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二公子和郡主又要搬回来住的消息很快的传到了赵珧的耳中，她心中自然是欢喜过别人的。赶紧拿起爱的小剪刀，准备为赵祎再绣一个鸳鸯的小香囊。虽然她不知道在他已经有妻室的情况下，这么做是否合适。她还没想的那么深入，只觉得如果不合适的话，送给郡主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也好。毕竟自从赵祎成亲之后，在赵夫人的百般阻挠下他二人再也没单独相处过。
　　对于柴郡主，赵珧跟随在众女眷后面倒是远远的见过一面，看上去清瘦柔弱，皮肤白皙。说起话来的时候喜欢笑，笑起来便露出两颗小虎牙和梨涡，一副我见犹怜的俏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可惜，二人只是这么远远的互相瞧过一眼，还没有什么契机认识。
　　两人的正式相识，还是柴郡主和赵祎搬回来的不久后一天夜里。家里又赶上了热闹的时候，这次是赵光的正夫人过门五年终于生了个女儿。赵夫人高兴，办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家宴。柴丝言便借着大型家宴的空档，找了个透气的借口偷溜了出来。费尽心机搬回来赵府住的柴丝言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自由，反而因为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受人注视。相比在皇宫里，竟然还多了一份不自在。这么些日子了，别说出府转转，她连出前院都显得比别的女眷艰难。赵府那么大的地盘，柴丝言找到赵珧的房间却没有浪费太多的力气。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赵家大小姐的房间竟然在紧挨着赵府下人房的一个不起眼角落。
　　『咚咚咚。』
　　『哪位？』
　　听到有人敲门，赵珧心中突然一慌，赶紧收拾好手里还没绣完的香囊。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跑去迎接来人。但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却僵立在原地，缓过神来依然不知所措，连行礼都忘记。眼中的失望和惊慌不加掩饰的呈现在柴丝言面前，对方却只是带着微笑温和的打量着她。
　　『你以为是赵祎却不是，所以失望了。你一点也没想到是我，所以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你看看你，一个想法都藏不住，眼神和身体都在出卖你自己。你这样子的人，怎么在深宅大院里成活呢。我看还是赵祎的不是，要不是他总是时时处处护着你，捧在手心里，你见到我一定不是这副样子。』
　　柴丝言说的没错，赵珧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我怎么说也是你嫂子，再不济你当我是郡主也行。你当真不打算请我进去坐，非要让我一直在门口吹冷风？你吹生病了倒是没关系，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赵家上下非得鸡飞狗跳不可。』
　　话虽这么说，但赵珧还未来得及说请柴郡主已经自己迈进屋里来。屋内的陈设让柴丝言的惊讶和疑虑又加深了一层，虽然听说赵珧是个庶出的小姐，但这房间内外陈设甚至还比不上赵夫人身边的受宠的丫头。别说赵夫人身边的人，连春桃都比不上。啧啧啧，哪家的小姐穿着洗白的细布衣服，也是太破旧了。柴丝言想起来前几日在赵府花园里见过赵老将军和自己几位小夫人逗趣，赵珧的亲娘慧夫人可是穿金戴玉受宠的紧，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这里就这么吝啬了？
　　柴丝言继续在屋内游走打量，眼尖地看到那赵珧软塌下暖桌里藏着鼓囊囊的一包东西，也不想经过赵珧的同意就走过去拿出来看：竟是赵珧绣着的东西，上面还绣着未完成的鸳鸯。她抬头瞥了一眼赵珧，发现对方涨红了脸，双手不停的搓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这赵家小姐，原来是位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清纯佳人，只是赵祎将她保护的太好，免不得又吃更大的亏。怪不得赵祎死活也要回家，这其中理由怕是也有几分担心眼前这位小姐的缘故。
　　柴郡主突然想要逗弄一下这位看上去有些憨憨的小姐，于是特意假模假式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赵珧，将军府上尚未出阁的大小姐却私下里绣鸳鸯图样的香囊送给情郎，传出去不怕让娘家为你蒙羞吗。』
　　『不是很怕。』
　　『你不怕，我怕，赵祎也怕。更何况，我柴郡主也不想嫁给一个让我蒙羞的婆家，说吧，这件事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
　　『没关系的，郡主您别害怕。这是绣给郡主您的，还有郡主您要是想摆弄赵珧的话不用找这些有的没的借口，您就算现在打死我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明儿满汴京都会说是赵家小姐自己得了重疾暴毙的。赵珧真的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蠢笨，也能看出来郡主您今日来这里，无非是想跟我打闹一番不是动真格的。正如郡主所说，我二人年纪相仿又是姑嫂，您若是不嫌弃的话，日后我二人倒是可以做个伴儿 。』
　　柴丝言被赵珧答非所问的说辞惊的一愣，她自诩阅人无数，没想到还是看走眼了。这赵小姐竟然是这等妙人一位，两人眼神交错相视而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柴丝言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挺喜欢赵家小姐的，而且赵珧也真的如她所想那么蠢笨。只是在这方小天地中待的太久，失去了些女孩子该有的生气罢了。
　　小时候柴丝言身边有一个宫中的老太太带着教规矩，她是位慈祥的老妇人。她总记得这位妇人是因为记得她总念叨的一句话：缘，妙不可言。柴丝言现在肯定，她与赵家小姐赵珧之间就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缘分。不然为何见面几句话之间，就如此相互喜欢。说起来也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会子的工夫便从你死我活变成了惺惺相惜的关系。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不在意。但是我就是不太明白……』柴丝言歪着脑袋，脑中飞速的闪过许多词，她千挑万选却还是挑了最直接的问，『那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满街跑吗，你干嘛非得喜欢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此话问出口后，两人皆是一惊。柴丝言自打出了宫，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路放飞自我是没错，但市井婆子们的用词她都用上了这件事，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而对于赵珧来说，她这才知道了原来自己的身份对于将军府以外的人来说竟是个迷。于是她又把自己的爹如何上吊，而自己和娘亲如何无依无靠所以才嫁给将军做小妾，她也跟着改了姓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柴丝言讲了一遍。以往无人过分的身份最近竟然讲给了两位新认识的朋友听，赵珧心里其实挺开心。
　　『原来是这样，那你和赵祎还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但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们，我现在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皇兄柴戎你知道吧，也就是当今大周的皇上。他跟我先皇完全不同，好战称勇，不屑禁锢我又舍不得放弃我。但我也就仗着个身份，其他啥也没有。你这辈子怕是也没有机会和赵祎在一起相守到白头了，当然我也不一定能。咱们两人倒是真可以做个伴儿，你们府上的那些女眷尽是些婆婆妈妈，成天拉着我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真是烦死人了。』柴丝言明白知道话多失了言，索性破罐子破摔向赵珧倒出她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儿来，『我给你说吧，我小时候是常常跟着我外祖父身边的，那时候去过一趟汴京的市集。外祖父去世后，周家不管我任凭他们把我扣在宫里，其实宫里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太无聊了。现在好不容易嫁出来了，我还是想出去。你也没很少出门去吧，要不然我们找机会一起溜出去吧？』
　　『这……不太妥当吧，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可是郡主，你要是出了事会连累赵家的。』
　　柴丝言又被赵珧这话逗笑，有样学样的说道：『要是现在有歹人冲进我们屋里杀了我，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明日皇城里就会传出诏书，说我是得病暴毙而死。你看，咱们俩其实一样。』
　　两个女孩儿再一次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团，却不知那『歹人』真是说话儿的工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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