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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若岑风倦是个冷酷无情之人,面对邬凌以自己生命为赌注的威胁,大可以一笑置之。
但偏偏,岑风倦岑天尊对外人冷漠,对亲近之人却是再心软不过,根本不可能对邬凌的偏执置之不理。
邬凌看到岑风倦眼底的动摇,笑意更浓,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岑风倦看到徐钩的五官在变化,从柔柔弱弱小绿茶变成另一副模样,一副岑风倦曾朝夕相处过六年的,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那是十七岁的少年邬凌的模样。
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很柔和,他的气质干净温雅,不带一丝戾气,他凝望着岑风倦,如同凝望整个世界。
对那时的邬凌而言,岑风倦或许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但这澄明干净的少年却被血色沾污,一道道伤口浮现在他俊美的面庞,也浮现在少年瘦削的身躯,血迹染红本是亮色的衣衫,然后干涸,将他衣袍浸成带着浓重血腥的墨色。
少年邬凌看着岑风倦,低声梦呓般呢喃道:“师尊。”
然后他的身形渐渐透明,如轻烟一般,被风吹拂便散了。
岑风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旧日记忆的复现,也是他走后邬凌寻死模样的预演。
直到此刻,岑风倦终于知道,邬凌制造出徐钩不只是为了诉说往事。
邬凌用六年时间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不知道系统有何作用,但他猜到岑风倦有可能看透徐钩的身份,甚至可能看透他并未堕魔,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筹划好了应对方案。
这个以自己为赌注的选择,和眼前少年邬凌风中消散的一幕,才是邬凌的最终筹码。
岑风倦心如明镜,想通了一切,却仍怔怔地无法回应,不止是因为他为邬凌的远虑与决绝而震撼,也因为这一幕和回忆中那幕终身难忘的画面太过相像。
往事如潮水,不容拒绝地将他席卷。
那是六年前,他还没离开小世界时的事,现在想来,后来的一切变故,或许都是自那场万魔渊动乱而始。
在他接到任务降临小世界的第六年,本应被镇压住的万魔渊突然动乱。
动乱原因至今都众说纷纭,但小世界的修者们一致认为,是因为魔魂被带离了万魔渊。
他们这么说不是因为掌握了证据,而是知晓邬凌作为魔魂封印者的身份,要逼当时已经崭露头角的飞白宗和邬凌解决这场动乱。
以岳掌门为首的修真界甚至召开会议,商讨出威逼飞白宗妥协的方案,然后才将大会请柬送到岑风倦手中。
岑风倦记得自己收到请柬时的画面,送请柬的八宗联盟弟子神色倨傲,不屑地瞥了一眼岑风倦,甩手道:“哪儿有必要好言好语地邀请你们。”
岑风倦何曾被人,还是个普通弟子如此小觑过,当即握住腰间佩剑。
然后就听见系统疯狂报警。
在小世界执行任务时,他不能背离系统定下的人设,而在这方小世界中,他的人设是温文尔雅以德报怨的君子,绝不可能轻易拔剑揍人。
岑风倦咬牙压下心中怒火,那小弟子却以为他认了怂,方才胆怯的神色一扫而空,洋洋自得地高昂起下巴。
他挑衅道:“若不是魂体内封印了魔魂,邬凌怎么可能有如今的成就。”
他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妒忌:“所以要我说,魔魂的事就是他分内之事,哪怕为了镇压魔族动乱而死,也是他应该做的。”
岑风倦身侧,邬凌神色晦暗不明。
岑风倦清楚那时的邬凌与如今不同,尚不知报复为何物,因此哪怕被冒犯得难过又气恼,也只是像是要寻找依靠般,站得离岑风倦更近了些,指尖小心地缠上岑风倦一角衣袖。
像是只受了委屈,正可怜兮兮往主人身上蹭的幼犬。
岑风倦顿时被激起护犊子之心。
岑风倦忍不住心头怒火,对着警报狂响的系统呵了声:“闭嘴!”
然后他霍然拔剑,将大放厥词的八宗联盟弟子揍成猪头,不卧床修养半年休想自如行走。
舒了这口恶气后,岑风倦看向手中请柬,眼神凶恶得像是想直接一把火把这东西烧了。
系统在此刻冲破了他的静音限制,呆板地宣布道:“宿主违反人设,需要接受惩罚。”
骤然浮现的疼痛让岑风倦视线发黑,他强忍着疼闷哼一声,一丝鲜血染红他淡色的薄唇。
邬凌握着他衣角的力度骤然加大,半搀扶着他慌乱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岑风倦缓过这阵突然的疼痛,却也被磨得眼眶发红,杏眸眼底笼罩了层湿润的水光,他竭力想稳住呼吸,却还是带着藏不住的轻颤。
疼到这般地步,他还是咬牙回道:“没事。”
岑天尊向来不习惯于示弱,哪怕身边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小徒弟,他依旧竭力隐忍,不愿展露病痛。
同时,他也毫不后悔,拔剑给八宗联盟弟子个教训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然不会迁怒邬凌,他甚至安抚般地拍了拍邬凌扶着自己的手臂。
岑风倦的眸光散乱,没看到当他转向邬凌时,少年眼底那复杂的神色。
邬凌毫无疑问是焦急担忧的,但他看到岑风倦向来淡漠的眉眼被唇角血迹和眼尾的嫣红染上抹艳色,眼中却有惊艳和独占欲一闪而过。
只是少年很快敛眸,再抬眼时,已经变回了岑风倦熟悉的乖巧小徒弟。
岑风倦在邬凌还不算宽阔的臂弯缓过疼,咬牙对徒弟道:“我们去赴会。”
直到六年后的今日,岑风倦仍记得赴会那日天色阴沉,最北方的天际泛着红光,像是被血浸染般,透露着不详。
他降临小世界六年之久,一直完美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却在那日阴沉的天色下,和修真界半数修者大打出手。
因为大半个修真界都要邬凌死。
以岳掌门为首,各宗各派坚称邬凌体内封印了魔魂,那他就是镇压万魔渊的最佳人选。
至于邬凌和飞白宗孤立无援,会不会因此受伤甚至死亡……
岑风倦从修者们的眼神中看出,他们并非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期待着邬凌能和魔族两败俱伤,若干脆能同归于尽,更是再美好不过的结果。
岑风倦顿时怒急。
无数修者在规劝他和邬凌,但岑风倦默然不语,只冷冷地扫视过众人,然后噌地一声已然拔剑出鞘。
竟是以一己之力鏖战与会各宗门!
起初岑风倦尚能压制系统,但很快,重度违反人设的行为让系统冲破限制,对他施以惩罚。
岑风倦喋血不止,瘦削的身躯因疼痛轻轻颤动,却身姿挺拔地傲立在众修者面前,握紧佩剑的五指没有懈开力道。
他面色苍白,身形单薄,仿佛风都能将他折断,他被系统折磨得眼尾发红眸带水光,身形也几度摇晃,却仍半步不肯退让,带着滔天气势一家家地揍翻了与会各宗门的修者。
他虚弱无比,也艳丽无比。
修者们看着他冷然的眉眼,畏惧他神挡弑神的霸道,却又忍不住……怦然心动。
直到岑风倦离开小世界多年后,仍时常有人回忆起那一幕,难以自控地心动过速,甚至有人寻来最好的画师,想要画出那日岑风倦的灼灼风姿。
但后来定制画的修者却不知所踪,连同那副绘出岑风倦几分风度的画也一起不翼而飞。
唯有神秘的幕后黑手知道,那修者早已开启崭新人生,而那副画一直被妥善放置在他的藏宝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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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神秘幕后黑手邬凌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