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在维予央求下，卫河极违心地保出伊娜。
　　三人坐上车，又买了外卖，维予等伊娜说出宿舍地址，结果是一阵长久的寂静。维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卫河极也没催，等了一会儿，伊娜幽幽地说：“回去就是我一个人，冷清下来才觉得可怕。”
　　接下来仍然没人说话，车子在校园周围慢慢绕着圈子。
　　过了良久，维予说：“你在宿舍没好朋友吗？”

　　不久以后，卫河极在伊娜宿舍门口停下车。伊娜拿着一包食物站在门口，挥手直到车子离开，才转身上楼。
　　卫河极把车子开到森林公园一个偏僻的停车场。初秋夜晚已经很凉，附近连散步遛狗的人也没有。
　　卫河极停好车，回头看着维予：“‘你在宿舍没好朋友吗？’你逗我？你只能想出这种话？”
　　“够了，我正在后悔。”
　　“我是不是应该多教你一些？”
　　“你要是能教我，也不会三十三岁才生下维逸。”
　　“你们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不是还有你妈的基因吗？”
　　“好了吧，我们到底来这干嘛？”
　　“连着两天都有女孩主动去我们家，这种好事还会再发生吗？”卫河极边嘟囔着，边拿了一个袋子，扔给维予，“把你全身的衣服都换了，包括鞋袜，然后跟我来。”
　　“今天我都没和别人握过手……”维予还没说完，卫河极已经下车走进暗处。他只好依言换下全身的衣服，把脱下的衣服鞋袜全塞进大包，扎紧袋口。
　　维予下车整理一下全身，跟着卫河极往前走，走到黑暗没人的地方，卫河极边走边说：“你现在把整个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维予不敢隐瞒，从幻琪拉他出门开始，到远远看到几辆车停在隧道入口处。他们刚停下来，一辆摩托车从后面窜出，上面的人一下车就被爆头。然后伊娜跑过来……最后市兵出现，他们离开现场时又听见一声枪响。
　　卫河极静静听着。维予说：“我跟市兵说的是，我一直在车上。当时只想到棘树进了医院，忘了伊娜也看到了整个过程，现在我们给的证词有很大出入……”
　　“无所谓，反正没人相信。”卫河极说，“最大的问题是，你、棘树、幻琪，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我们在一起有很大偶然成分！”
　　“你想跟谁解释？”
　　维予语塞，又问：“这是个大问题吗？”
　　卫河极非常烦恼地说：“非常大。虽然我们都知道这迟早会发生，不过……这也太早了，早了好几年，现在时机不对啊……”
　　“什么时机？”
　　卫河极的声音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用古话来说，图昂西气数未尽……”
　　维予吓了一跳：“什么？为什么？跟图昂西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已经凑到一起了，跟图昂西说只是在一起争风吃醋玩纯爱游戏，最好他能相信！事到如今……”
　　两人都沉默不语，走了一段。
　　卫河极问：“听你的说法，如果没有那个狙击手，棘树这次凶多吉少？”
　　“我看是这样。你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吗？”
　　卫河极反问：“你看呢？”
　　“我想了各种可能，都不太对。为什么找棘树呢？棘树又怎么会早有准备？”
　　“你以为狙击手是棘树安排的？”
　　“不是吗？”
　　卫河极一笑：“这次啊，如果我猜得没错，是蓝杉在清洗队伍。”
　　“蓝杉！”维予跳起来，语无伦次，“怎么会是……他们为什么……可是……”
　　“几天前，有个蓝杉的少年在市兵局附近引爆炸弹，你知道那件事吗？”
　　“是。”
　　“光是看新闻也知道，那个人是蓝杉的叛徒，他被灭口以后伪装成自杀爆炸。你注意到了吗？”
　　“嗯……”维予使劲回想。
　　“那个人以前没在盛都出现过，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一个人背叛了蓝杉，要跑到盛都来？你说为什么？”
　　“他要卖东西，他有材料想卖？”维予说。
　　“有边防军啊，那个在边境就能做。然后他就安全了。但是他偏要偷渡，躲着蓝杉的追杀，穿过层层防线跑到义赫国最中心，这是为什么？”
　　维予沉思起来。
　　“本来我也不明白。按照常理，灭口没有只灭一个人的，既然场景放在盛都，我们等着看就行了。果然，没过多久，蓝杉就搞了这一出。现在很明白了，那个人来这里是为了找那些潜藏的间谍。蓝杉找到了叛徒一号，不知道他还接触过谁，就用这个方法找出那些不完全忠心的人。”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背叛蓝杉？找到那些间谍又能干什么？真是有意思。”
　　维予问：“为了这点小事，有必要搞这么大一场戏吗？”
　　“正说明了，这对他们不是小事。而且，这场戏大吗？对当事人来说也许惊心动魄，但是这件事缺乏传播条件，不会搞成大新闻。”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用枪行刑！”
　　“死了几个歹徒，不是很好吗？这只是个事件，连故事都称不上。只有动作，没有台词，情绪不曲折，线索却很复杂，又找不到真凶，连我说着都觉得费劲，新闻要怎么写？”
　　维予慢慢往前走着，边走边想，他低着头问：“那……为什么是棘树？”
　　“这是更有趣的地方……”卫河极卖关子。
　　看他并不想回答，维予停下脚步。卫河极又说：“这件事你做得实在不漂亮，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你，把什么都告诉你。”
　　“我错了……”维予小声说
　　“你为什么和棘树搅到一起？不是让你躲着他吗？”
　　维予不说话。
　　“唉，算了，周围的人应该都想把你们拉到一块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总是这样……”
　　卫河极开始往回走，维予也跟着转向。
　　“接下来，会怎么样？”维予问。
　　卫河极不答，换了个话题：“跟我说说伊娜吧。”
　　“嗯，这个……”维予突然被人说到心事，毫无防备，颠三倒四地胡言乱语起来。
　　“她玩什么运动吗？”卫河极问。
　　“不，没有，怎么了？”
　　“果然不是运动……你能看出来吧，伊娜受过军事训练。”卫河极说。

　　伊娜手挽提包，抱着一袋食物，夹着一个大信封，哼着歌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她急忙把东西都放在地上，轻轻关上房门。
　　然后，她急不可待地抽出刚才从警局拿回的文件，里面有临走时保证会随传随到的保证书复印件。她拿起这张纸，放在灯下看上面“担保人”的签字。
　　“不会吧……不会吧……不可能……”伊娜的声音越来越欣喜若狂。

　　一阵凉风吹来，芝婴吐出一片烟雾。
　　他身心俱疲，还是要去店里看一眼。坐在拐角的台阶上，芝婴怎么也露不出一贯的笑容。他只好坐下来，抽了一支烟。
　　芝婴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他记忆力还很不好。他可以记住很多人的名字，但是对他们的音容转眼就忘。他尽量用文字去记忆所有人，而不是用画面。画面让记忆停滞，一旦开始回想画面，时间就停下了，再也抽离不出。
　　还是文字好，年月日、特征、性格、信息，一一归档，简洁整齐。
　　“可是，秋天啊……”芝婴想，“秋天，就是容易多想。”
　　“喂！你还来啊！”一个尖利的声音冲他大声嚷嚷。
　　芝婴用一团团的烟雾挡住自己的脸，待他收拾好心情，才看到对他说话的人，是一如往常般绮丽美艳的青澄。
　　青澄，除了性格糟透了，还真的挺漂亮。芝婴想。
　　他拉住青澄的手说：“跟我来。”
　　青澄觉得会有好玩的事发生，并不反感，被拽到芝婴车前。芝婴打开车门，拉倒前座，把青澄推进后座，然后自己也挤进去。
　　他故意停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车里已经很黑了，为了更黑，芝婴闭上眼。然后他摸出车座下面藏的胶囊，咬开，倒进嘴里。
　　青澄既不拒绝，也不迎合，嘻嘻哈哈的，像有人在挠她痒痒。芝婴摸到她的头发，把她抓在手里，亲在她脸上，半天才找到她的嘴。他把胶囊里的粉末送了一部分到青澄嘴里。
　　随着两个人的舌头交缠到一起，他们都觉得自己变成了蜗牛。两只蜗牛湿润粘滑的尾巴绕到一起，互相进了对方的壳，那壳是弯曲、幽长的。
　　“蜗牛的头，能钻进壳里吗？”芝婴想，“如果它钻进去，它一定看到我眼前这副光景。”
　　他只能听见青澄嬉笑的声音，这声音在螺旋的壳里产生回声，来回激荡，无穷无尽。芝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哪里，也分不清哪部分才是自己。这条通道越挤越窄，没有引路的光，只有压迫过来的四壁。
　　时间已经消失了，不知消失了多久。以至于，芝婴不知道这种强烈的挤压感是让他痛苦，还是感到安全。这竟是一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地方，这应该存在于现世吗？我应该流连于这里吗？
　　“对了，这东西产生作用也太快了吧？是通过口腔黏膜吸收的吗？所以才用胶囊？用法错了会不会死？那也……太幸运了……”芝婴最后的理智说着。
　　“谁能想到，我会和青澄死在这里？一定有人能讲出一个很好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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