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已经两个星期了。”莫未说。
　　“才两个星期，两年以后才出结果也不稀奇。”维予回答。
　　“一直没看到青澄，说明照片送到她父亲手上了吧？”
　　“应该是。”维予点头。
　　两人中午走到商业街上吃午饭，一路上行人不多。两人在户外、移动中、嘈杂的街道边、周围没别人——这种时候，莫未才终于提起那件事。
　　自从棘树整个办公室的东西被拿走，那个房间就一直锁着，再没有人去看看，当然也没人在那聚集玩乐。以前和棘树玩到一起的人，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胆小，被市兵带走了一次，大部分人就不再互相联系。只有勤世经常在办公室门口徘徊，希望遇到来这里的棘树或别人。
　　而棘树本人，在绑架事件后就一直没出现。
　　因为没人组织，大部分人又如惊弓之鸟，这群人没有再聚到一起。以前的欢腾嬉闹、灯红酒绿，仿佛一场夏季的雷雨，霎时散尽，不留痕迹。
　　幻琪和衷夏见到维予还会打招呼，但默契地保持距离，不再驻足闲聊。维予的空闲时间又和以前的朋友们坐在一起，只不过偶尔会加入伊娜。大家都不谈棘树的事，偶遇以前棘树身边的人，道路以目，顾左右而言他。
　　伊娜只在维予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果然抓了两只老鼠。维予醒来时，它们就血肉模糊地躺在瓶子里，瓶子在垃圾桶里。被掐死的。
　　之后，伊娜和维予形同情侣，出双入对。
　　一切照旧，生活平淡如水，校园安宁祥和。然而莫未终于坚持不住了，突然冒出一句话：“已经两个星期了。”
　　这时，维予从旁边商店的橱窗玻璃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倒影。
　　这是个无法忽视的倒影，是那辆黑漆红条金色轮毂的跑车，在街上非常醒目。维予回头看，莫未也跟着回头，紧接着像见了鬼，瞪大眼睛发不出声音。
　　棘树开着那辆独一无二的车，慢慢在路边停下。车窗玻璃放下，棘树在车里对维予招一下手：“上车。”
　　维予左右看看，如果这时推三阻四，会引起更多人注意。而莫未已经聪明地保持速度继续前行，仿佛根本没看到棘树，也没注意到维予掉队了。
　　维予只好开门上车，车子“翁”地一声冲出去。

　　棘树找了个工厂后面堆放物料的地方，把车停在隐蔽处，开门下车。
　　维予也跟着下车，眼前飞来一个银色物体，维予一伸手接住，是带着品牌挂饰的车钥匙。
　　“来，这个给你吧。”棘树说。
　　维予端详手里的东西，一脸诧异。
　　棘树说：“名字就不用改了，你开着玩，保险和其他费用有人付，有问题送到卖车的地方，让他们把账单寄到我家。”
　　维予看看手里的钥匙，又看看那辆车，咽了下口水。
　　“我是来道别的。”棘树说，“最近我身边的事太多，我爸生气了，要我当交换生到绫国去。”
　　维予终于开口：“早晚会这样，你哥哥姐姐不是都被送走了。”
　　“我们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那帮混蛋能放松一点……”
　　“所以你就能肆无忌惮地来找我？”
　　棘树看不出任何悔恨：“再忍一时，很快就好了……还有，我和伊娜什么都没发生过，牵手都没有。因为这，你哥还很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在你们家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嗯？哦，你以为……不是那样！”棘树马上纠正维予，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不是你哥在我们家住，是我们住在你家。”
　　维予感到内心一冷，他若无其事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棘树想了想：“很难说，我们一般不在背后谈论他。”
　　维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老先生就不说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回什么家？我长大的地方就是我家。”
　　“你为什么这么任性？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有你这样的条件吗？”
　　维予没回答，问：“你和我结交，是你父母，或者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棘树愣了一下：“不是，我自己想这样。”
　　“怪不得。”维予叹了口气，“以后别自作聪明了，傻子。”
　　“什么？”
　　“如果你惹出事来，不知道你爸会和你切割，还是为保护你祸害全家，你要回去问问吗？”
　　棘树咬牙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动手打人了。”
　　“动手吧，我又打不过你。”
　　棘树察觉有异，放开拳头：“你想说什么？”
　　“放心，你会被你爸骂一顿，但他不是认真的。我想，最妥当的方法，还是和你打一架。”维予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样……你不是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就是你这样的人。”
　　维予不接话，又问：“这样说来，你和伊娜在一起的时候，是他让你做的？”
　　“是。”
　　话音未落，维予跳起来，一拳打在棘树脸上。棘树抬脚把他踢开，一跃而上把维予压在下面，朝他脸上打了几拳。
　　几分钟后，棘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你也太弱了吧。”
　　维予也坐起来，一言不发。
　　“糟了，我不该打你的脸……”
　　“没关系，这样就好。”维予说，他把车钥匙扔给棘树，“这个也还你。别挑战人性，下次我就真收下了。”
　　棘树拿着钥匙，不说话。待维予恢复过来，站起身，他才问：“然后你要到处去宣扬我打了你？”
　　“不用宣扬，想知道的人自然就知道。你回去，主动承认你忍不住教训我一顿，千万不要说是我们商量好的。”
　　“本来就不是商量好的，我想打你很久了。”
　　“那样更好。”维予说，走向车子，准备要回去了。
　　“他经常问你的事。”棘树又说，“我第一次遇到你以后，回去跟他说，他很高兴。”
　　维予背对棘树，不说话。
　　“还有看电影那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是有风险的，他从来不去那个家，那次专门去见你。——别说是我说的。”
　　维予还是不说话。
　　“我是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如果我是你，早去主动……”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和我一样。”维予打断他，“维予遇到的问题，和棘树遇到的问题，根本不一样。如果你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你首先会变得聪明很多，然后安静很多，然后，你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维予开着棘树的车，停在离家不远的公共停车场。他换到停车档，双手还是舍不得放开方向盘，充满遗憾地摩挲着，叹了口气。
　　棘树冷笑一声：“和你哥要去。”
　　维予打开车门：“那就，再见了。”
　　“再见面的时候，你要是欠打，我还会打你。”
　　维予点点头，拖着自己的书包下了车。棘树换到驾驶座，想对他挥挥手，维予已经走远，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回到家里，卫河极看到维予的脸：“你撞树上了？”
　　“棘树要去绫国读书，临走前最后一件事，竟然是来堵我。”
　　卫河极难得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找出药箱给维予。
　　维予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擦药时，卫河极站在他身后：“我也要走了。今天给我紧急通知，让我去观测啼勒湖水位变化。”
　　维予停下动作，从镜子里看着卫河极：“会去多久？”
　　“那个地方，下飞机以后单程要走半个月。去一次，少则两三月，多则一两年。”
　　维予恐慌起来，转身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有人想把我支开，正合我意。对小逸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对你来说一定是坏事。如果我在，什么事都有我挡着，我走了以后……”
　　两个人都沉默了，维予转向镜子，继续涂抹伤口：“那也没办法，你去吧，我能照顾自己。”
　　“你可以跟我去。”卫河极说。
　　维予想了好几分钟，卫河极耐心地等着，时间感觉很慢，像枯水期的小溪，缓慢而确实地流淌。
　　维予终于说：“我想留下。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卫河极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今天叫外卖吧，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维予一天心事重重，伊娜看得出他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左右设套也问不出所以然，到了下午有点恼怒。
　　维予看她喜怒形于色，也无可奈何，只好一路追着讨好她。伊娜爱理不理，径自往宿舍方向走。
　　迎面来了一女两男三十岁上下三个人。那个穿着灰色套装的女子有现在不多见的浓眉大眼，透出一股威严的气势，一看就是学校里直接和学生接触的老师，但眼神中都是清冷，像是什么都不真的在乎。
　　她迎着伊娜走上来：“你是叫伊娜吧？期中考试作弊的事情，请来风纪处再解释一下。”
　　伊娜停住脚步：“什么作弊？我才没有。”
　　女子皱起眉头，摆出她天然自带的权威气势，说：“给我看看学生证。”
　　维予环顾四周，在灌木丛后面发现一辆不常见的车。他心想，怎么会是作弊，该死，查作弊哪有开防弹越野车的？是冲着我还是冲着伊娜？如果是冲着我，伊娜不会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冲动就会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维予从后面抓住伊娜的手，使劲按了一下，在她耳边说：“跟他们去，我会想办法，别多说，等我，一定等我！”
　　伊娜看了维予一眼，想到维予一直在维护她，便不再争辩。两个男子马上左右把她围在中间，往车子方向走去。
　　维予担心地看着伊娜的去向，发现那个灰色套装女正在上下打量他。维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女子对他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你真是好孩子，会把她还给你，别担心。”
　　她拍拍维予肩膀，维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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