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

　　灵溪……清零原来的主人，是你吗？

　　不受清央控制的，回忆里的“自己”放下正在擦拭的剑，满心欢喜地回过头。

　　“渊空！”她扑进来人的怀里，仰头亲了一下男子的侧脸。

　　渊空，清央记得这个名字。他是灵溪的爱人。

　　所以，清零把她带到了千万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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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不等她理清思绪，画面徒然一转，像是从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瞬间变成了血腥恐怖的惊悚剧。

　　她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立于云端，睥睨人间众生。清央察觉到了什么，呐喊道：“灵溪，等等！”然而她忘了这是一个已然发生的定局。所到之处，万千生灵皆在她喷出的烈焰中湮灭，无数凡人发出绝望的呐喊，在火焰中翻滚、尖叫、死去，可她却无动于衷，甚至发出了一声轻笑。

　　阻止她的是眼前突然出现的数条巨龙，它们同样盘桓于青云之上。他们齐齐喷射出寒冰，然而灵溪是天下无双的龙族战神，这几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长老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她撕咬着他们的身体，他们被烈火覆盖，尽数掉落至陆地。

　　——愚蠢的弱者。

　　她回到了龙眠山，继续大开杀戒，屠戮着龙族的老弱妇孺。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指挥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站在聚灵池前，她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如同一个浴血奋战从未输过的女武神，她身着铠甲，眼神凌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沾染着鲜血。回首望去，她的剑在青草地上划出一道暗红色的路。

　　“灵溪……”一刻钟前妄图阻止她伤害亲人却被她重伤的渊空提着一口气，一步一顿地向她走来。

　　“灵溪，醒过来。”他走到她面前，却扔掉了手中的剑。

　　而她不为所动，手中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那最后一刻，他捧起灵溪的脸，在她的嘴唇印上了无望而眷恋的一吻。
　　……

　　“啊——”如同进入时一般毫无预兆，清央突然被回忆扔了出来，如梦初醒。

　　“央央你怎么样？！”尝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无法唤醒她的夜粼颤抖着抱紧了她，生怕她再出什么状况。

　　百里清央久久不能回神，呐呐道：“时间过了多久了？”

　　“已经一日过去了。”他有问必答。因为时间过了太久，极寒境外的海族肯定在担心着他们，但他必须确保她安然无恙才会带她出去。

　　“一日？！”她纳罕，梦里面虽然几乎跨越了灵溪的一生，却都是短短的片段，没想到现实中竟然已经过了一天。

　　“既然没事了，我们赶紧走吧。”夜粼依然有些后怕，开始催促清央与她一同离开。

　　“等一等。”清央看着清零，它已回到了自己手中。回想起梦境里的情形，她想要验证一个猜测：“夜粼，你能不能把那柄剑拿起来看看？”

　　她说的剑就在身边，便是清零先前久久不远离开的那柄。和梦里渊空的剑一模一样的外形，让她确定，这两柄剑便是当年灵溪和渊空所使用的对剑。

　　渊空被魔化了的灵溪刺穿胸膛，用自己的吻唤醒了灵溪。还好，那次他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并陪伴着灵溪度过了漫长的地底岁月。可惜后来灵溪魔性再次发作，这回，他没有逃过厄运。
　　在他死后，他的剑如同其他已死精英的剑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个龙族最初诞生的地方。

　　“我已是你的剑灵，求求你们，将他唤醒。”

　　梦境的最后，灵溪双眼无光，看着地底的虚无终于死去，清央灵魂升起，离开了灵溪的身体。清零剑里出现一个少女，她向灵溪的尸体盈盈跪倒，清央却知道，她请求的人，是自己。

　　她希望他们，能像唤醒她一样，唤醒渊空那把剑中的剑灵——她的爱人。
　　--

　　夜粼并不知道清央究竟在这一日之内遭遇了什么，所以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他有些犹豫。先前他已经查看过这把剑，里面的灵残破不堪，几乎就要消失，他不觉得才一天过去，这剑会有什么不同。

　　何况清央被吸入剑中世界的经历在前，他担心他再随意碰剑，也会进入其他世界。若是这时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清央一个人，若是应付不过来该如何是好？

　　他皱着眉，却见清央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罢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希望他做，他便去做！

　　他嘱咐清央若他有什么意外便不用管他立刻离开这里，又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张开手向那柄剑伸去。

　　这……他一碰到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声一声缓慢却有力地搏动着。他打开神识一看，

　　里头的剑灵全然不复昨日的惨状，虽然依旧是衣衫褴褛的模样，依旧闭着眼显得很痛苦，但跳动着的，明显是他的心脏。

　　“央央！这剑灵活过来了！”他大喜过望，却不忘告诉清央。

　　清央笑了，果然和她推测的没错！

　　她手中的剑听到这句话，立刻嗡嗡作响。清央安抚了一下她，便如她所愿将她和夜粼手中的剑交叠在了一起。

　　夜粼惊讶地看见，一个少女闯了进来，自己眼前的孱弱剑灵竟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少年模样的剑灵精神依旧不太好，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换了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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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竹！你终于醒了！”清零剑里的剑灵不顾他伤势未愈，死死地抱住了他，眼泪直流。

　　清冷少年显然被她这一扑撞疼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可他不动声色，缓了缓便反手同样抱紧了她。

　　“真好，我还能再次活过来，重新见到你。”他吻了吻她长至腰际的头发，语气里尽是感恩。

　　“是呢，我原本也已经死了，都飞到海边了，却被个人类捡了去。”提起当初把她捡走的徐修远，龙兰感慨万分，“还好后来我遇到了主人，很幸运哦，她是龙族后裔，还见过我从前的主人呢。”

　　龙竹这才抬眼看向一旁的百里清央，眼里带上了感激。是她重新滋养了小兰，让她死而复活吗？

　　再看向握着剑柄的夜粼，他叹了口气，有些哀怨：若不是夜粼拿起了剑，光是凭借龙兰的召唤，他是无法醒来的。

　　——虽然区区夜叉之身比不上原先的主人，好在也和当年渊空对灵溪一样爱着小兰的主人，这才能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喂，我们签订契约，你做我的主人吧。”也好，成为他的剑，像从前一样，陪在小兰身边。
　　原本对这小子的眼神很不爽的夜粼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

　　嗯？怎么好像被一个小鬼命令了？

　　“我和阿竹是一对，只有真心爱我主人的人才能把他叫醒。若你拥有阿竹，便是经过我们同意的清央的爱人了哦。”龙兰见夜粼气势汹汹的样子，担心虚弱的龙竹会被欺负，赶紧挡在两人之间，对夜粼耳语道。

　　“小兰你干嘛？不许靠其他男人那么近！”龙竹本就不情不愿，见龙兰站在夜粼身边说些什么，更是气自己如今太过弱小，不能好好将龙兰护在羽翼之下。

　　却没想到原本还跟他剑拔弩张的夜粼在听完龙兰的话后，一张臭脸立刻云销雨霁。虽然强作镇定试图板着脸道“既然你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嘴角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向上翘起。

　　“我知道你以前叫龙竹，但千万年过去，你的龙兰现在成了清零，那我也给你取个新名字吧。便叫清一如何？”想到这个名字，夜粼顿时沾沾自喜。

　　清零清一，真是一对好名字啊！

　　另一边，清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夜粼忍不住的笑意，只以为他是因收服了一柄剑而高兴。夜粼不欲告诉她龙竹龙兰说的话，但经过剑灵盖章认证的他，此刻牵着清央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底气。

　　发现极寒境秘密并得了一柄剑的夜粼和百里清央收获满满，离开冰室后欲与夜四海商量找个时间再派人来看看，然而清零和清一否决了此处还有别的活剑灵的可能性，并希望能隐瞒龙族剑冢的存在让它们得以安息，终是打消了两人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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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离开冰凌丛生的极寒境，路过相隔不远的须臾海沟之时，夜粼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清央就再次向下潜去。

　　与先前的寒冰海沟截然相反，如果说极寒境意味着绝望与消亡，那须臾海沟给清央的第一感觉便是新生，就连这里的海水，仿佛都比外面的要新鲜一些。

　　百里清央随着夜粼走这海草丰茂的苍翠空间，这里幽静又安宁，却并不像其他重要的区域一样有森严的守卫。

　　“这里是南刹海的发源之地，源源不断的海水从这里产生才流入其他区域，没有任何一只海兽会破坏这里。”似是看出了清央的疑惑，夜粼解释道。他掀开一袭水草缠绕而成的帘子，带她进入须臾海沟的腹地。

　　“每年八月十五，我们力量衰弱之时，便会遁入此处。”

　　百里清央环顾四周，似乎可以想象到夜叉族全族躲避在这里的样子：“鲛人族进不来吗？”

　　“这里设有机关，只要在进来后把封界石放入此处，这里便犹如铜墙铁壁，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他指着屋子的中央，上面有一个底部中空的圆坛，而圆坛上，有一个圆形的缺口。

　　难怪，每到八月十五便手无缚鸡之力的夜叉族能躲过鲛人的追杀。清央了然，却被圆坛后石壁上的图腾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它闭着眼睛，蜷曲着身体，看不出表情，百里清央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它非常痛苦。在它的身下，描画着火焰，而上方，则是无数坍塌的石块。

　　“这是……”她越靠近，越好像能感受到龙的痛苦。

　　夜粼很想回答她，可是他也不知道。茫茫南刹海，别说是他，便是他的父亲，对远古的事迹也知之甚少，而这图腾的诞生，连同整个须臾海沟一起，都远远早于他们的出现。

　　他隐隐有一个猜测：龙族出自南刹海，曾经应当是这海域的守护者，但这石壁上的龙，显然是正遭受着折磨。但即使龙族已经离开，亿万年来，南刹海的居民依然敬重着他们。

　　正犹豫着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清央，夜粼却见她伸出了手掌。

　　“清央？”他叫她。虽然海族之外的人触碰石壁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却直觉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她呆呆地看着石壁，像是听不见他说话。

　　她的手掌覆上了石壁中心的掌印处，那个南刹海之主将手放在上面用以开启这面石壁的地方。令夜粼大惊失色，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仔细一看，是石壁在剧烈晃动。

　　——这是石壁开启的前兆啊！

　　可是清央，即使是龙族后人，如今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开启石壁呢？！

　　夜粼看她似乎毫无所觉，依然把手牢牢贴在石壁上，感觉不妙，也不顾会发生什么，上前强行把她拉开，然而她像是和石壁死死贴在了一起，没有一丝动弹。

　　震动消失了，正当夜粼焦头烂额慌得做好了最坏打算之际，如同方才突然的产生一样，震动消失得突兀。

　　所幸清央没事，只是很久没有回过神来：“我刚才，突然很想摸摸它。”

　　夜粼怕再有什么意外，便赶紧把这头门的故事告诉了她，却没料到她听完之后，立刻想到什么，歪着头道：“除了掌管南刹海的人，龙族之人应当也能打开石壁吧？所以，它感觉到了我是龙族血脉，所以想打开，后来又发现我还不是龙，所以震动消失了？”

　　她顿了顿，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所以，里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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