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莫未还不知道你来了，我们去吓他一跳。”维予尽快完成白天的工作，早早回家，只带了白渚和伊娜，一路开往酒吧娱乐区。
　　伊娜问：“他不和你们混在一起了？”
　　“当然还在一起……哦，你说的‘我们’是指我们所有人。不，他帮维逸洗了几次钱就厌倦了，不再主动围上来。维逸可用的人多得是，就随便他去。现在，莫未在做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穿过紧凑密集的舞厅、酒吧、狭窄而时尚的餐厅、稀奇古怪的服装店，白渚把车开到一排店铺后面。伊娜下车四处张望，还想怎么有人把画廊开在这里。
　　维予用钥匙打开一家店的后门，请伊娜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嗡嗡声，伊娜才惊觉这是一家纹身店。
　　“很聪明吧？”维予对伊娜惊讶的样子很满意，又冲前面喊，“我来了。”
　　莫未从一个帘子后面探出头：“你来了，我马上就好……”他看到伊娜，“咦，你……”
　　莫未剪短了头发，比以前健壮不少，以往白净的面容笼罩了一层市井气，双臂都有纹身，每个耳朵都穿了好几个洞。
　　伊娜露出见了老朋友的笑容：“是我，生意好吗？”
　　莫未也微微一笑：“欢迎回家。再给我五分钟。”
　　“什么欢迎回家？你这里是女仆咖啡厅吗？”伊娜说着，随便在店里看看。这地方狭小又混乱，但三个帘子后面的小房间里都有人在纹身，看起来想当火爆。墙上挂的图样也都不俗，是莫未自己设计的，有传统的动物图腾、抽象花纹，也有少见的风景、建筑、科幻画面。
　　维予随手拿起一个火烈鸟独腿站立的图画，在伊娜耳边说：“你在侧腰纹上这个，第二天让我死也可以。”
　　伊娜反常地没有生气，反而似是迎合地与他讨价还价，嘟着嘴唇轻声说：“纹上不给你看，你也做吗？”
　　“月在青天水在瓶，存在就有被看到的一天……”维予正说着，前门上的铃一响，有顾客上门。维予见别人都在忙，说：“我来吧……”走到柜台上。
　　来者是四个面目不善的青年，都不满二十岁。维予对这种人上门并不意外，微笑着招呼：“几位第一次来？先随便看看，这是价目表。”
　　对方没接，恶狠狠地问：“老板在吗？”
　　“老板还在忙，待会儿可能有空。找他设计的价位是……”
　　维予还没抬起头来，为首的青年一把扫掉维予面前满桌的东西，恶形恶状喊起来：“让老板出来！”
　　“稍等。”维予不和对方争执，低头往后走，经过伊娜时拉上她。
　　伊娜甩开维予的手：“只有四个人，让我……”
　　“你和我不能卷入这种事，去叫白渚。”维予不顾她挣扎，硬拉到后面，径直走向后门。
　　白渚一听叫他，马上冲进来，笑容可掬挡在莫未前面：“几位，这家店是有人罩的，有话跟我到后面说。”
　　“冤有头债有主，别管闲事！”
　　白渚笑着去拉为首的青年：“小生意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去说说清楚，谈开就没事了。”
　　那人甩开白渚，指着莫未说：“他伤了我家姑娘，我们来打他光明正大，这是私仇，别人都闪开！”
　　白渚看了莫未一眼，莫未急忙辩解：“这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无知少年。”
　　来人理直气壮：“你给我家姑娘背上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莫未：“这是纹身店，每个进来的人都流血，我有他们签的自愿书……”
　　“我家小姐不是那种人！一定是你利欲熏心，引诱别人纹些乱七八糟的……”青年话音未落，后面一个声音说：“还废话什么？砸，都砸了！把老板两条腿打断，事后赔他钱还是……”那人正说着，和白渚对上眼。
　　白渚正觉得这人眼熟，他看着白渚露出震惊、困惑、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人又一偏头，看到躲在后面的莫未：“你是老板？”
　　莫未也认出他：“幻姜？他们说的姑娘不会是……”
　　幻姜又问白渚：“你在这里，那他也在？”
　　白渚冲身后过道一招手，维予露出脸来。
　　幻姜脸上浮现出哀伤，渐渐压过他所有的愤怒。最后他忍辱负重道：“既然是你要的，那也没办法……”
　　“有办法！有办法！”维予大叫，“不是你理解的那样！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你是怎么理解的……”
　　莫未阻止两人泄露更多隐私：“跟我到后面来吧。”

　　幻姜遣散四个年轻人，与维予一行共五人到店后面一个比较私密的房间，白渚守在门口。莫未和维予熟门熟路地进去，幻姜看了伊娜一阵子，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白：“没想到你也在，你们就当我没见到她。”
　　“你怎么认识我？”伊娜问。
　　“呵。”幻姜一笑。
　　把门关好，莫未拿出一卷四开大纸，上面是一幅竖版的海棠春雨。飞花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维予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不由点头：“嗯，很不错。有点冶艳，很有你的风格。”
　　听了这个评价，莫未更羞怯不安地抬眼看了看幻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说点实际的，已经勾好草图了，你要打死我，就没人能完成这个作品，还不如让我完成，至少是副成品……”
　　“什么？这要纹在幻琪身上？”维予大惊失色，“纹哪里？”
　　“背……上……”
　　“满背？”
　　莫未垂头承认：“是……”
　　伊娜想帮帮忙，插嘴说：“还不错啊，虽然是盛都审美，倒和幻琪很相衬。”
　　幻姜问维予：“不是你要纹的？”
　　维予看看莫未，不知是不是应该认下来，让莫未解脱。
　　莫未：“是幻琪自己要纹的。怎么，她没告诉你？”
　　“没有。我是听我妈说的，又发现了你店里的名片。”
　　“那就来砸我？为什么不先和幻琪沟通一下？”
　　幻姜不以为然：“我一听就很气，又不是白砸，世上有法律和医院，事后赔你钱就是了。”
　　“那怎么行？”
　　幻姜又看了看那个设计：“纹这个要流很多血？”
　　“是，要花三年，一边养伤一边纹。”
　　幻姜愁眉不展：“为什么有人想干这种事？”
　　莫未吞吞吐吐，看看维予，说：“因为幻琪很不快乐，这种疼痛能让她暂时忘记心里的不快乐。”
　　维予低头不语，只有伊娜迷惑不解。维予向她解释：“幻琪是我公开的正式女友。”
　　“什么？你有女朋友？”
　　“名义上是这样，但我们不太管对方……”维予偷眼看幻姜，不想在他面前说太明白。
　　幻姜摆摆手：“没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幻琪这孩子，看了历史书上的人，就想当女皇。真走上这条路才发现，过程并不刺激，反而很无趣……”
　　维予接话：“真是对不起，我本来就是无趣的人，又做着无趣的工作……”
　　幻姜：“也不能怪你。在我们的世界，两个季度没业绩增长，部门经理就可以走人了。在你的世界，三十年毫无建树也很正常。也没想像中那么多好玩的事，没那么多盛大的聚会，也没凶狠的敌人，也不需要她的帮助……”
　　莫未点头：“幻琪正值青春，什么都没做，还要保持低调，生活寡淡，又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抱歉维予……”
　　“没事，我知道。我只是没发现她这么痛苦。”维予对幻姜说，“大哥，对不起。”
　　幻姜：“你觉得她很可怜吧？非要用这么卑微的方式实现理想。”
　　维予想了想，说：“不，我觉得她很有勇气。”

　　这时响起敲门声，莫未一开门，幻琪带着一阵风冲进来：“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哥！你来干什么？”
　　“我……”幻姜手足无措。
　　维予才反应过来：“刚才莫未工作对象是你？为什么不出声？”
　　“这种事哪能说停就停！处理不好就跳下床，伤口会感染的！”她又看到伊娜，“你回来了？拿钱不办事的假杀手。”
　　伊娜反驳：“谁说我不办事？你死了吗？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在保护你？”
　　幻姜不顾她们两人唇枪舌剑，低头对幻琪说：“琪琪，你不喜欢的事就别做了。我们有钱是为了不看别人脸色，如果连高兴也买不来，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幻琪不说话了，对幻姜噘嘴：“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来我的学校，你这样我更没面子！行了，走吧，我们一起走。”
　　幻琪又对莫未说：“我再打你电话。”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看维予，就要出门。
　　维予突然说：“幻琪，我们结婚吧？我把戒指买好了，下个月我们结婚。”
　　幻琪和维予在“男女朋友”的名义下，已经三个月没见面了。不光维予不主动找她，她一想到要见维予就头疼。她知道维予在给她一个台阶下，何不顺坡下驴……
　　幻琪慢慢转过头来，淡淡说：“我还太年轻，现在不想结婚。我想，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维予点点头。
　　幻琪又说：“谢谢你。”
　　“也谢谢你。”维予想起幻琪第一次那天，他在伊娜消失以后又获得了爱情的惊喜，那时候还以为，只要双方都有足够的动力，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生活就是在一起生活本身，只要所求不多，任何生活都能过下去……
　　“我还是把戒指送到你家，你留着给别人看。”维予说。
　　“不用，你这个穷鬼能买什么好戒指。”幻琪头也不回，“哥，给我上次看的那个黄戒！”
　　幻姜答应着，向维予挥挥手，在幻琪后面出门。
　　维予松了口气。舒展一下，才问莫未：“你们两个有没有……”
　　“你们不是不管对方的事吗？”
　　“是不管。但我想知道你的事，我是你的死忠骨肉皮！看这意思，你们是有过了？那就好。”
　　莫未还没答话，伊娜先问：“维予，你是怎么决定，哪些人值得你关怀，哪些人你连一分钟都不愿浪费？”
　　莫未好像对于这个问题早想好答案，帮他回答：“在他二十五岁以前认识的人，都是朋友，二十五岁以后认识的人都是路人。”
　　“怎么这样说……我也是看品行和学问……”维予为自己申辩，莫未不置可否，他就知道莫未说的大概是对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