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路迢迢

作者:雪泥鸿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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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8 章


      正当杨双被六子儿拽到自己身后,月蓉又以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这闹剧之时,一无所知的宋磊带着他亲自挑选的十来个亲卫从府里走了出来。

      乍一看到大家都立在门口,夫人也还未上马车,宋磊一时也有些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从人群中传出一个惊喜中带着点儿怯生生的哭音道:“宋大哥……宋大哥……是我……我是杨双,求你救救我娘……我娘她……她快要死了,我是来找端木姐姐的……你快带我去找她吧……”

      惊吓中的杨双根本就不懂得这个时候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在这威严的将军府门口,被人在这扣着,气氛又压抑又凝重……此时能遇见个自己认识的人,向他求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就是由于他的一声惊呼,李月蓉的脸色,一下子唰地变白了。

      此事是不必再问,不必再说了,宋磊是谁?是任平生的一道影子。这孩子能找到门上来,还能一眼把宋磊认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方才说的话都不是假话……

      寺庙自是不必去了,看着任伯欲言又止的那张老脸,躲避着她眼神的六子儿,还有宋磊那张冰块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什么都不必再说,也不必多问。脸色大变的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走,趁着还未完全失态,她悠悠地对身后的儿子说了一句:“啸儿,扶我回房”。便在任吟啸的搀扶下转身回了府,留下一脸惊诧的众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任平生这会还在他的书房里,对此时发生的事并不知晓。李月蓉心中翻腾着许多疑问、委屈、怒气和羞辱……她要去当面问他!马上!现在就要去好好地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百转千回,不断回想着今日端木晨来了府上之后,和任平生之间的每一次交谈……不想则罢,越想越觉得端木晨在和任平生说话时,神色太过淡然,丝毫没有旁的大夫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而且……一众下人似乎对她也不十分陌生,当时她还想着,是不是府上经常请她来看病,所以才不那么生疏……如今想来,原来竟是如此。

      若说任平生会看得上端木晨,她也不会感到奇怪。虽说那个女孩子并不是艳光四射的人,但身为医者,自有一番洒脱沉稳的气质。

      这些年来,任平生一个人过了那么久,他真要娶妻纳妾,本也是天经地义。可她在回府之前就曾问过他,府中是否已重新娶了新夫人,他都说没有,只说后半辈子要用一生来补偿她。热热闹闹地把她母子二人迎回了府,又得上陛下的诰封,举国上下都在称颂将军的深情和他们夫妻二人的同心同德。让她沉醉于他的深情中不能自拔。

      如今她方才回府不久,突地又冒出个未婚妻来……难不成,他是在准备新娶时,又找到了自己?

      一个男人,为自己守了这么多年,要说不感动是假的。而且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母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体会得到。

      若是他和那个端木大夫早就情根深种,她这一回来不是棒打鸳鸯,做了罪人么?如今好不容易家人团聚,自己也想着苦尽甘来,一家人安安乐乐地过点平稳日子,便是她余生最大的心愿。然而……今天闹的这一出,莫非是要她在这关头,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么?她嫁入任家这些年,也是知道任家的家训,不得纳妾养小的。

      不管如何,他们到底在筹谋些什么,她总得要问个清楚才是。

      只是,一想到这些事,她的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痛起来……

      这厢的杨双被任管家斥责了几句,让他今后不准来将军府找任何人,就让他速速离去了。

      杨双实不得法一脸愁苦,还是宋磊见他可怜,暗自让他由东大街往仁心堂这条路上去寻,姑娘离去之时,他远远地看着一行三人往东大街上走去了。

      杨又得知后,辗转几次,终于在离仁心堂门外不远的地方,见到了精疲力竭的端木晨。母亲命在旦夕,可怜的杨双哪里还有时间一一道出将军府门前发生的一切,已耽误了太多时间的他,如今只急着求端木晨救他母亲。

      端木晨听说杨母之事,心中也为她甚是担忧。可这一日经历了这许多,实在是心力交瘁。再加上她近些日子心神不宁,身体也不好,着实无法车马劳顿去村子里给他娘亲看病。救人如救火,时间不等人,她思忖片刻便命白芷,拿了十两银子陪同杨双去城西找擅跌打伤科的冯大夫,再由白芷陪着,同他们一同回杨村去治他母亲的伤,自己则精疲力竭地和白芍进屋休息去了。

      一大早去将军府见了他们一家三口,又给任夫人治了病,这一日,真是不得消停。

      任夫人……呵呵……回屋休息的端木晨一想到这个称呼就觉得甚是好笑。曾几何时,她和任平生在闺房之中嘻闹时,任平生最爱叫她“任夫人”打趣她。

      她也曾经以为,身边的人都会用“任夫人”来称呼自己。

      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任夫人”来称呼别人。称呼一个原本就该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

      自己,不过是个过客。

      ----------

      那边的月蓉终是忍着头痛,在书房找到了任平生,一针见血地问起了这个问题。任平生未料到端木晨前脚方走,后脚便出了这样的事,难免心中烦闷,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叫杨双的小子竟然跑到府上来闹这么一出,还恰好让月蓉碰上。

      看着月蓉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不想刺激她本就严重的头疾,也不想她刚回府,就生出别的事端来。端木晨那边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下来。如此这般,已足够愧对端木晨了,如今若是月蓉再闹起来,他真的是里外不是人,怎样都不对了。

      于是,他一边扶着月蓉坐下,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安抚她,只说是小孩子浑说一气,让她不必在意。他知道月蓉心地善良,若她知道他和端木晨的事,一时自责,非要闹着回到村子里去的话,他对全天下人都没得交待,定会闹得不可开交的。

      他已经亏欠了她那么多,用余生来弥补都不嫌够,他怎么能对着她说出实情。若是要他对着这个饱受磨难的妻子说自己爱上了别的女人,原本就要娶她进门了……那还不如杀了他!

      当初红霞村中她追问府中是否已有女主人的时候,自己就一再否认了。如今她母子二人回来了,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去承认端木晨的存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是无可更改,没有余地的了。

      接来的任平生自是否认连连,安抚连连。只说端木晨医术高超,救过她几次。门口的小孩子突发臆想,救母心切,所以才口无遮拦,情急之下胡言乱语……他牢牢地将哭泣中的月蓉抱在怀里,一叠声地让她不必在意。

      可月蓉只是脑子不记事了,人又不傻。她看得出来方才在门外一向稳重的任管家一听那个小孩提到端木晨的名字时那份惊慌。还有府里其他人在今天早上见到端木晨来给她治病的时候脸上的那份不自然。

      起先她不知道,自是没有在意,可如今联想起来,二人必定是关系匪浅的。

      她见任平生不愿说实话,她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头又越来越痛。

      当初她不愿跟他回来,就怕他府中另有夫人。而他信誓旦旦说没有,她才同意回府。如今方才好些了,又冒出来个将军未婚妻。还大喇喇地上门来给她瞧病。说是瞧病,谁知道她安的又是什么心。枉她还把她当好人,几多信任几多赞誉……却没想过人家是来同自己争丈夫的……

      她越想越往死胡同里追。一个经历了生死坎坷,受尽磨难的女人,也不能怪她心胸狭窄。当年为了活命,天晓得她经历了什么。这些年,深山密林中累死累活地把孩子拉扯大。对于外界的一切,她不可能不心怀戒心。特别是比她年轻、比她貌美,比她还能生养的——端木晨。

      已走入偏执的李月蓉不禁审视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和端木晨之间到底是在算计着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他们联合起来在她面前演这样一出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么?她跟到门上来来给自己看病究竟怀着什么目的?

      今日端木晨来,一开口便说她不孕,是在暗示自己不配坐上任夫人这个位置吗?他和端木晨之间有这么多疑点,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就不能明说?

      她还给自己的药里用麝香,究竟是真的给自己治病,还是巴不得自己永远怀不上孩子…………

      她脑子越起越乱,原本就有旧疾的她就会时常头痛。如今思虑一多,又拼命地钻了牛角尖,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惊惶,她的头部便剧痛得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

      任平生见她情绪一激动,顾不得别的,赶紧扶着她在自己书房的榻上躺下休息,一边为她轻轻按揉着头部,一边叫人煎药来服。

      谁知刚躺下的月蓉已经不再信任旁人,费力支起身体对他喊道:“且行……我求你,求你,不要给我吃那个女人开的药,她要害我……她要害我……求你要帮我……我除了你和儿子,没有别人了,没有别人了啊……你们,你们不能害我……”

      任平生见引发了旧疾,自是不敢刺激她。便耐心安抚道:“好,好,不吃她的药,我们不吃,我们吃前些日子周大夫开的药,吃了就好了……你别多想,有我在,不怕,没人会害你,没人……”

      “且行……你别走,别走好么?我……我害怕……你若要另娶,把我送回山上去吧……我成全你们,你求她莫来害我……”月蓉已经有些魔怔了。

      “莫要胡思乱想,没人要害你,有我在,谁也不能害你。你是我夫人,此生就你一人,谁也越不过你去,你莫要听信外人的浑话,那都是没有的事……”月蓉靠在任平生怀里,痛出来的冷汗已溽湿了她的鬓角和后背。任平生看着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妻子,因着这些事情再度在苦痛中受折磨,心中的愧疚不言而喻。

      书房里一时乱作一团。任平生忙关安抚月蓉,还不知门外此时也闹得不可开交。

      年已十岁的小候爷任吟啸今日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他将母亲扶到父亲书房后,被叫出书房的他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听到了房内双亲的对话,还有母亲肝肠寸断、歇斯底里的哭诉。他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自小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向来体弱的娘亲有个什么闪失。而今回了府,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恭敬有加。就连他那个被外人称为“活阎王”的亲爹,待他也是慈爱有余,惩处全无。所以这位陛下亲封的忠勇候如今一见母亲受了别的女人的气,听到母亲在书房内那一通惶恐不安的哭诉,一时怒发冲冠,提了他爹赠他的宝剑就住外冲。

      他的贴身小厮一见情形不对,又不敢阻拦他,只得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连连劝说,让他要不冲动。可见着母亲受此折辱的任吟啸哪里是个能听得住劝的主。提着一柄宝剑,跑得虎虎生风,府里的侍卫见了,也只敢劝,不敢拦。

      眼看着小候爷提着那柄剑便往前院大门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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