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蔡重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照常的起早晨练，晚归睡觉。他对戴珧说的最多话是，出征的日子已近主帅却迟迟未定，怕是会突生变故——心里有些慌张，一慌张就容易饿，一饿了就特别想吃戴珧做的炒鸡和脆皮鱼。

　　好在蔡重晋担心的变故终究没有发生，南平一战，柴戎最终还是请出了赵老将军亲领禁军五万出征。战前点兵，赵将军亲封蔡重晋为左前锋，杜青为其副将辅佐其右。石守信、王怀德等人均列其中，甚至连赵祎都封了一个粮草官，只有赵光被留镇守汴京。

　　『你不只是个步兵指挥吗？』封将诏书到蔡重晋府上的时候，戴珧正在小厨房做饭。锅里的鱼刚煎好了一面，便被官家匆匆忙忙的拉到了门口与蔡重晋一起接诏。

　　『行军打仗你也懂？』

　　『好歹禁军统领府上长大，再不懂也稍微知道些轻重。』

　　『那你觉得此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此事完全就没有妥当的地方啊！禁军中这些年缺少的原本就不是年少的良将，只是这些年轻力壮的都与赵光拉帮结派罢了。而赵老将军六十高龄还要亲率大军远征南平，此为其一；其二就是你区区一个步兵指挥，于军中的官职仅高于那些大头兵，尚无半点功绩就直接空降左前锋，军中其他将领可服气？几万士兵可服气？就算这些人都不敢说什么，我不信那赵光就能服气？』

　　『服气。』

　　『凭什么？』

　　『就凭我是蔡重晋。』

　　『就凭我是杜青。』

　　『这里有你什么事？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冷不丁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到人家府上来，这里是你家吗！』

　　原本是小两口在花园里拌嘴，却被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杜青把气氛毁了个干净。戴珧气急败坏的用手一遍遍的捋着胸口，杜青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身后，结结实实的把她吓的不轻。她用余光剐了蔡重晋一样，气他明明看到也不知事先提醒一下。平白无故让戴珧受这么一个惊吓，更何况，杜青一贯在她们家中来去自如，这一点也让戴珧心里很不舒服。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个杜青嘴巴又毒性格乖张，戴珧跟他打嘴仗从来就没赢过。

　　『从你们接完诏书我就一路跟着你从门口走进来，我站你背后半天了你都没感觉。你这样的上战场根本活不过两个时辰，我很担心你啊。』

　　『杜青，这次我不带她去。』蔡重晋闻言赶紧眨巴眼睛冲着杜青猛使眼色，杜青却全然不闻，依照着自己的节奏接着说。

　　『为什么不带，不是要让他看看你在沙场上的英姿吗？』

　　『不看了不看了，这个……下次再说，咱们这次先好好打仗。』

　　『你确定不带？』

　　『不带。』

　　『好的，他决定不带你了。这样我就可以带了，我也想让蔡夫人看看我在沙场上的英姿，顺便说一句，我敲战鼓的时候最好看，你到时候注意一下。特别是收兵之前的最后一轮，我还会加入一些个人的创作进去，其中会有一些鼓点的变化，你到时候也注意听一下。』

　　『杜青……我不去。』光是想起要去城楼上注视杜青敲战鼓的样子，戴珧就一个头两个大。

　　『你为什么不去？是我的英姿不好看吗，还是不想听我的敲战鼓。』

　　『我……是女人啊，不能随军吧。再说了，你们是去打仗，我跟着去也没什么事情做啊。』

　　『有，你可以做饭。』杜青与一般的军士不同，虽也日晒雨淋的日日训练，但依然白净。就像蔡重晋说的那样，他真的像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弱质书生模样。但是只要杜青一开口，必定语不惊人死不休。

　　平日里的杜青无论是说什么惊奇话做什么奇怪事，也不会有太多的表情和情绪起伏。但今天他鲜有的抬高了音量，用更加尖酸刻薄的语气质问蔡重晋，『你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明明要离开好久你不会想念她吗。你们刚刚才成亲不久吧，连我都会想的。你这次也带上她吧，我们可以把她伪装成士兵的样子藏起来的。』

　　『一堆臭男人抠脚脱衣的地方，我怕她不适应。』蔡重晋抬起了下巴，好像望着天又好像看着房梁，从他用余光偷看杜青的角度，戴珧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看。

　　『那你下令让他们不许抠脚也不许脱衣，这样总行了吧。』杜青不依不饶，戴珧知道蔡重晋已经有点吃不消。看来这天底下吵不过杜青的人不止戴珧一人而已，他杜青怕是早已在吵架这领域称霸。如果可能，她真的很想引荐杜青给赵夫人认识，最好是能把他们关在一起，让这两个人好好的吵上个三天三夜，看是最后谁能活着走出来。戴珧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有了那个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难道不想听我敲战鼓吗，戴珧，你不能光靠我帮你说话求情，你就不能自己也努力一下吗。』杜青显然对戴珧笑出声来的事情颇有微词，戴珧都看到他明显的抿起来的双唇和拧成了倒八字型的眉毛，赶紧对着蔡重晋深情款款的表忠心道：

　　『为了我却要让你重新在军中立规矩，我岂不是帮了倒忙。我总觉得我能帮上你点什么，兴许是我高估了自己。』说完，戴珧还故意做出遗憾又抱歉的难受表情，蔡重晋上前捧起她的脸，深情款款的回应道：

　　『你好好在家，等着我凯旋归来，不生病不受伤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蔡重晋你好肉麻，我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戴珧你手上有汗毛吗，它们也都竖起来了吗？』杜青将自己的右手衣袖挽起，举到戴珧的眼前，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的夹起来一根汗毛。戴珧竟也被杜青的汗毛吸引了，一把推开赖在她身上的蔡重晋，一边也撸起自己的衣袖尝试着夹起一根汗毛，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杜青。

　　『你怎么不叫我夫人了？』

　　『我以为你跟我已经是朋友了，我们要重新退回到叫夫人的阶段吗？』

　　『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就挺好。我好像没有能夹起来的汗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对了，杜青你今天要不要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虽然杜青和蔡重晋，甚至于连戴珧自己都很讶异自己的提议。但是不管怎么说，戴珧对蔡重晋要出征一事的担心在杜青的帮助下，总算是减轻了那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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