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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岑风倦语塞良久。
他感受到了邬凌话语中的执着，刻骨铭心不肯放手的执着。
岑风倦想，这份执着或许源于邬凌曾活得太苦，因此看到一只手撕破黑暗伸向他时，便不顾一切地抓住，不愿再放手。
但……
岑风倦眼睫垂落，开口：“邬凌，你执着的只是救你出泥潭的那个人，而不是我。”
邬凌依旧没有现出身形，但他的声音传到岑风倦耳边：“师尊是想说，如果换一个人做我这方小世界的任务，我也会执着于他？”
岑风倦默认了他的解释。
邬凌轻笑起来，很愉快般道：“师尊难道是因此才会觉得别扭吗，觉得自己可以被替代？”
岑风倦双眸微瞪，感知到邬凌的执念后，他确实感念万千间夹杂了些许别扭，但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何别扭，难道竟会是邬凌说的这个原因吗，他希望自己不可替代？
岑风倦混乱地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被邬凌说得发晕，却又不知是否该反驳。
没等他理清思路，一只肤色如蜜的手伸到他面前，邬凌终于现出了身形。
青年就站在他身前，与他的距离甚至不足一臂，那只平摊伸来的手掌撞入岑风倦视线。
邬凌道：“师尊不该这么想。”
岑风倦却没听到般，目光怔怔地落在邬凌的掌心，那上面放着一张糖纸，一张历经多年颜色渐渐黯淡，因被人摩挲过无数次，边缘都褪色发白的熟悉的糖纸。
那是十几年前他初见邬凌时，躺在他掌心被他赠予邬凌的那颗糖的糖纸。
邬凌看着岑风倦，血红的双眸却如宝石般微亮柔和，他珍重地收拢五指，如同收起最宝贵的珍宝般握紧糖纸，对岑风倦道：
“师尊，这世间无人似你。”
岑风倦看着邬凌，青年的话语带来莫名的愉悦，柔和了他惯于冷厉的眉眼，那双秀丽的杏眸微微一弯，仿佛一池三月湖水融进岑风倦眼底，带来一片好春色。
邬凌看到他神色温柔，又迈前一步，双臂松松地环住岑风倦的一握细腰，在岑风倦侧颊轻轻蹭了蹭：“师尊，你多陪陪我。”
这话冲散了岑风倦的淡淡笑意，他无奈叹气道：“我会多回来看你。”
说话时，岑风倦突然觉得自己宛如个人渣主人，正在狠心抛弃家里黏人的小忠犬。
他将这莫名其妙的错觉压下去，想多劝一劝邬凌，却听青年闷哼一声。
岑风倦立即紧张道：“邬凌？”
邬凌的身躯微颤道：“师尊，好疼，魔魂又在反扑，我快维持不住记忆幻境了。”
岑风倦顿觉头痛，邬凌在幻境中还能维持理智，等幻境破碎就又会恢复疯魔，到时候交流起来只会愈发困难。
岑风倦道：“坚守本心，我替你镇压魔魂！”
但邬凌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他全身重量都落在岑风倦身上，丝丝血迹溢出嘴角，记忆幻境在剧烈地颠簸震荡，岑风倦只能回抱住邬凌，艰难维持住两人的稳定。
伴随轰然一声巨响，幻境撕裂，二人的意识重回现实，半昏迷的邬凌低咳几声，渐渐醒来。
他双眸发赤，幻境中干干净净的脖颈上浮现出妖艳魔纹，又陷入了濒临入魔的状态。
岑风倦心累地长长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叹完了一年的气，他意识到，纵然自己有千百种正当理由能解释为何自己必须离开，但邬凌就是全都拒绝接受。
只要听见岑风倦要走，青年就红着双凶残的红眼睛入魔，比开关都控制有效。
邬凌看着岑风倦舔了舔犬齿，他意识到卖惨无效，竟冷声开口：“若师尊终究不肯留下，那就放任魔族冲出万魔渊，放任魔魂掌握这方小世界好了。”
岑风倦磨牙，自家小徒弟魔化后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学岳掌门威胁他。
但面对岳掌门，岑风倦能毫不犹豫地拔剑揍人，面对魔纹已攀至眼角的邬凌，岑风倦却敛着不敢说重话。
他正纠结间，被遗忘许久的徐钩突然直奔此处，对岑风倦言辞恳切道：“哥哥留下吧。”
小绿茶一双眼睛柔情似水：“不止是我想要让哥哥留下，你若走，邬凌天尊真的会失控！”
像是要配合徐钩的话，邬凌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眼中再无一丝清明，他竟将身躯的控制权彻底交给了魔魂。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气温低了几度，冷得人心底发寒，被释放出的魔魂没有浪费时间多言，他残酷微笑，魔纹妖艳如红莲，覆盖了邬凌脖颈和小半张面庞。
魔魂神色恶劣而狠戾，抬手轻拂，焚烧长乐宗的烈焰就变成了纯黑色泽。
方才岑风倦和邬凌进入记忆幻境时，原无求带领刀宗弟子救走了普通人，此刻长乐宗理应只有一山尸体，但玄黑的火焰焚烧过，却勾出无数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魔魂竟在焚烧死去修者们的魂魄，断绝万千生灵的往生之路。
徐钩牙关打颤，恐惧道：“哥哥，你也看到会如何了，你若离开，世界会彻底毁灭的。”
岑风倦看着冷酷微笑的魔魂，再看了眼满面惊慌的徐钩，抬手扶额。
堂堂岑天尊此生从未如此真情实感地反省自己，反省他在教徒弟时，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疏忽——
才会把邬凌教成如今的样子。
岑风倦无奈叹道：“邬凌，别演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宁静，徐钩泛着泪光的灵动眼眸一僵，魔魂的杀意也瞬间消散。
狠戾的魔魂重新变回了邬凌，他看着岑风倦摇头一笑：“原来师尊已经看出来了。”
岑风倦平淡道：“你和我说自己饿了的那晚，是你最后一次试探我，看到我拿出糖的那一刻你就彻底确定了我的身份，对吧。”
邬凌却从岑风倦的平静语调中，听出几分不想的预感，他不自在地承认：“是。”
岑风倦沉默地凝视邬凌，良久后竟是气极反笑道：“那你不告诉我，还继续装糊涂和我演戏，甚至分出魂体制造出徐钩这么一个人？”
邬凌和徐钩一起低头挨训。
岑风倦拂袖，愠怒道：“自己和自己争宠，自己吃自己的醋，你觉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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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邬凌：很有趣
邬凌【卒】
演技再好，也终有翻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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