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之洛神赋

作者:心里住着王子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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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吾儿名凰


      距今两千三百年前,中原大地四分而治。

      战火连年不断,血流漂橹、饿殍遍地,百姓苦战久矣。

      闵国国君闵衡,少年英杰,登基之日起便有一展宏图之志,广纳天下之英才,变法图强,迁都雩邑,征收赋钱,行政改革,统一度量衡,废井田,开阡陌,农战结合,以军功论赏。终连克三国,中原大地重归一统。闵衡以其威彊敌德、克定祸乱,谥号武,史称闵武帝。

      之后,闵国又历经庄帝、襄帝、文帝、宪帝,渐渐衰弱,及至哀帝时期,朝政荒废,朝纲混乱,奸佞横行,朝廷横征暴敛,又遇连年饥荒,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天下再度大乱。

      一时间,各地群雄并起,武装割据,纷纷自立为王,其中以裕州太守崇锗实力最强,崇锗挥师北上,抢先夺取都城雩邑,斩尽闵国王公贵族,改国号为启。

      至此,天下再度形成四分而治的混乱局面。

      九月初九,雩邑宫笼罩于无星之夜。

      魏悉佝偻着腰,苍老的双手提起将将曳地的衣摆,快步一阶阶迈上瀛台高数十丈的台阶。

      瀛台为雩邑宫三台之一,高十丈,台上又建五层楼,离地共有27丈之数,高台之上檐牙高啄,又建一巨大的青铜鸾鸟,舒翼若飞、神态逼真,其一双凤目更是栩栩如生、不怒而威,浓重夜色下更显得乖张威严,令魏悉徒生苍然战栗之感。

      时间已过亥时,可瀛台内殿灯火通明。

      魏悉气喘的登上高台,忙整敛仪容,于殿外五体伏地,口呼千岁。

      及至三声千岁末了,殿门方开,曹公公快步迎出,一张涂的惨白的脸笑道:“司徒大人,您可算来了,贵妃娘娘可等的心焦呢。”

      魏悉忙拱手:“罪人顽抗,耽误了些许时辰。”

      魏悉在曹公公的引领下,步入殿内,穿过层层纱幔。

      殿内装潢极尽奢靡华美,木雕铜器在悠悠烛火下熠熠生辉,宫娥宦官皆屏气敛声、静候左右。

      刚及行至,只闻一并不年轻的女声自座上急切传来:“司徒魏大人,事情如何了?”

      魏悉连忙拜道:“禀奏贵妃娘娘,伶优商浥尘妄图携子仓皇出城,被臣截获,现已压至殿外听候发落。”

      张贵妃只觉悬了一晚上的心瞬时落回肚里,冷笑一声,站起身,绕过案几:“好!带那贱人上来,本宫倒要见见天下第一名伶是怎样一副狐媚嘴脸。”

      话落,一女子被左右侍卫架着上前,俨然是昔日里红极一时的名伶商浥尘。

      另有一侍卫上前将一襁褓递与张贵妃,张贵妃急切的接过,扒开襁褓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哈!真乃苍天护佑,是个女娃!”

      不再顾惜,将婴孩交给曹公公,张贵妃好整以暇的行至商浥尘面前,精致保养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啧,还真是倾国倾城呢,难怪陛下会动心。”

      贵妃气势逼人,商浥尘却并不躲闪惊慌,她一张绝美的脸径直的看着面前这个大权在握的女人:“贵妃娘娘,罪女知错,但求放我与女儿一条生路,我与女儿保证离开都城,再不踏入雩邑半步!”

      张贵妃嗤笑一声,手上发狠将商浥尘推至地上:“贱人,勾引皇帝,珠胎暗结,本宫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商浥尘跌坐地上,静了片刻,好似再也抑制不住似的大笑起来。

      张贵妃皱眉:“你笑什么?”

      商浥尘恢复了平日的骄傲,一双水杏秋瞳因大笑而潋滟万千,顾盼生辉:“都说当今张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今日见了,不过是个糟糠妇人!”

      此话一出,左右皆大惊失色。

      张贵妃听了这话,顿时气个半死。曹公公斜睨着贵妃的脸色,吓得两股战栗。

      张贵妃本是皇帝的贴身侍女,先帝崇锗当年南征北伐,艰苦创业,几次身至险地,九死一生,与太子崇离走散。她护尚是童子的太子东躲西藏,流落民间,艰难度日,及至先帝终于抢先攻破都城雩邑,启国初定,他们才得以回来,那时,他们两人已经在外相依为命了十二年。

      在十二年形影不离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中,二人渐渐生出情愫,待到崇锗去世,崇离继位,立即册封这个一手将自己拉扯大的女人为妃,要她享尽荣华。虽然张贵妃其貌不扬,也并非贵胄之后,但从小颠沛流离的太子却将自己全部的信任都交与这个女人。

      可是张贵妃早已经过了青春年华,虽然集宠爱于一身,却并无子嗣。张贵妃善妒,依仗皇帝宠爱纵容,暗中祸害有孕妃嫔,致使皇帝虽已近而立之年却无一子嗣。

      皇帝从小寄人篱下、流落他乡,性格懦弱胆怯,得过且过,朝中局势皆由手握兵权的张贵妃弟弟张泽成把持,宫中上下畏惧张贵妃与张泽成一党的淫威,均是敢怒不敢言,所以这么多年,只有皇帝一人还蒙在鼓里。

      看着眼前这个堪称绝代美人的如画眉眼,张贵妃嘴角渐渐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本宫以中人之姿侍奉皇帝,确实惭愧难当,不如——”她走近商浥尘,好似打量般上上下下品评过她的样貌,“商姑娘把这双美目借本宫用用吧!”

      商浥尘脸色微变,继而大骂:“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老妖!戕害皇嗣,罪不容诛!总有一天,老天会让你不得好死!”

      商浥尘的破口大骂让张贵妃始料未及,一时间恨的巴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还有你——”商浥尘突然又指向一旁的魏悉,歇斯底里,目眦尽裂,“枉你四世三公,门第显赫,竟然也委身事贼!你给我记着,我做鬼也饶不了你们这些奸贼!你给我记着!记着!”

      魏悉袖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大骂的商浥尘,一言不发,脸上的沟壑皱纹在晕黄明灭的烛光中,让人看不真切。

      商浥尘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冲出殿门。

      待至众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商浥尘轻巧的越过汉白玉石栏,身形似燕,衣带轻展,从数十丈高台之上落下,顿时血肉飞溅,一命呜呼。

      曾忆当年倚栏巧笑,天子驻足,纵使有佳人如斯,于乱世纷争中,也只得这样草草收场,令人可叹。

      曹公公迈着小碎步,捏着一把诚惶诚恐的细嗓子对张贵妃道:“商浥尘已伏罪,摔了个血肉模糊,娘娘您看,她的双眼还——”

      “挖!给我挖出来!”张贵妃气急败坏,“还有这个小畜生,给本宫扔出去喂狗!”

      曹公公与一干下人忙做鸟兽散,有的急急忙忙去寻商浥尘恐怕早已血肉模糊的眼睛,有的抱着襁褓准备离去。

      “慢!”魏悉上前,“启禀贵妃,老臣以为此女可留着。”

      “留着?”张贵妃皱眉。

      “是,留着。”魏悉不慌不忙的说,“一来她是陛下的血脉,陛下久无子嗣,必然龙颜大悦,二来,此子只是一个公主,威胁不到贵妃与张太尉的大计,三来——三来贵妃膝下无子,其生母已死,贵妃就是她的亲娘,既然无害,何妨留着她,给贵妃解闷?”

      张贵妃渐渐平静下来,伸手理了理发髻。

      魏悉屏住呼吸,不敢多言,看着贵妃若有所思的踱步到婴孩面前。

      婴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头上的金步摇,竟吃吃笑了起来。

      “这孩子——”贵妃语气缓和道,“酷似陛下,将来也是个美人吧。”

      魏悉瞬间仿佛松了一口气,拜道:“贵妃英明。”

      车辇中,魏悉并未因贵妃留女婴一条性命而如释重负,他的心还在悬着。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他闭上眼,回想着不久前与商浥尘的一段话。

      “求司徒大人放我母子三人一条生路。”

      “张贵妃已然得知你诞下皇嗣,命我拿你。前路关卡重重,就算我放了你,你今晚也绝对走不出雩邑,到时不光你们母子三人,就连我也会难逃罪责,功归一篑。”

      商浥尘看了看怀中的龙凤胎,满面泪痕。

      “求大人为妾指一条明路。”

      “我有一计,就是不知姑娘答不答应。”

      “大人教我!”

      “张贵妃只知道有皇嗣,却没有人料到会是龙凤胎,姑娘若是信得过老夫,就把男婴交给我送出雩邑,老夫一定竭尽所能保他长大成人,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会护他周全!”

      “大人…莫非是要牺牲小女以保吾儿?”

      “姑娘莫急,老夫并非要牺牲任何一个孩子,而是要牺牲姑娘。”

      “我?”

      “是,请姑娘佯装被老夫擒获,前去宫中面见贵妃,贵妃见了你和孩子,心里必然不疑有他,如此可救小公子性命,恕老夫直言,姑娘此去难逃一死,但只有姑娘被赐死,小公主才能活着。”

      商浥尘听了,沉吟片刻:“大人,真不是张妃一党的走狗吗?”

      “老夫一门四世三公,先帝在时便位居三公之列,如今委身事贼皆乃权宜之计,苟全性命于乱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扳倒张妃一党,重振朝纲,除此之外,老夫别无所求。”

      商浥尘听了,略微点了点头:“妾也是相信大人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一直小声啼哭不止的男婴,附身吻了吻他的小脸:“我儿像我,女儿像陛下,张妃应该不会迁怒于她。”

      听了此言,魏悉突然匍匐于地,行大礼道:“姑娘这是同意了!老夫替先帝谢姑娘!替这天下芸芸苍生谢姑娘!姑娘高义,老夫必当竭尽所能保二子平安!”

      商浥尘见魏悉行此大礼并未阻止,而是虚弱的笑笑:“妾是一介伶优,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想保我一双儿女性命而已,不过,却也当得司徒大人一声谢了。”

      商浥尘将男婴递给魏悉:“我儿身后有一红色胎记,酷似凤凰,妾曾闻世间有凰,浴火重生,便为他起名为凰儿吧。”

      魏悉恭敬接过:“老夫记下了。”忙命亲信悄悄从后门送出。

      商浥尘抱着女婴,随魏悉出了房门,门外皆是兵甲。

      她停住,转身再次深深望向魏悉:“司徒大人,记住你说过的话。”

      待车辇行至家中,已是子时,老家仆阿兆在府前持灯等候。

      “主公回来了!”

      “孩子现在何处?”

      “按照主公的吩咐,在西厢悟清大师那里。”

      “可曾惊动家人?”

      “未曾,连夫人公子都不知道。”

      “好!”魏悉马不停蹄穿廊过院,行至西厢,轻叩门道,“悟清师傅,是我魏悉。”

      门开,一上了年纪的老僧合掌道:“阿弥陀佛,魏施主请进。”

      魏悉闪身进屋,立即关门:“原本请师傅在家中讲经,没成想突遇变故,此子身份尊贵,家中人一概不知,只有临时托付给师傅照顾我才放心。”

      “施主莫要客气,”悟清道,“只是方才我看,这孩子哭声微弱,身体羸弱,实在不容乐观。”

      两人来到榻前,只见有一个婴儿似是刚刚入睡,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

      魏悉叹道:“这是陛下的血脉,无论如何要将他平安的抚养长大,雩邑对他不安全了,老夫家中也难保没有张贵妃的眼线,放眼天下,军阀割据,终日混战,所以老夫想托师傅带小公子出城,在佛寺将其抚养长大。”

      “施主言重了,贫僧一定尽力抚养小公子长大。”

      魏悉不舍的看着襁褓中睡的并不安稳的男婴:“这孩子羸弱,请师傅一定一定将他养大,老夫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师傅。”

      “阿弥陀佛,贫僧不管他是皇室公子还是卑贱草民,只知他是一条无辜性命,贫僧救他是分内之事,当不起施主如此重谢。”

      魏悉跪拜至地,深深俯下去。

      清晨,雾还未散去,市井之间渐闻人声。

      城门刚开,来雩邑讲经的悟清师傅一行人就出发了。

      魏悉站在城门楼上极目远眺,心中思绪万千。

      此去山高水长,祸福未知,然而魏悉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他仿佛看到了国家未来的一线希望,有此希望在手,纵然身入虎穴,也无所畏惧。

      在那个清晨的薄雾中,魏悉第一次听到雩邑的鸟儿啁啾。

      他心中默念:苍天见怜,见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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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作者只是闲来无事讲个故事,尽量讲的动人、有历史之感,作者不是历史专业,细节没有考究,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哈~
    如果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希望跟作者交流,可以加□□群223785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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