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随着带路者敲门，瑾昌深吸一口气，憋着两秒钟。屋里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请进。”随着门打开，瑾昌吐出这口气，这让他情绪稍微舒缓了一点。他尽量用成熟自信的步伐走进门，对着里面的一男一女致意。
　　“瑾昌，是你啊，原来把你派来了。”维予站起来说。
　　瑾昌收获意外之喜，准备好的成熟自信的开场白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你记得我？”
　　“是，那天一屋子人，就你不是什么人的儿子，也不是军人，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是这样吗？对，我只是个普通的法律顾问。”瑾昌兴奋地搓搓手。
　　伊娜微微欠身，报了自己的名字。
　　瑾昌看着她一愣：“就是你？听说是流氓无产阶级，我想的完全是另一种人。”
　　“这话谁说的？”伊娜拍案而起。
　　维予挡在中间：“来，随便坐，就我们三个人。刚泡了茶。”
　　“是，是，好。”瑾昌点头哈腰地坐下，一开始就有点结巴地道歉，“真对不起，我，我来晚了，我是准备了正装的，因为沾了血，留在门口，因为这个事情，在路上耽误了二十分钟……当然主要是因为我没准备好，如果提前一个小时到，就算耽误二十分钟，还是能提前四十分钟……”
　　“出了什么事？”维予问。
　　“……而且我是有正装的，我还想是不是应该带进来证明我真的带了正装，又怕弄脏地毯。我也不知道这里地毯是什么颜色，万一是白色……”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伊娜吼起来，“谁管你衣服怎么样！”
　　瑾昌越来越紧张：“对，对不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个人被风吹下的招牌砸中了头，流了血，我叫了救护车。只是这样而已，对不起。”
　　维予：“你救了人啊，这是好事，那个人没事吧？”
　　“不知道，我没有走近，只是远远把衣服丢过去，让他自己按着伤口。”
　　伊娜：“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在没有橡胶手套保护的情况下碰到别人的血，但是我远远陪着他，直到救护车赶到。”
　　维予：“你有恐血症？”
　　“没有，我可以杀鸡。鸡的血源性疾病不能传染给人类，人类之间的血源性疾病可是能互相传播的。”
　　维予：“你知道那个人有血源性疾病吗？”
　　“当然不知道，他没有告知我的义务，我也没有问的权力，我当然不知道。”
　　维予按着额头，重复了一遍已经获得的信息：“你在路上看到一个人流血，你担心他是占总人口0.1%的血源性疾病感染者之一，于是你不敢靠近，远远看着他流血直到救护车赶到，就是这么回事？”
　　“是的，因为我的猜测完全合理，我不帮助他的权力受好撒玛利亚人法逆向保护。”
　　伊娜冷笑说：“你这样跟那人解释的时候，他能理解你吗？”
　　“完全不能理解，”瑾昌一板一眼回答，“对他来说，我提供全部帮助当然是他的最大利益。他不能理解的是，我只提供精神帮助，是维护了我们两个人利益加总起来的最大总体利益。这导致他情绪很激动，进一步损害了他的健康，真是不幸。”
　　伊娜问：“你最后还是拿起那件沾血的衣服了？”
　　“我向救护车上要了一个塑料袋，隔着塑料袋把衣服拿起来。那是……”瑾昌突然打破了认真的神情，脸上红了一下，“是秋沚小姐买给我的。”
　　维予笑了一下：“你也认识秋沚？”
　　“当然，”瑾昌一提到秋沚，语气就变软了，“秋沚小姐很好吧，就像……”
　　“嗯，嗯。”维予会意点头。
　　瑾昌继续说：“……就像忠、孝、仁、义、理、智、信几个字，从书里走出来一样。”
　　维予和伊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入套了。”伊娜的眼神这样说。
　　“这个奇人是秋沚套来的。” 维予的眼神这样说，“那么，也不能小看他。”
　　维予问：“你认识秋沚也没几年吧？”
　　“是，正好两年又三个月。”
　　维予大为惊奇：“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去欧曲家了？别人都是这样吗？”
　　瑾昌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惭愧，只有我是这样。因为我工作能力强，绝对忠诚可靠，我们又很缺文职人员，所以破格录用了。”
　　维予弹着桌子，为难地说：“仅仅是这样，还敢派你来出外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我在搞政治投机。”
　　伊娜格格笑了：“你还真挺明白的。”
　　“是的，我想当大一点的官。”瑾昌对维予认真地说，“队长十分理解我的要求，希望你也能理解，以后尽量提拔我。”
　　维予不自在地换了换坐姿：“嗯。”
　　瑾昌拿出文件夹：“秋沚小姐为了帮我，专门让我来见你们。希望我能找到一个让您和队长都接受的中间方案，这样我能双管齐下，成为你们共同的幕僚。……当然，我迟到了，而且没穿正装，可能因此影响了我的第一印象……”
　　“不要再提衣服了！”伊娜不耐烦地说他。
　　瑾昌吓了一跳：“是，对不起。是。”
　　维予也说：“真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老是道歉。”
　　“是，是。只是秋沚小姐知道了，会对我很失望……她一直说穿着和守时的重要性，结果我都没做到……”
　　维予安慰道：“她也不是真的在意……倒是有一点，你这个只说实话的毛病，是生理性的吗？按时吃药能不能控制住？”
　　“说到这个，这是故意的。我出身寒门，和你们的价值观、生活态度格格不入。在这里我没有发小，也没有一路跟的长官，为了避免被猜忌，我决定只说实话。请你们千万别猜忌我，我绝无二心，只是想当官而已。”
　　“如果别人给你更高的职位呢？”维予问。
　　“我选了你们，是笃定你们会赢。中途倒戈的人，从来两面不讨好，我又不傻。”
　　伊娜笑眯眯地问：“如果维予和欧曲不和呢？”
　　瑾昌想也不想就回答：“我选队长，队长会赢。”
　　伊娜继续笑眯眯地问：“如果秋沚和欧曲不和呢？”
　　“我选队长，队长会赢。”
　　“即使是秋沚？”维予也来了兴趣。
　　“可是队长会赢啊。”瑾昌觉得多解释一句都多余。
　　伊娜笑起来：“这也太有趣了，简直是个答题的机器。以前，我以为说话像舞台剧已经很糟了，今天又来了一个说话像翻译机的人。”
　　“这也是故意的。”谨昌说，“我来自离璧省，18岁以前说话有很重的口音，到盛都上大学才矫正过来。我还有社交障碍，特别是不习惯于和异性，以及权威对话。”说到这，他看了看维予。
　　“权威，我吗？”
　　“你还好，我到现在为止，和队长谈话总是汗流浃背。幸好秋沚小姐一直鼓励我，她说——”谨昌又红了脸，“她说，只要说话诚实、精确，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无愧于苍天，就不会紧张。”
　　“秋沚真是做了不少好事哪。”伊娜不阴不阳地说。
　　谨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关于伊娜小姐恢复身份的事情，因为有可靠的DNA资料，技术上没有一点问题。主要是要通过什么渠道……最简单的方式是，作为信息管理部门外派返回的工作人员，和其他这一类工作人员一起变更身份。这样的人一年有几百个……”
　　“慢着，”维予打断他，“差点被你这些模棱两可的措辞混过去。所谓‘外派返回的工作人员’，具体都是从事什么工作？”
　　谨昌擦擦汗：“就是……一般的，日常的，信息收集工作……”
　　“就是我们派出的间谍吧？这些人回来以后论功行赏不需要对外公布，他们获得新身份，或者顶替以前失踪人口的身份也不用向别人解释。你们想把伊娜混在这些人中间，暗度陈仓给她换了身份？”
　　“是，差不多是这样。”
　　维予坚定地否决：“不行。伊娜的情况已经很复杂了，不能变得更复杂。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明确记录下实情，给他们这些人开一个新的类别，一起解决。如果你们还没取名，我建议叫做‘战争狼孩案’，这样也便于宣传。”
　　“战争狼孩……这名字倒是很贴切。不过为什么要宣传？宣传什么？”
　　“这以后再说，现在光说立专案的问题，”
　　谨昌为难地撇嘴：“您看，现在的问题在于，信息管理部门属于八卫，是我们的系统，比较容易操作……”
　　“其他类别的身份变更，需要走民政和市兵系统，就会让别人知道。”维予帮他说。
　　谨昌擦着汗点点头：“这件事一旦曝光，就是蓝杉和义赫之间的问题，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曝光的时机很重要，是由队长直接决定的，我们不能擅自引起风吹草动。”
　　维予皱眉问道：“可是，这样的人又不是只有伊娜一个。以后出来几十上百的……总不能都偷偷摸摸进行？”
　　谨昌说：“保密的时效性就是保密的全部。短期之内，本来也没打算给任何……战争狼孩，恢复身份，是因为您一再坚持，才让我来想个折衷的办法。我的建议就是走信息管理部门的渠道。”
　　维予看了看伊娜：“你怎么想？”他知道这件事不会简单做成，只不过必须让伊娜知道他尽力做了。
　　伊娜迟疑不决，她不太能听懂维予和谨昌说的话，只看出来事情不好办。她又看回维予。
　　维予对伊娜说：“我只是提个建议。我认为，如果恢复身份，一定要名正言顺地恢复。你的人生还很长，最开始的几步要尽量无懈可击。”
　　谨昌趁机又拿出一份文件：“不如我们来看看，作为伊娜和作为离依，在权益上有什么区别。”
　　维予示意他快开始，谨昌拿出伊娜的身份文件：“我不知道蓝杉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给伊娜做的义赫身份，非常真实全面，从出生证明到每一张毕业证都毫无破绽。所以，伊娜作为义赫人，享受的国民待遇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维予一笑：“说明地方行政管理千疮百孔，不过这和我没关系，你继续。”
　　“也可能只是有电脑高手掌握了我们的户籍网络，不过那更可怕。”谨昌说，“离依所拥有的，一个是继承权……她的父母从来没有申请宣告离依死亡，所以离依继承了家产，这些财产现在由亲戚管理着……”
　　伊娜说：“有人在用的话，我就不要了。他们受我父母牵连，已经有很多麻烦了，让他们留着吧。”
　　谨昌点头，在纸上记了几笔：“以后你可以随时要回这些财产，随便你。除此之外，离依在义赫的生活是空白，伊娜这个假身份反而有丰富的学经历。如果现在恢复成离依，可能需要重新进行高中毕业考试……”
　　“什么？”伊娜激动地站起来。
　　谨昌看了她一眼：“高中而已，因为那是个资格考试。如果你大学毕业了，再改变身份，就不需要重新上一遍大学，学士学位是被授予的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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