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刀

　　于塬一天都待不住，趁着溯夜去上朝了，他就跑到宫里去了。他从没来过，不认识地方，进入了后宫。里面荒败得可以，人也没有几个。他在里面到处转了一圈，觉得还可以，选了一处地方收拾了收拾，擦擦灰，用来喝酒吃东西。
　　晚上宣瑜问他去了哪里。他说了一下，溯夜道：“不要跑得范围太大，不要惹事。”于塬点点头。“你后宫里怎么没人啊。”“……”皇帝顿了顿，审视着他。
　　“有的地方都长了好深的草，有的还可以。”于塬道。宣瑜收回目光，于塬对美色无动于衷。也是，之前中了魅术，心中明明恋上一个女人，却还本能地觉着奇怪，这样的人又怎会被美色所惑？“你不知道么？”
　　“？”“朕身体虚弱，中看不中用，不得行房。”溯夜道。
　　“……你还真的这样啊，够下力。”于塬点点头。
　　……
　　溯夜让人去打刀，交待林清这段时间不要外出，事情安排属下做，自己就在皇宫待着，主要守住“鬼影”。当然于塬不是林清能守得住的，这里的守只是说要第一时间知道于塬的动态，别无故离开了还不知晓。
　　墙那边的于塬无聊地把玩着一只夜明珠，手指灵活繁复地在散发着柔和光辉的硕大明珠周围抚动，看不见指影，他在这里住了两天，还可以，住在小房子里他也可以很悠闲，和之前在草屋时一样惬意。过一会儿觉得无聊，他翻身睡了，薄被卷了半边身子。
　　这些日子里，刺客陆续又来过几批。来的人身手都不差，职业杀手，大内守卫根本无法防住这样的人。宣瑜的暗卫是专为自己训练的，使命就是保护他，武功已相当高，一般刺客对付他们就可以，宣瑜不想什么刺客就让于塬出手，出手太多暴露底牌。
　　溯夜说，死卫们能对付的刺客他就不需要出手。于塬有时听他们砰砰打的声音，还挺好玩的。
　　于塬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溯夜知道，后面一定会有最顶级的刺客，宣敏他不可能一直这么放任所有刺客有来无回，他也等不了。
　　这天夜里果然又来了刺客。于塬已经睡着，皇上也已入睡，这段时日他的失眠好了许多。忽然于塬手指一动，一声极细微的蜂鸣声发出，这声音钻入皇上耳朵，梦中的他一瞬猛睁了眼！“唰！”地一声巨大的带着房顶屋角的掉落声响起，死卫们齐齐吓了一跳！
　　当溯夜再一次惊醒时，已经没那么心惊了，他静静躺着，由护卫们上前查看。当值死卫走上前去，“！这是鬼刀粤马！！竟是他！”死卫们惊呼！“粤马？！！！”皇帝惊得一下坐了起来，快速下床来。朝廷通缉了好多年都没抓住的翻江大盗，江湖中的传说人物，一直作案都没被抓住，并且是独身一人。
　　“已经死了，头部被击坏。”死卫头领从头骨从拔出一枚薄如没有的细刀。“如果不是这个，属下们恐怕无一人能挡住他，属下无能，请求责罚。”说着几人一起跪下。于塬无聊地望着头顶，暂时睡不着了。
　　护卫们熟练地清理尸体，溯夜眉目舒展着，再次闭上了眼。
　　一处别院里，管家卫远道：“鬼刀也失败了，没有回来。叛贼三皇子的眉深深皱起来，“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到目前派去刺杀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的，宣瑜对于皇宫中心的消息控制很严，自己无论如何，渗透不进去。
　　魏长鹰早年不是在大漠中，只是得罪仇人后与妻子失散，练好了武功后再寻妻子，却已再无踪迹，遍寻不得心灰意懒归隐大漠。
　　宣敏那边事情终于有眉目了，长得像的女子找到了，有好几个符合条件的。宣敏让她们学习那个虚幻出来的人，从中挑选最像最逼真的那一个。事情过了二十多年了，画像中相像的人这时候也该有四十多岁，这就比较好找了，只需要眉目间有些相似就可以了，并不用完全相同。
　　魏长鹰是个较粗犷的武人，只要通过细心的训练与编织，骗过他应该是能的。他不算正真意义上的好人，但侠义之事也做过几件。这次请他出手，以金钱权力诱之，皆不以为意，唯独提出条件，要帮忙寻找他的妻子。他一介武人，寻找起来，终究不甚方便。
　　这段时间于塬用的刀已经打制出来，于塬耍弄两圈，跟之前的薄刀有略微不同，稍重了一些，刀锋也更锋利坚实一些。“也还行。”于塬道。他之前用的刀轻，刃片锋利至极，但只能用一次，一次使用过后，锋线损毁，纸都割不开。这样一枚，应该可以使用很久，许久之后，锋锐如初。“那可以回收啊。”于塬想。
　　溯夜见他满意，嘱咐他生活上的要求就跟林清提，不用委屈，就出去了。
　　平日里于塬夜晚要回暗室休息，白天无事，也来了些日子了，就想着出去走走。他跟林清说了，林清瞬间很为难。按说他是不能出去的，因为他作为陛下的最后一手，必须深藏。但看各种作为，主上应该还未完全驯服他，这样有本事的人，又未打磨驯服……真是难办。林清不敢立即拒绝，也不能答应，就说这事要报告主上。“嗯。”于塬应了一声，从小柜子里拿出上次他穿过的太监服，在身上比划着，让林清看，“你会易容么？”
　　林清一阵头痛。
　　…………
　　宣瑜背着手，这事不算意料之外。他无法逼于塬必须日夜待在密室里，要让他为自己所用，又不能完全控制他，于塬一个活人，当然想要外出透气，他拒绝不了，只能想法满足。
　　不能让他去外面！宣瑜想。
　　“他想出来，可以，但不许出皇宫。”
　　“这应该是没问题，上次找他回来，给了他一套太监服，他想让属下给他易容来着。”
　　太监？？？
　　陛下紧紧蹙着眉。
　　这于塬还真是不讲究。
　　晚上宣瑜回寝宫之后，打开机关进去。开了门之后，于塬竟就在他眼前。夜明珠的白色柔和光辉照在他身上脸上。于塬一身太监曳撒，头发束得整齐，戴着太监帽，长身玉立，表情宁静贞和。
　　这是……
　　“？？？”宣瑜没出声。
　　于塬白天出去了的，才回来，遇到人问了，就说是蔡公公带的人。这是溯夜为他安排的。
　　“出去了？”“嗯。”
　　宣瑜看着他的样子，明白了他白天以小太监的身份在皇宫行走，学了些规矩回来，此时在向他显示像不像。
　　“挺像吧？”于塬在小榻上坐下。
　　“挺像。”宣瑜克制地回了一句。他不知该怎么说，这“鬼影”为了在皇宫溜达，打扮成太监的样子，还学来一套太监的规矩……这，……宣瑜闷下了。
　　“林清给你弄的？”
　　于塬点头，“他捯饬得还挺像样，我看外面的太监也都这个样子。”
　　宣瑜想着林清硬板板的，但又不得不帮他尽量捯饬得像太监，就为了他能出去透气，心里有了一丝笑意。
　　“还没吃饭？”
　　于塬看了一眼放着的食盒，估计是林清饭点时送来的。“吃了。”
　　他去御膳房转了转，随便吃了点。
　　宣瑜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皇宫里偷了点吃的，心里也是无奈。
　　“想吃什么，让林清给你送来。御膳房去的次数多了，他们逮不住你，但菜不见了，会闹起来。”
　　于塬无所谓，嗯了一声。
　　宣敏这边已经成功。训练之后的女子让魏长鹰见过，准备充分，他已经信了，由于女子被三皇子所控，魏长鹰不得不守约去刺杀皇上。他使一柄长枪，但飞檐走壁携带不便，宣敏便让人将他的长枪锯开，做成可以安装连接的半截枪。
　　这晚于塬沐浴过后，换了单衣，正侧躺在床上就着明珠光辉看话本。喊杀声从外面传来，于塬顿了一下，继续看话本。
　　溯夜从龙榻坐起，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他虽警觉，但已不像往日那般夜不能寐，有于塬在，他的确可以放心睡一些了。
　　这是什么人？
　　殿外灯火通明，枪林箭雨，刀剑之声不绝于耳。溯夜已穿戴整齐。“有贼人来袭，请陛下先行避让！”林清单膝跪下。
　　皇帝挥手。
　　林清起身，流畅拔起腰侧的刀，回手就是猛烈一击！与此同时，四名暗卫从房梁合身扑下，腰间弧形的刀诡异而危险地刺去……
　　一经接触，刺客枪尖灵活地挑开林清击挡的长刀，又瞬间回枪，大力拍在他胸前，林清瞬间吐血。
　　这时暗卫已合扑来，避开长枪，身体接近，特制的弧形刀划出奇异弧度，无声向黑衣刺客腋下、颈项刺去！一名蹲身，弯刀挥向刺客双腿，疾利如风！还有一名绕向身后，弯刀刺向后心……
　　刺客眼底浮起冷笑，长枪猛地横向上抛！同时身体横起，“铛！！！”刀击在铁枪之上，声音刺耳！魏长鹰侧向后退，躲开身后一刀，长枪瞬间被砍下沉，挡住下身凌厉挥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弯刀立时被压向下，暗卫一惊，偏刀回收，刀背划着铁枪刮开，响起刺耳之声！那刀险些就伤了自己的腿！！！
　　魏长鹰躬身接住枪柄，挥枪就横扫，掠开身前三人，快速刺向侧后之人。长枪够长，暗卫急速后退，险险躲开，胸膛还是被划破。
　　“不好！”溯夜暗惊！
　　林清压下浮涌血气，长刀紧握，身形如影闪将过去，长刀狠劈！枪尖闪过，却未挑开，刺客抬眼看他一眼，手上一动，枪法立变，枪尖侧划，猛然下刺！！！林清急急避开，侧腹划破，血水瞬间渗透。暗卫再次上前……
　　眨眼时间，闪电般已过去十几招，外面的人冲进来，大批涌入……“陛下！”“护驾！护驾！”“保护皇上！！！”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团团围住，喊叫呼喝。有想冲进去的，待离得稍近，被长枪扫到，立时死伤。一时众人都不敢上前。
　　“也不过如此！”魏长鹰冷哼。四名暗卫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他抬眼看向被众人重重包围保护着的皇帝。“皇帝？”
　　溯夜夺过一名护卫手中的刀，静静回望他，猛地拔地而起！魏长鹰带着长枪，也暴射而来！
　　溯夜冲近刺客时，忽地变换身形，极快地侧身转向，闪向他侧面，手中刀光闪烁！
　　“……”“…………”“………………”
　　“皇上……”“那是……皇上……？”
　　底下人都惊了。
　　他们僵着身体，瞪大眼睛，直直看着那极速拼杀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真的是他们陛下？
　　“不是真的罢？”有士兵痴痴问出口，他们陛下怎么会武功呢？就算会，那也只能是个花架子、是点皮毛吧？可这明显武功精湛之人……真的是据说多年病弱的当今陛下啊！
　　“原来陛下是有武功的啊！”有人小声说。“是啊，而且相当高啊！”有人应。“我的天啊……”
　　他抵挡不住！！！溯夜冷汗顺着优美侧脸滚落，发际微微汗湿。于塬何在！
　　刺客大力挥开皇帝的长刀，长枪狠快刺去！溯夜回刀格挡，同时偏身！果然刀未挡住，长枪刺将过来，从胸前划过，血立马渗透。溯夜猛然挥刀，“铮！！！”两人一触即分，魏长鹰面色严肃，手中枪法越发变化多端！暗卫暴起，迅速缠上，手中弯刀闪闪。
　　“麻烦！”刺客枪尖猛挑，“噗嗤！”，一名暗卫挑飞出去，重重落地，砸在众人之中，已经死绝。
　　“都给我死。”刺客在心中说，甩枪横扫！速度太快，还未退开的一名暗卫被扫中，鲜血迸溅！“皇上！”另两名暗卫赶紧护在溯夜身前，“皇上先躲走！”一名暗卫带刀向前扑去，刺客一枪将他挥开，马上又将另一名暗卫挥开，被他打中，两人立时下落，倒在地上，再起身不了。
　　溯夜眉目冷凝。
　　魏长鹰铁枪在手，眼前这个人倒不是传说中那般病弱，有些实力，只不过，今天一定要杀了他！阿梅还等着他回去……
　　铁枪狠刺！溯夜几乎在原地失踪，又猛然出现在他背后，白光闪过……刺客悚然回枪格挡，待转身，第二刀又至，“铮！”魏长鹰紧了紧手，这一刀力量极大，他已感觉掌心发麻。
　　又一刀落下，力携千钧！他立即前扑！在刀落下前一瞬，下扑而去……像掉落的纸鸢，刀尖在他后背一寸处空划过，他却栽落而去。惊险躲过后，刺客立即自下翻起，长枪上顶，溯夜远远躲开……
　　“兹！！！……”“噗嗤！”让人头皮发麻的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众人只见陛下身形猛然坠落！将落未落，又急速远远后掠而去……护卫们伸手扶住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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