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之洛神赋

作者:心里住着王子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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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受刑



      下了车辇,蓝忘机失魂落魄一般的站在琼楼气派的门楼前,入耳是一片熟悉的喧嚣吵闹。

      王侯公族、世家公子像往常一样在里面一掷千金、赏乐买醉,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再也没有了李衍庚。

      流水的英雄,铁打的琼楼。

      此话不假,来往英雄去的去,死的死,只有琼楼里依旧是莺歌燕舞、如画佳人。

      蓝忘机木然的抬脚迈进正门,应纾即刻便迎了上来:“姐姐回来了。”

      面对温婉柔弱的应纾,蓝忘机不便多言,只得将满腹心事压下,强笑道:“回来了。”

      说着,往楼上走去,应纾跟上来道:“有位公子点名要听姐姐的曲子,都等了大半天了。”

      蓝忘机心神俱疲、心力交瘁,只道:“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叫他改日再来罢。”

      “哦…”

      蓝忘机乏力的进入自己的房间,正待关门,不防胸.口突然遭遇一重击,直撞得她后退数步,跌倒在地,下意识捂住胸.口,连连咳嗽,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甜腥。

      “我看姐姐还是见见这位公子比较好。”

      忘机难以置信的抬头,应纾一改平日里柔弱胆小的样子,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怨恨、鄙夷和她看不懂的东西。

      “纾儿?”忘机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好像是多年来第一次看清她,而更讽刺的是,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人,用自己现在的目光看着自己,蓝忘机艰难道,“你是…”

      “她是我的手下。”李夫晏推门而入,他身长八尺,高大伟岸,不怒而威。

      原来如此——蓝忘机自嘲的笑,两年多来,她视应纾为自己的妹子,照顾她、保护她,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就连她每一声温婉乖巧的“姐姐”都是骗人的。

      乱世之中,只有身家性命是真的。

      父子可以成仇,兄弟可以反目,夫妻之间无从谈起,姐妹之情更是可笑了。

      蓝忘机挣扎的坐起身,奋力咽下喉咙中涌上的甜腥,笑的放肆又凄凉:“这年头,连琼楼这种风月之地都成了细作们的天下了。”

      李夫晏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

      应纾看着地上狼狈又情绪激动的蓝忘机,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看了看自家主子,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最终一言不发的退出去。

      李夫晏走到蓝忘机身边的榻上,大刀阔马的坐下,两手臂撑在身侧锦缎铺垫上,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蓝忘机?”

      她冷笑,不甘示弱的回瞪,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倔强与轻蔑:“是我!”

      “我听说,就是你做假证,诬陷庚弟有染于公子凰的,是也不是?”

      她嘴角勾起及其轻蔑的一笑:“是!”

      “谁指使你的,是贵妃?”

      “哈!”她笑,毫不迟疑道,“是!”

      李夫晏从未见过如此轻佻放荡的女子,她戏谑的态度更是让他大为恼火,偏偏又不能对一女流之辈施以拳脚,只得压下火气,冷冷的问:“庚弟如何了?”

      “你庚弟嘛——”蓝忘机仍是笑着,故意拖长了语调,“他死活不招供,想来现在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了!”

      李夫晏猛地一个健步欺身上前,铁拳一样的手紧紧攥住蓝忘机胸.口的衣襟,狠厉的一字一字道:“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忘机整个上半身都大力拽的悬空着,像一只被勒住喉咙的天鹅、被束缚住翅膀的蝴蝶,只能徒劳的挣扎却无济于事,李夫晏整个人带着吞噬一切的狂怒笼罩在她的上空,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侧绷起的青筋和眼底燃烧的怒火。

      她忽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暧昧又妩媚的笑容,风情万种的眼睛里立刻水光潋滟,无限风情因一片飘落的枫叶而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朱唇微张,贝齿轻启:“李将军,你到底是来嫖.妓的,还是来闲聊的?”

      李夫晏一腔怒火顿时被噎住了。

      “进了奴家的房间,若只是闲聊,可一样要收钱的——”她柔软的腰肢使力抬起,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柔情似水,凑近他耳边,无比魅惑的低声道,“我,可是很贵的。”

      李夫晏从小持身自重、洁身自好,见弟弟不务正业、放浪形骸已经是大发雷霆,只经历过铁马冰河、两军对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又惊又怒的像烫着了似的撒手后退。

      蓝忘机被拥的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开怀大笑。

      “你这妖女——”李夫晏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道,“应纾!”

      门外应纾应声而入:“公子?”

      “把她绑进李府,囚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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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府,一小厮上前同禀道:“主公,李夫晏李廷尉说有要事要求见主公。”

      焦滂道:“就说老夫今日抱病卧床,需要静养,婉拒了罢。”

      小厮似是楞了一下,随即称诺告退。

      焦滂饮下一樽酒,不禁感叹道:“这琼楼的红酥手果真名不虚传——老夫多谢贤侄美意了。”

      魏敏之温和的笑道:“焦将军客气了,小小心意,聊表敬意罢了。”

      焦滂捏着络腮胡道:“老夫有一问——不知贤侄为何执意不让老夫见那李夫晏呢?”

      魏敏之放下酒樽,对着焦滂恭敬的一拜,形容举止是一贯的谦和有礼,面容温润如玉,气质如兰,无时无刻不让人如沐春风:“那在下像先问将军一个问题,将军二十多年来,领兵打仗,屡建战功,威望如日中天,扬名四海,一声将令,士卒莫有不遵,这是因为什么呢?”

      焦滂沉吟片刻,久居高位、沙场征伐,眼神含蓄却掩不住犀利果决,他不是在思索问题的答案,而是不住的打量眼前这个纶巾书生打扮的斯文后生,随即豪气一笑:“愿闻其详。”

      “恕在下直言,将军靠的就是不参议朝政,不倾向于任何一党!大争之世,天下风云变幻,英雄豪杰、仁人志士此起彼伏,各据一方,你来我往,可谓是群雄逐鹿,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有多少英杰因为跟错了主公、站错了队伍,而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唯有将军您不依不靠,只一心打仗,守护四方安宁,功高盖世,威震宇内,不恋朝堂虚名,笑傲疆场,快意人生。”魏敏之微微敛目,娓娓道来。

      “哈哈哈哈——”焦滂听了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贤侄真不愧是‘雩邑第一才子’,此番论断可谓是犀利透彻,眼光独到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将军过誉,愚侄万万当不得将军如此谬赞——”魏敏之淡然欠身,接口说道,“不与任何人走的太近,也不与任何人结仇,此乃将军的中庸之策、韬光养晦之计,胜而不骄,明哲保身,静待时变,此等胸襟见识,此等叹止壮举,将军才可谓是亘古罕见的智睿之人呐。愚侄斗胆猜测,那李夫晏求见,必是为了其弟李衍庚‘华台诗案’一事,这件事表面上是李衍庚,背后却是贵妃和立嗣之争,是故焦将军您还是观时代变,不去趟这浑水的好。”

      焦滂沉吟片刻道:“贤侄此话有理,只是我素来与其父李阜交好,在满朝年轻将领中,老夫也是最为欣赏李夫晏,实不相瞒,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一掌上明珠,原想收那李夫晏做义子,待小女长大成年,便招他做上门女婿,也好让老夫晚年不至于太过凄凉,现在看来,也只好作罢了。”焦滂连连叹息,叹惋非常。

      魏敏之听了,又是一拜:“愚侄真是该死,竟让将军丧失一佳婿——不过,在下或许可以再赔一个义子给将军。”

      “哦?”这话倒是出乎焦滂所料,顿时来了兴致。

      魏敏之温和又不失淡然自若的笑着:“在下愿举荐一人,有了他做义子,将军不仅可以得到一个英勇不减李夫晏的少年猛将,还可以得到他麾下的八万大军。”

      焦滂急切道:“此人是哪个?”

      “司马沛。”

      焦滂沉吟着捏胡须,前倾的身体缓缓靠在了凭几的扶背上道:“就是与赵岭起义伐张的那个降将?”

      “正是,此人少年英才,艺高胆大,重情重义,性情率真,却不得丞相的信任和重用,现只领了个养马的闲职,实在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此人若能在危难之际得将军的提拔恩惠,必然以全力报答将军的再造之恩,况且他原属的八万将士大都是自坪、壊二州就追随其左右的士卒,对司马沛忠心耿耿,可一呼百应,将军收他作义子,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而将八万大军收归所有,这可是天赐的机缘啊!”

      焦滂被他说的早已经动心了,这个年月,有兵有粮才是最实在的东西,有了实力就是无冕之王,可他焦滂从来就不是庸碌之辈,相反他聪明的很,故不轻易应承,还有所顾虑道:“只是这样一来,是否有私自招兵买马、拉党结营之嫌?”

      “将军不必忧心,将军您只是收了个义子,您声名震天,张丞相多有倚仗,提拔自己的义子而已,相信丞相不会有异议的——再说,将军您早已经是功高盖世了,树大招风,就算您自己没有野心,难道别人就不忌惮么?扩大势力,为求自保而已,莫要等奸人暗害之时,才追悔莫及呀!”魏敏之巧妙的暗示焦滂,张泽成的忌惮和猜忌,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焦滂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不必多言,魏敏之站起身,走到正中间,对着上座的焦滂一揖到底,“愚侄不才,愿一力促成将军与司马沛的一段父子之缘。”

      “好!”焦滂想通,不再犹豫,爽快的拿起酒樽,“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在此谢过贤侄了!”

      一饮而尽。

      魏敏之仍是笑的一派温和,波澜不惊。

      扶持公子凰的第一步就是要扶持司马沛,他是站在公子凰这边为数不多的军中将领,焦滂虽然名义上是张泽成麾下的第一猛将,实则只是韬光养晦、待价而沽,观时待变、以待明主,也对,焦滂文武双全,英雄盖世,早看透了张泽成那个胸无韬略的莽夫,怎么会真正甘心臣服于他?

      若是司马沛成其义子,天长日久,就由不得焦滂不选择立场了,到那时,张泽成少一得力干将,公子凰得一支军中主力,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砍断张泽成的左膀右臂。

      而李衍庚,他只不过是一个对未来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现在却会成为公子凰的绊脚石,魏敏之心中想到,公子凰面对“誓君簿”迟迟不肯表明态度的举动,让他和一干老臣十分不安,好似群龙无首,不能众志成城,他此刻要做的,就是扫清公子凰的一切障碍,不能因为区区一介纨绔戏谑之徒,毁了公子凰的前途、毁了大启的江山,更毁了父亲毕生的心血和夙愿。

      魏敏之心里默念,李兄,多谢五丰宴上解围相救,可是魏敏之此身早已生不由己,此生恐无法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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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接过剑的那一刻,我面对张泽成,他手无寸铁,我…有那么一刻,想要…但我终于没有,而是杀了赵将军…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勇敢——”

      “——不是的,凰儿大可不必如此难为自己,你听我一言,以后切不可冒此风险,在这宫中,只需保全你自己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是也曾经这么说过么?你不是救世主,听我的,保全自己!”

      ......

      “青州之外,繁华大千,果然是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有凰儿,才更添锦绣慧心,让人份外留恋。”

      ......

      一桶冰冷彻骨的水当头泼下。

      李衍庚昏昏沉沉的意识被迫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一有知觉,浑身上下就钻心剜骨的疼。

      他整个人赤膊着上身,被绑在刑架上,奋力的睁开模糊不清的眼,入目是牖狱暗无天日的刑监和狞笑着的崇洺。

      他全身已经被打的衣衫褴褛、血迹斑驳,血迹凝结在皮开肉绽的肌肤上,一鞭下去,又不断有血液从好不容易干涸的旧伤疤中涌出来,滴滴答答在他脚下形成一个浅浅的血洼。这次醒来,没有一开始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知道是痛到极处还是意识不清的缘故,他已经渐渐麻木了。

      李衍庚从垂落在两边的乱蓬蓬的头发下,看着眼前的崇洺,眼睛里夹杂着痛苦和怒火,如同一个被束缚的猛兽,四处冲撞着找不到一个出口,他恨自己,在危险到来的时候,除了被动挨打之外,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束手无策的任人宰割,把生死大权交到别人的手中,任凭拿捏,窝囊至极。

      “啧啧啧——”崇洺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想不到,万花丛中过的李公子,竟然是如此痴情,让人唏嘘呐~由此可见,那公子凰可真是有能耐的很,可以将足下这么花心薄情的人牢牢的攥住,不简单不简单!痴情如此,本公子打今日起,对你李兄可是要刮目相看了,看李兄受刑,我这心里着实不忍呐~我说李公子,你现在招供,免去继续吃苦头呀!”

      混沌眩晕间,李衍庚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断断续续的笑,带动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钻心的痛。

      崇洺一皱眉:“你笑什么?”

      李衍庚浑身战栗着,透过刑监上方的一小展窗射下一片白色的日光,细小的尘埃在那束光中飞舞追赶着,逆光中,他的眼睛晦暗不明,流血的嘴角极缓极慢的露出一个笑。

      李衍庚平生最会趋利避害,会不会为了所谓忠诚或大义充英雄,李衍庚平生最会嬉笑花丛,对谁都情深似海,对谁都漠不关心,最对情之一字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最自私自利,最苟且偷生。

      最怕痛苦,最怕死。

      可只要一想到,招供的妥协一出口,那个人就会万劫不复,就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出来,即使遍体鳞伤,即使痛不欲生。

      李衍庚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是很痛,但我只是此刻,还不想妥协。

      让我再坚持一会罢…我还能再坚持一会。

      李衍庚的声音虚弱,却一字一字十分清晰:“不劳费心了…我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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