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之洛神赋

作者:心里住着王子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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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天付良缘



      像李衍庚这样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可谓除了不务正业之外,吃喝嫖赌、摔盆打碗无所不为,无所不玩其极,喜弈、投壶、蹴鞠皆是玩腻了的,更是不在话下。

      《礼记传》中云:\"投壶,射之细也。燕饮有射以乐宾,以习容而讲艺也。\"投壶是由射礼演变而来,原是士大夫中流行的高雅活动,如今渐渐在民间也逐渐风靡起来,李衍庚拿眼一瞥,只见一个朴实无华的木壶,并无\"依耳\"、\"贯耳\"、\"倒耳\"、\"连中\"、\"全壶\"等许多花样,里面只是装满了谷米,更减少了投中的难度。

      李衍庚见一边崇凰新奇又略带紧张的期许,面具下的嘴角就不由得翘得老高,换了平时,李衍庚怎么会屑于跟平民百姓之间做这些无聊的事,但是此刻却也兴趣盎然的大摆架势,准备大展身手,只见他好整以暇的捏起一枚箭杆,随意咬着一边嘴唇,微微倾斜着头瞄准,举重若轻的轻轻一掷,那枚箭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划过一条漂亮的曲线,直直飞进木壶里,半分也不差。

      李衍庚在四周一片叫好声中不无得意的笑道:“凰儿,你来摸!”

      崇凰欢喜的将手伸进罐子,摸出四个豆子,赶紧一看,是“福、寿、安、丰”。只差一个字就能凑齐一对了,真是好不可惜,崇凰不觉一阵失望。

      李衍庚笑着出声安慰道:“凰儿真是好手气,头次就能摸出一字之差的来——不急,待我再.射!”

      摊主刚要说话,不想被李衍庚悉数将本应该是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咽下。

      李衍庚一个接一个的投壶,简直是百发百中,旁观的人群也渐渐跟着沸腾,一枚枚箭杆犹如神助一般落入壶中,列无虚发,平常百姓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做此等消遣的,因此大家都明白此人非富即贵。

      李衍庚一边投壶,嘴上倒也不闲着:“哈哈——摸得好!待我将接着投,咱们今天就把所有的吉祥话都凑齐!”

      崇凰捧着渐渐收集起来的一小捧五色豆子,兴奋的眼睛发亮,即使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李衍庚也能想象出他的样子,不由勾起嘴角。

      摊主被晾在一边,眼前这位例无虚发的主投壶摸豆根本不用他这个摊主招呼,皆如入无人之境,根本用不到他,口中手中两厢兼顾,一时也不闲着,当另一位总是摸不到凑对的时候,也出声安慰鼓励,两个人自成方圆,视他为无物。

      当李衍庚载着崇凰行至宫门的时候,崇凰手里捧着二十多条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结子,结子打的巧妙得很,五色的璎珞交错的放在一起,更像是一场旖旎斑斓的美梦。

      李衍庚将崇凰扶下马,道:“集市有意思么?”

      崇凰摘下面具,对他一笑:“有趣的紧,还要多谢你。”

      崇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白皙的双颊微微泛着红晕,让他整个人都从平日里端正从容却也疏离冷淡的幅框中抽离出来,焕发出明艳的神采,李衍庚不禁看愣了,他回过神来,掩盖似的伸手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似的:“那就好…下次再带你去。”

      崇凰伸出手:“今日收获颇丰,大半都是你的功劳,要不给你挑几个罢?”

      李衍庚刚想拒绝,却突然间心下一动,遂伸出手指,一一划过五色斑斓的丝绦,迅速用手指勾住一个握在手心里,快的崇凰都没有看清,取走的是哪一个。

      看到崇凰讯问的眼神,李衍庚又露出轻松自在的笑:“在下只要这一条,凰儿你可不许反悔啊!”

      “我如何会这般小气。”

      “好啊,”李衍庚边说着边笑着后退,“那在下就谢公子赏了!”

      崇凰微笑着看李衍庚退后几步,遂转身进了宫门。

      李衍庚站在宫门外,看崇凰渐渐远去,良久,他紧握着的手掌伸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打着同心结的穗子,上面串着清一色的红豆,细细刻着的小字连在一起,赫然是四个字“天付良缘”。

      小小的穗子,来自街边的小摊,朴实无华,也算不得什么新奇的玩意,甚至是不值一文,但李衍庚打量着它,不由失笑:我这是怎么了?

      终于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起来,无奈且回味的勾勾嘴角,转身离开。

      五丰宴设于秋祭之后,文武百官齐聚九华台,推杯换盏,庆祝丰收。

      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形同虚设,张丞相谋逆之心经雩邑城前一站,已经秋毫必现,俨然快要成为大启的正主了,因此虽然今岁天灾人祸连连,启国内忧外患,正值风雨飘摇,可既然张丞相有兴致,那大家也只好陪着他一起粉饰太平。

      崇离与张贵妃坐于上首,此刻他也明白,张丞相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但却无能为力,加之前日于城楼之上遭受惊吓,近日一直身体欠安,旧疾发作,整个人像是一盏快要油尽灯枯的白蜡,一刻不停的在燃烧中消耗着晕黄幽暗、奄奄一息的微末之光。

      席间,妄图讨好丞相的臣工纷纷吟诵些诗词歌赋,给张丞相拍些歌功颂德的马屁。张泽成草莽出身,于诗词雅乐一门一窍不通,可既然满坐自诩风流的文人骚客和风雅之士愿意为他成传世佳话,他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

      一时间,满坐臣工无不绞尽脑汁的想要借此机会,大献殷勤之外还可以崭露头角、加官进爵。

      焦滂乃张泽成麾下第一名将,此人不到不惑之年,却骁勇善战,颇有将帅之才,手中一杆砺金画戟可以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大小战役战无不胜,且文武兼备,是张泽成最为倚重的能将,众人巴结的名单自然少不了他。

      一时间众人纷纷请焦滂即兴赋诗,焦滂为人豪气万千,也不推辞,饮尽觞中酒,用削肉的食刀敲击案几,好比金戈之声,出口成章道:

      明月揽尽玉铿锵
      清渠速荟燎四方
      泾流漫灌无际涯
      铁马冰河红璎缰
      急缶弦促催鼓紧
      力拔山兮是衷肠
      敲扑鞭笞三万里
      功业亘古九千章

      这首诗气吞山河,大气磅礴,豪气万千,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比起方才文臣吟诵的词调工整的诗句更添一股浑然天成的气魄,言毕,在场满坐无不抚掌赞叹。

      满坐喧哗,无论是建功立业还是歌功颂德,崇凰均无心听,只是担忧的看着上首一言不发、连连咳嗽的父亲,这个懦弱的男人只是坐在至尊的宝座上,如同被关在金丝笼里的一只鸟,他无才更为雄心壮志,如果生于太平岁月,或可当一个富贵闲人,一辈子只与妻子,或许还有三两孩儿终老一方,可他偏偏是位居九五,高处不胜寒,造化弄人,是他的不幸,亦是苍生的不幸,可怜可叹,思及此,崇凰不禁轻叹口气。

      此时此刻,心不在焉的可不止崇凰一人,曲卫坐于张泽成下首,在喧哗之间,一双精明的利目注意到张丞相的心不在焉,只见他不时的看向对面的崇凰,目光中掩也掩不住的欲望与肖想是任哪个男人都明白的,曲卫平生最会察觉人心,相府中的宾客谋士之中,也只有他将丞相的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他心下不禁冷笑,满坐想讨好张泽成的臣工,怕是此刻马屁都尽数拍在了牛身上。

      于是,他也端起酒觞,举杯遥望张泽成:“禀丞相,在下不才,也乘兴作诗一首。”

      “哦——曲大人也有诗?尽管念出来咱家听听!”

      曲卫清清嗓子,朗盛颂道:

      金谷佳月望兴叹,秋高天远登临台
      英杰荟萃锦风流,文武同朝社黎霭
      疾风骤雨涤旧尘,摧枯拉朽荡河山
      太平繁华无饥馁,争睹凤雏盛世颜

      这首诗前几联皆是为张泽成歌功颂德,赞扬他的赫赫战功,可最后一联笔锋一转,一句“争睹凤雏盛世颜”将众人的吸引力都引到一直默默无言的公子凰身上,凤雏暗嵌了崇凰的名字,将他的相貌比作盛世容颜。

      自从公子凰回宫那天起,其酷肖商妃的相貌就让所有人惊为天人,不加心里都心知肚明,私下里也议论纷纷,但碍于公子凰尊贵的皇子身份,因此无人敢将他美丽的容貌拿到桌面上来说,作为臣子,这样的诗句可谓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但皇上如今差不多就是个空架子,崇凰就更不要提了,因此,只要张泽成听了高兴,曲卫这个大胆的马屁就算是拍的登峰造极、恰到好处了。

      事实证明,果不其然,张泽成一听就眉开眼笑,连连赞叹:“曲大人的诗,深得我心!”

      崇凰听了,不动声色的微微蹙起了眉。

      一时间,众人皆开始跟风吟诵赞叹公子凰的容貌,因为张泽成水平有限,精深隐晦的未必听得懂,因此大家皆投其所好,直白易懂,渐渐的担子越来越大,遣词造句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的露骨。

      宇内人似月
      鸾凤降凡尘
      肤若霁雪颜如玉
      质若芙兮气比兰
      黛烟蛾眉画墨山
      走笔还点唇流丹
      秋水盈盈卉并雨
      明月皎皎露含英
      容姿只应天阙有
      人间莫得几回叹

      又有一个臣工捏着胡须,字正腔圆的念完一首极为露骨的诗,其实这哪里是在吟咏,简直是在集体意.淫,用词缱绻艳丽,通俗浅显,张泽成当成千古佳作,听得赞叹连连,一边品着韵律字眼,一边拿眼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崇凰,诗词所咏,目光所至,张泽成咂摸着其中滋味,平生第一次觉得诗词歌赋竟然如此妙不可言,直把他张泽成心中所想,表露无遗。

      崇凰感受到张泽成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似是一只紧盯猎物的丑陋不堪的猛虎,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又像是一场燎原的大火,似乎可以将他周遭的一切都刺破烧尽,直看到他的内里,赤裸裸又不加掩饰的欲望,心下顿时一阵恶心。

      崇离听了,又气又惭,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激起一阵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尽数咳出的咳嗽,来势凶猛,直咳的直不起腰,张贵妃忙帮着他顺气,令人侍奉汤药。

      张贵妃心下也是一片恼怒,只是面上维持着不肯发作,她打量着弟弟一副痴痴的嘴脸,知道自己这弟弟怕是已经精.虫上脑,她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看向下首坐着的一言不发的崇凰,目光中满含愤恨,为什么?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为了这个人团团转,甚至张泽成连神魂都颠倒了!

      这个崇凰一天不除,她就好像永远活在商浥尘的阴影中,说不定,他还会成为日后的太子。

      所以,崇凰必须除掉,事不宜迟,不然连张泽成那厮都迟早被他下迷魂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魏敏之一个人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天下大乱,文武却在此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满耳皆是阿谀奉承,满目都是歌舞升平,皇权旁落,黑白颠倒,皇子遭众人如此羞辱,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父亲临终所托,道阻且长,他却有如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不到一丝曙光。

      烈酒喝下,从喉咙直到腹中一阵火烧,直逼的他眼睛都火辣辣的疼,奋力睁开眼,周遭的熙熙攘攘都变得混沌不堪,他冷笑着勾起嘴角。

      突然感到旁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襟,他头晕目眩的抬头。

      只见一同僚小声道:“魏大人,丞相让你起来作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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