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婶热衷作死怎么办

　　（6）

　　她俯视着漆黑如深渊的水面。

　　映在水面的星辰亦如无数只眼睛，回视着她。

　　为什么，都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呢？

　　她望着碧色的蝴蝶划破黑暗，扑向水面漂浮的白色烛灯。

　　“嘶”的一声轻响，蝴蝶化作一团火焰坠落水面，烛灯被打翻。

　　也对，未来是无法改变的，你们的一言一行，也不过是在神明的剧本中按部就班。

　　她就如神在欣赏自己在人间的杰作般，俯视苍白的火焰在水面迅速蔓延。火光驱散一部分黑暗，好像擦净屏幕上的污迹，露出鲜活的画面。

　　画面上华服的女人露出胜利者从容的微笑。

　　白色狩衣的少女跪倒在她的面前，仿佛引颈待戮的羔羊。

　　*****

　　公元1189年，亦是历史的车轮发出隆隆巨响的一年。

　　这一年，不堪朝廷与源赖朝不断威胁恐吓的藤原泰衡，终于不顾先父藤原秀衡遗命，于闰四月三十日衣川馆逼死源义经。然而他的这番妥协和示好并未能为家族换来一线生机，反而自毁长城。同年七月，源赖朝不等朝廷敕许，发动了史称“奥州征伐”的藤原氏讨伐战争。战争历时近两月之久，最终以平泉军一路溃败，藤原泰衡为其部下和田次郎杀害而告终。曾为一方诸侯的平泉藤原氏终于被彻底毁灭，而镰仓幕府时代也自此正式拉开帷幕。

　　8月，阿津贺志山。

　　鹤丸国永站在山头，俯瞰山下正在修建防御工事的人类工队。被后世称为“阿津贺志山防垒”的绵延三公里之长的三重防垒已基本成型，就待引阿武隈川水填满壕沟。而根据狐之助的资料库情报记载，8月7日，这里将发生的就是奥州征伐战的决定性战役——阿津贺志山之战。

　　审神者监测到的溯行军动向，就是文治5年的8月初，在阿津贺志山一带，其目标为何，简直显而易见。

　　鹤丸扭头看了一眼，无语地看着三日月捧着个茶杯坐在一块石头上，就跟坐在本丸的三条养老院檐廊一样，显然毫无干活的意思。他们传送降落后便兵分两路，萤丸、骨喰藤四郎和一期一振去了藤田宿的源赖朝本阵那边，而他和三日月宗近、山姥切国广则留在平泉军阵营这边。

　　现在他有点后悔之前分组怎么没提出异议了。

　　“你就算装个样子，好歹也动一动吧？”

　　“嗯？哈哈哈，说的也是。”

　　三日月从善如流地起身，在鹤丸不满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也装模作样地向山下观望一番。鹤丸看他努力探出身子、眯着眼的样子，真有点怀疑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已经有老花眼了吧？

　　“哎呀，这样还真是看不出来什么呢。”三日月·花眼老人·宗近坦率地如是说。

　　鹤丸：“……”好吧，其实他也没啥资格吐槽三日月老花眼。他们这一组的侦查工作真的能指望的，也就山姥切了。

　　两振日常侦查失败的太刃乖巧如鹌鹑地等待打刀大佬侦查归来。很快，山姥切从树林走出来，面色微沉。

　　“这一带暂时还没有发现溯行军的行踪。”他向等待的俩人说明自己的侦查结果。

　　“毕竟阿津贺志山之战要四天后才开始，现在这个时间溯行军就算出现，也是在镰仓军那边可能性比较大吧。”鹤丸说着，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骨喰他们那边现在有没有遭遇到敌人呢。”三日月说，然而悠闲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担忧同僚的意思。

　　早就习惯这两振平安老刀日常没什么紧张感了。山姥切依旧一板一眼道，“即使如此，这边的警戒也不能松懈。”

　　他说完，目光定定看向鹤丸国永，看得后者打了一半的哈欠停了下来。

　　“队长大人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鹤丸半是疑惑，半打趣道。

　　“……没什么，我去那边再看看。”山姥切收回目光，习惯性地拉了拉帽檐，转身向另一边树林走去。

　　他没有告诉那俩人，他刚刚发现……自己的御守不见了。

　　平时放御守的衣兜里没有摸到那个注满审神者灵力、有护身之用的蓝色护符，却随着他翻找的动作，掉落出半只碧色的残蝶。

　　他原本有些怀疑是鹤丸国永的恶作剧，但想一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只鹤虽然一直热衷于惊吓，但不会开这种没轻重的玩笑。

　　而且看他刚才的反应，并没有恶作剧后应有的心虚。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确定出发前检查过随身行装了，御守这种重要物件更是不可能漏查。

　　【不要出阵，会碎刃的。】

　　出阵前一晚，实习审神者对他的告诫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仿佛一句阴魂不散的诅咒。

　　山姥切微微凝眉：难道是那个人吗？

　　她到底想做什么？

　　A0137本丸空间，这一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在全本丸部屋装修最好，也风景最好的三条养老院，流歌坐在檐廊本来属于三日月的位置上，对着院子里的景致发呆。

　　切国不在的第三天……鬼才想他。

　　流歌撇撇嘴，伸手去摸手边盘子里的团子，结果手腕一丝刺痛传来，才想起前几天的挫伤还没有好。她看了眼右腕上缠着的绷带，郁闷地叹口气。

　　这个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惯用手不能用，还真是诸多不顺心啊。

　　流歌从腰带抽出随身的短刀，拔出半段。

　　精心保养过的刃身明亮如镜面，往常只需要流转的刀光映过眼睛，心情便会平静安宁许多。

　　……可最近却没什么用。

　　流歌迟疑了下，轻轻唤了声：“哎，月。”

　　空气里静悄悄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她干脆把刀整体抽了出来，在半空挥了挥，然后手指一压一转，短刀在指间旋舞起银色的花朵来。

　　——虽然好久不练，已经远不如右手灵活，但幼时出于兴趣所学的二刀流技依然残留在肢体记忆里。托它的福，这两天才不至于狼狈到要被长谷部喂饭的地步。

　　“哎，月，”流歌转着刀花，自言自语着，“我最近……有点奇怪啊。”

　　“我的本丸来了一个实习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好像……不对，应该就是，喜欢上切国了。”

　　她望着身边的虚空，仿佛那位如同兄长的存在就坐在那，像曾经无数个午后一样，安静听着她的倾诉。

　　“其实那姑娘就是单方面喜欢，切国是不会对她感兴趣的，我知道。他满脑子就他的仿刀论，对谁都不会感兴趣的。”这样说着这个应该让人安心的事实，却毫无高兴的感觉，反倒有一种说不明的……失落，“我也知道，谁喜欢切国我是管不着的。我只是他的审神者啊，虽然我一厢情愿地想把他当作最亲密的人，一直在无理地向他撒娇，但是……说到底，我们本质上也只是工作关系罢了。哪怕是他喜欢什么人，我都没资格去管，何况是别人喜欢他呢……”

　　“再说切国那么好，除了仿刀论烦了点，长得那么漂亮却不许人说太不讲理了点……不对，这个其实是萌点。还有脾气有时太倔，被单依赖症太严重，有时太过认真不懂玩笑……这么一说他毛病其实也挺多的。”她忍不住笑了下，说是罗列缺点，却觉得这些缺点也都很可爱，“反正，别人喜欢上他是很正常的事，我应该骄傲啊，这说明我选初始刀的眼光的确非常好。”

　　她这样说着，笑容却有点挂不住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可我……就是非常不爽。”

　　流歌把刀举回到眼前，注视着刀身上映出的漆黑眼瞳，里面沉积着连日不散的阴霾。

　　“我不想别人喜欢他。”她下意识地放轻声音，那些隐秘的心思不想暴露给别人，“我知道这样很霸道，很不讲理，可我就是不高兴。看着那个人黏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在做实习工作，我也受不了。她那么大方地叫他‘切国’，这个名字我都还没直接叫过，凭什么她就可以叫。还有那天，她居然抱住了他……太过分了。”

　　那个画面想起来，心脏的难受至今也未减轻一分。她蜷起腿，把下巴枕在膝盖上，静静闭上眼，“月，我真的……很难受。”

　　“我发现哪怕那个人只是将热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都无法忍受。我现在就想把她赶出去，让他们再也不能出现在一个画面。以后也再也不要让这样的人进入我的本丸，哪怕是政府的命令，也不行。”

　　“要不等切国回来，把他派出去无缝远征一个月吧，让他避开那个人。可那样他要辛苦一个月，我也看不到他……呸，看不到又怎样，谁想看他啊！被那样叫名字也不反驳，傻站在那让人占便宜，他不会真看上那个小妖精了吧？这几天看他就来气，决定了，等他回来就踹他出去无缝远征！”

　　“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主公，这是在和谁说话？”身后传来小狐丸的声音，他正端了盘油豆腐走过来。

　　“没谁，我在背工作手册。”流歌随口胡诌了句。

　　小狐丸看了眼审神者手上握着的明晃晃的短刀，感觉有点危险。“主公最近烦恼还真是多呢。”他把手上的油豆腐放到女孩完好的左手侧，又贴心地把那盘团子和茶也换了过来，在流歌身边坐下。

　　流歌盯着那盘香气四溢的油豆腐一会，又抬眼打量眼前付丧神那头丰厚美丽的毛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小狐丸，你吃这么多油炸食品真的不会掉毛吗？”

　　小狐丸手里的筷子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不会，小狐有注意饮食均衡，也在好好做毛发护理。”

　　“有什么诀窍吗，头发护理？”流歌提起精神。

　　“诀窍有很多，不过主公你的话，”小狐丸打量了下女孩这段日子明显比以前更严重的黑眼圈，“多休息、少熬点夜就足够了。”

　　“……又不是我想熬夜的。”流歌蔫了下来，“最近睡不好，有什么办法。”

　　“主公，你有什么烦恼，是可以同我们说的。”

　　身形高大、打扮野性的付丧神，声音却是温润和煦的，在这个幽凉的秋日听着就让人如品香茗般温暖安宁下来。流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问：“小狐丸，我最近在你们看来，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并没有，主公，你的心情我们其实很能理解。”

　　“能、能理解吗？”流歌惊讶地看着他，有点脸红，因为她觉得那并不是些见得人的心思。

　　“这种感情是很正常的，并没什么见不得人。”三条大佬既一针见血，又体贴地没有真的戳破少女的心思，“我倒觉得，主公你应该更坦率一点，不要太压抑自己了。”

　　“坦率点啊……”流歌垂下眼，陷入思绪。

　　“前辈！”

　　那个特殊的称呼一传来，流歌就手一抖，强忍着没把手里的短刀丢过去。她缓缓收刀回鞘，拿了串团子面无表情地嚼着，没有理会来人。

　　对方对她的态度倒也不以为意，笑盈盈地站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前辈，书上有个问题不太懂，想请教你一下。”

　　流歌斜睨了她一眼：“不是有清光带着你吗？有什么不懂问他就行了。”

　　“清光先生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懂呢。”

　　闻言，流歌皱起眉。

　　“山姥切带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找过我？”她语气咄咄逼人地问。

　　“切国的话，好像对本丸的事务要更熟悉些呢。”实习审神者平静回答。

　　……无法反驳。

　　的确，山姥切因为是初始刀，而且一直担任近侍和总队长，对本丸事务的熟悉程度的确远高于其他付丧神。这也是她一开始拜托他帮忙带实习生的原因。

　　流歌压下看到对方就烦躁的心情，伸出手，“把书给我吧。”

　　“谢谢前辈。”

　　“对了，前辈”在流歌阅读书上的问题的时候，女孩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切国呢？”

　　……听到她这个称呼就火大。

　　流歌捏紧的手指在书页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她缓缓深吸口气，忍住脾气，冷淡道，“你不是知道他出阵去了吗？”

　　“什么？他真的去出阵了？！”

　　出乎流歌意料的震惊语气落在耳中，让她不禁怔了怔，抬头看向对方，却见女孩脸上露出真切的慌乱神情。

　　巨大的不安突然就笼上心头，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我和他说过了啊，不要出阵。”实习审神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望着流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害怕却又不得不说地嗫嚅道，“我、我在梦境里看到，他这回出阵会有……会有碎刃的危险。”

　　啪，流歌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

　　思维随着对方吐出的那个字眼断裂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再回过神时自己不知何时站起身，紧紧抓住面前女孩纤细的手腕，在对方的痛呼声中嗓子里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才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知道前辈你不喜欢我啊，我怕我说的话你不会信！”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告诉切国了啊，前辈你让他准备出阵的那天晚上我就找他说了啊！他怎么没跟你讲吗？”

　　“他讲什么？他会和我讲什么啊？！”

　　流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她像是要捏碎对方般收紧手，全然忘了手腕不可使力。直到身后小狐丸将她拉开：“主公，冷静点！”

　　“山姥切殿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他们出阵都带着主公你准备的御守，有情况狐之助也会及时联络主公你的，不是吗？冷静点，不要自乱阵脚。”

　　小狐丸紧紧抓住审神者，以免她再扑出去弄伤自己，边提高声音提醒对方。手下女孩颤抖的身体好像稳住一些，她语无伦次地顺着他的话喃喃，也在努力冷静下来：“没错，御守……他们都带着御守……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狐之助也没联系我，现在都还正常……”

　　“主公！”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歌仙兼定的喊声。流歌抬眼望到他一身内番服，急步向自己走来，脸上是清晰的焦虑神情，突然被铺天的恐惧吞没。

　　“主公，我刚刚在洗衣盆里发现了这个。”歌仙走到她身前，伸过手来，“这个……好像是山姥切的。”

　　流歌怔怔接过他递来的东西，瞳孔慢慢缩紧——小小的、背面绣着刀纹的蓝色护身符，正是……山姥切的御守。

　　小狐丸感到手下的女孩一瞬间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了下来。他急忙要扶住她，却在下一秒，她自己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惊惶的神情收了个干干净净。

　　她握紧手中的御守，挣开小狐丸的手，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主公，你去哪？”

　　“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审神者声音冷静得惊人，尚未痊愈的脚行走还很不便，但脚步毫无停顿。

　　“不是说……不能跟着一起出阵吗？”传来实习审神者怯怯而疑惑的声音。

　　流歌脚步停了一下，猛地回头。

　　漆黑的眼瞳仿佛不透光的深渊，从里面看出来的是犹如厉鬼般冰冷的眼神。森森寒意直刺心底，女孩一下子噤了声。

　　再无人敢阻止她，她转回头，继续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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