猛然刺来,于塬终于忍不住吐了口血,溯夜及四周杀他的飞卫们,全部刀剑都砍上来,“鬼影”于塬终于要死了,他们终于要杀死鬼了,于塬暴起扭身,最后一枚飞刀重重从柳文轻身上划过,刀在空中飞旋,半圈飞卫猛然爆血,血雨飞落,于塬半个身子染湿,刀尖鸣着飞向溯夜。
      “主上!!!” “主上!!” “主上!!!”
      于塬暴射而去,向着青山。
      ——
      于塬看着眼前的铁锁,对面的孤峰上正升起一缕炊烟。天下能飞越此锁之人又有几人?
      于塬拔起身形,轻飘飘朝对面而去。
      那一袭黑衣在万仞孤峰间似蝶如烟,时而飘飞,时而轻点铁锁,幻化缥缈而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结实整齐的木屋,还有规整碧绿的菜畦。人在屋中,似乎只有一人居住。于塬走进去,里面正在烧水的人忽然静了动作。
      于塬走过来。
      柳成芫忽然抓了水瓢砸过来,手中迅速抄了一把柴刀,“你,是谁?”
      “我……”
      “别过来!!!别过来……”他慌张地后退着,手中刀指向于塬,并不听他说话。
      “我是来看看。”
      “……”柳成芫听不见,只戒备着。但也渐渐感觉出了什么。“大哥呢?柳文轻呢?”
      “……”
      青年默立一会儿,渐渐动了,“我知道了。”
      于塬走上前,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青年没有反应。
      “你是谁?”于塬问。
      “您知道武林盟主柳千鹤么,还有我娘及几位哥哥?”
      原来是前盟主最小的儿子,于塬没出声。
      “他们呢……还在么?”
      于塬知道,他们早就全部不在了。
      柳成芫靠着灶台坐下,将刀拿在手里,却没有那么戒备。
      “柳文轻,还会来么?”
      “……”
      “你是来杀我的?”
      “……”
      于塬看着他,他坐在灶边,微微出神。既不悲伤,也不恐慌。
      于塬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他死了么?
      柳成芫坐在灶边,灶膛里的火还烧着,映红他的脸,火光跳跃着,在他脸上闪烁。
      大哥?
      于塬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旧无比结实的木屋,想到屋里极其考究的陈设,展开双臂向眼前的铁锁越去……
      柳成芫仍坐在屋里。
      父母亲人早就不在了,他也猜到。他的眼睛与听力也是大哥所害,他也能猜到。他隐约察觉时已经在这孤峰上,他没有勇气,他想活下去,他还要靠着这个“大哥”,柳文轻并没有想杀他,可是以他的性子,也绝对不介意杀掉他。他不敢让他觉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恐惧着他,一边说服自己装作无知地亲近他,叫着他“大哥”,一点不能怕他。他也的确需要依靠着他。他失明失聪,又独自在无人孤峰,除了紧紧依靠“大哥”,别无他法。
      他真的骗过了“大哥”,他真的不会杀他了,每次上来都会给他带来许多食物用品,帮他劈柴,为他做饭,耐心地用手写陪他聊天,讲开心的事让他高兴。他的亲大哥也没有这么对过他。
      时间久了,柳成芫也不去想那些仇那些恨了,大概是隔绝了一切,除了这“大哥”,一切意义都在变淡。夜晚同在被窝里聊天时,柳成芫就放弃了恨,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不想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失去。
      柳文轻骨架比他高大,他还没长成时,喜欢扒着他睡,大哥的怀抱能整个将他抱在怀里,有时也想过他会不会忽然就杀了自己,他怕死,但柳文轻拍拍他脑袋,将被子拉好,他就暂时忘了,开始暖暖睡一觉。
      之后一直借着看不见,但凡大哥上来了,晚上就抱着他入睡。而大哥竟也一直没嫌弃,让他抱着睡。
      刚才那个人应该是来杀他的,他身上有极淡的熏香,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这里这些年从没有柳文轻之外的人上来,他绝不会把地点告诉另一个人,那么,这人就是自己自己找来的,寻仇。
      他已经死了,寻到这里来,就是杀他的。
      却不知为什么,最后却走了。
      于塬飞过山巅,一路下山,走在前后荒无人烟的黄土大道上,忽然想,就这样自己找一个地方独自居住也很好啊,这也正符合自己的性格。
      千山万林,茫茫翠烟,总有他的去处。
      ……
      月许,一小队人来到孤峰侧面的山头。眼前孤锁遥遥悬空,也许根本借不得太大的力。其中四人走出,将其他人肩负手提之物接过来,摇摇晃晃着顺着铁链依次飞走过去。
      “奉主子之命,递送物资。”
      柳成芫手抓着桌角,感觉有四个人,在房间各处走动摆东西,他不敢泄露自己眼盲耳聋的事实,装着微微有些紧张无措的样子,看他们到底要如何。
      但过一会儿,似乎又没人了。
      柳成芫小心地四处摸着查看,发现送来许多东西,成衣吃食,珍贵时鲜。
      他呆呆靠坐在地上,明白大哥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山上。
      ……
      …………
      许久之后,溯夜也会想起那个人,那个鬼魅一般的人,如果他不是不受控制,如果自己疑心没有那么强,也许就不用失去他了。他派人打听过,可江湖再也无那人半点踪影。溯夜猜那天他逃掉可能也是活不了,可能已经死在路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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