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成长手札

作者:乐然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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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南驿


      山西布政使林润是崔阶的门生,出仕以来,全由崔阶一手提拔。如今山西道御史死了,他脱不了干系。

      崔阶看见徐敏手里的尚方宝剑,只觉得头晕。夏槐忙扶住他:“阁老,您没事儿吧!”

      崔阶拍拍夏槐的手道:“没事儿,年纪大了,站久一会儿就觉得头晕。”

      夏槐应声:“是,暑气太盛。”

      李默冷眼,他素来瞧不上夏槐。平日里在内阁,如同仆奴一样对崔阶,但有吩咐,莫敢不从。这样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把自己的嫡亲孙女儿嫁给崔阶的孙子当小妾,简直是斯文扫地。大家都是内阁的阁臣,有必要这么自轻自贱吗?

      夏槐扶着崔阶走远,李默吩咐:“无论查着什么,你都要据实回禀陛下。”

      徐敏心里不耐烦,却仍旧好声好气道:“是,谢阁老教诲!”

      出了宫门,蒋庄慢跑过来:“大人,回府吗?”

      徐敏摇头:“不,去京南驿。”这蒋庄乃是那日徐敏随手救下的,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徐敏,便死活要报救命大恩。见他拳脚功夫不错,徐敏身边也少个护卫,便留在了身边。

      徐敏撩起轿帘,陡然发现蒋庄竟然把胡子刮了:“你,你胡子怎么没了?”

      蒋庄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淮莺姑娘说,胡子刮了显年轻。”

      徐敏了然,取笑道:“你本来也不老嘛,二十出头的年纪。”盖因他平日里总是留着一大圈胡子,看起来好像三四十岁,平白老了十几岁。

      蒋庄更不好意思了:“大人这话,好似比我大似的。”

      徐敏坐进轿子,笑笑不说话,心道:“要论实际年纪,我的确要比你大。”

      京南驿原本只是京城南郊的一个驿站,可经过多年发展渐渐成为一个小镇。京南驿便在这小镇的中央。正当徐敏被颠得昏昏欲睡时,便听得蒋庄在轿子旁道:“大人,京南驿到了!”

      徐敏揉揉脸,打起精神来,掀帘出轿。京南驿已经被锦衣卫的人马团团围住,等闲不让人进,就连刑部的衙役也只得在外边等着。刑部的山西清吏司主事沈有容见是徐敏,忙过来见礼:“徐大人!”

      沈有容,五品官,按例是不用向徐敏见礼的,只是他谨慎小心,为人又随和。

      好在徐敏从不摆架子,低调平和得让人不好意思,因此沈有容也并未感到尴尬和折辱。相反的是,徐敏彬彬有礼,也给足了对方面子:“沈大人!”

      二人略微寒暄几句,便相携进驿站。谁知守门的锦衣卫使见徐敏的官服不过七品,喝到:“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避一旁。”

      京城的锦衣卫,鲜衣亮甲,凛凛生威。徐敏道:“中书舍人徐敏!”

      人的名树的影,徐敏话未说完,那两位守门的小校顿时一震,不过又转念一想,是徐敏又怎么样?正要出言嘲弄,却见徐敏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金牌,朗声道:“奉旨办差!”

      两人定睛一看,金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如朕亲临,又忙不迭跪下请罪。

      一旁的沈有容见徐敏竟然手持金牌,暗暗摆正自己的位置,又暗自高兴这通天的案子终于不用自己顶雷了。

      进得驿站,见院中遍布手握钢刀的锦衣卫使,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徐敏问:“驿丞何在?”

      话声刚落,便听见一声音至身后传来:“下官在!”

      徐敏转身,见此人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绿色官袍穿在他身上仿佛是撑在一根竹竿上,面容黝黑,剑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徐敏问:“你是此处驿丞?”

      那人不卑不亢,跪下行礼:“京南驿驿丞徐维正拜见徐大人、沈大人。”

      徐敏和身旁的沈有容闻言皆是一怔,相视一笑,都无奈的摇摇头。徐敏笑道:“你就是徐维正徐笔架?”

      徐敏这么说是有典故的。这个徐维正有个别号叫“徐笔架”。话说这个徐维正在浙江义乌县任职教谕,正八品,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徐维正任教谕的第二年,他的领导、金华府的知府到义乌视察工作,在义乌县学官署接见学官。两名副手在徐维正的带领下进入大厅,一见到金华知府,一左一右急趋上前,叩头拜见。徐维正夹在二人中间,站而不跪,只拱了拱手。金华知府先是惊讶,继而羞怒,冷笑一声,对两旁随从说:“哟,你们看这三个人,倒是个山字笔架!”

      两跪,夹一站,可不是活脱脱一副山字笔架的模样。知府大人从来没有遇到下级官员如此轻慢自己,于是拂袖而去,连义乌县令准备的宴席都没有吃。

      而徐维正之所以不跪,并不是不尊敬长官,而是因为开国之初,太祖为了提倡儒家的尊学重道风气,规定在府学中见上官,可以拜而不跪。百年之后,士风日坏,学官们为了讨好上级,无所不为,跪迎上官早已相习成风。所以,徐维正的这一站就站得惊世骇俗。一下子,“徐笔架”的名声在官场上传开了。

      徐敏初听说时,再三确认此人叫徐维正,而不是什么海瑞。徐敏不由得感慨历史强大的惯性,没了一个海笔架,却来了一个徐笔架。

      徐维正显然也知道自己狷介的名声,他事事依据国法办理,一丝一毫都不能违背,不但这样要求自己,还这样要求别人。自然,对于徐敏这样女子出仕为官、颠倒乾坤的行为十分不满,闻言不卑不亢道:“下官徐维正,并不是什么徐笔架!”

      徐敏碰了个软钉子,颇为尴尬。沈有容便解围道:“徐大人她并没有恶意。”

      徐维正便生硬道:“下官也没有什么恶意。”

      徐敏道:“请徐大人领我去谢阳举谢大人的院子。”这京郊的京南驿十分豪华,每个院子单独隔离。只要品级够,就住得上好房子。

      徐维正当然想和徐敏辩论一通,奈何徐敏根本不接招,只好领着徐敏一行人去案发现场。

      走到院子门口,见一锦衣卫百户匆匆而来,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徐大人!”锦衣卫虽是武官之流,却是天子亲军,自然桀骜。

      徐敏点点头:“辛苦了。”

      众人进了屋内,却见屋子里的摆设井井有条——黄花梨云纹拔步床上锦缎被褥并没有睡过的痕迹,潘鼎新的三品官服整整齐齐的叠在书案上,书案上有一叠书笺,砚台里边还有未干的墨汁。紫檀花草纹书案旁放置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屋子中央有一火盆,盆中有灰烬。

      徐敏问:“是什么时候发现谢大人的?”

      徐维正答:“今早卯时初,下官有事请教谢大人,却见谢大人房窗紧闭,呼应不答。下官恐有意外,率人破门而入,发现谢大人悬于梁上。救下时谢大人浑身僵硬,呼吸全无。”

      徐敏对角落里记录的文书道:“记录在案!”那文书听了便动笔写了起来。

      徐敏伸手捻了捻火盆中的灰烬,问道:“是纸吗?”

      那锦衣卫百户道:“是纸,来时火盆中还有未燃尽的纸张边角,只可惜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徐敏掀开盖着白布的尸体,见眼睛突出,脖颈由一条明显的伤痕。徐敏几欲作呕,勉强忍住,却也不敢再查看尸体,站起来问:“仵作验尸了吗?”那锦衣卫百户道:“验了,除脖颈部的伤痕无其他外伤,也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徐敏问:“沈大人,您怎么看?”

      沈有容本来乐得装哑巴,见徐敏问,只好含糊道:“这不是毒杀,也没有外伤,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自缢了吧?”

      谁知那锦衣卫百户摇头道:“锦衣卫有一百种法子让人死了,却查不出死因。单说这个,只要给人下一种重度的迷药,使人奄奄一息却又不断绝呼吸,这样在将人悬于梁上,死后便如同自缢一般。”

      徐敏听了,不发一言。却听徐维正朗声道:“谢大人的确是自缢,并非他杀。”

      徐敏回过头:“何以见得?”

      徐维正捡起地上被折断的门栓:“门栓由外折断,窗户也从内锁了。这证明只有谢大人一人在屋内,如此难道还有谁能杀了他么?”

      徐敏心道,密室杀人,花样多着呢。又听徐维正道:“其实诸位大人皆是心知肚明,这谢大人死于自缢不假,却是被人逼死的。”这话倒与广德帝不谋而合了。

      徐敏回头对那文书道:“这句话先不要记录。”

      徐维正犹自悲愤道:“堂堂道御史,竟然被山西的晋商给逼死了,岂不荒唐?就是要让陛下知道晋商之祸,已成燎原之势,若不下辣手整顿,必然是朝廷的大患。”

      徐敏劝解道:“徐大人,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咱们现在不是正在调查谢大人的死因吗?”

      徐维正也知道在这里说这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默了默,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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