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饲养指南[哨向]

　　公交车沿着公路飞快地行驶着，窗大开着，空气拂面而来带着野外空气的清新。花草树木茂盛，房屋稀疏，视野里的景色风一般地掠过，离城市已经很远了。

　　偏远路线的公交车，乘客稀少，大部分的座位都空着。

　　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秦绡拨了拨入耳式耳机，托着腮继续凝视着窗外。

　　长长的发辫顺着胸口落至腰间，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留这样长的头发，幸而她的身材高挑瘦长，容貌尚属清秀，倒也没那么土气。脸色略显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金色镜框，她眼神平静地看着远方，却又让人感觉她什么都没看。

　　车又行了一会，远远的可以看见一座山的轮廓，不高但颜色深绿。与此同时，秦绡的手机微微一震，屏幕点亮显示有电话正呼入——“乔公子”。

　　秦绡伸手一划，“喂”的声音带着些慵懒。

　　另一边的声音带着些笑意，“睡着了？你到哪里了？”

　　“已经看到山的影子了，第一次去，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秦绡依旧看着窗外，“没敢睡，不过旅程有些长，多少有点累。”

　　“我就说该派辆车去接你的，你非要自己坐车来。”另一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稍许的无奈，“说什么第一次，这不是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吗？虽然你以前没什么出门的机会，但景色总归还是有些眼熟的吧？”

　　秦绡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机又黑了下去的屏幕，“我已经不是个‘哨兵’了，乔夜。”

　　她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一瞬间，几道乘客的目光凝视到了她的脸上又极快地移开，连司机都通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哨兵”，五官极其敏感的特殊人类，数量稀少，以至于一被发现即会被送进国家相关机构进行培养和监控，相当于一群特种战士。普通人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但连新闻报道都严禁刊登他们的照片，这样严格的保护下一般人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个真正的哨兵。

　　也正是因为他们过于敏感的感官，众所周知，哨兵出门必须穿着特制的防护服，所以这些乘客在看到秦绡和寻常人无二的打扮后，瞬间又对她失去了兴趣。

　　秦绡察觉到了这些微妙的变化，但没有做任何反应。

　　她翻开左手手腕，三年的时间，那道狰狞的伤痕颜色也已不再新鲜。

　　“但你仍是我的朋友，绡绡。”乔夜的声音温柔下来，“这次面试的机会也是我推荐你来的。我很高兴，你终于走出了‘那件事情’，我把能打的招呼都打了，以你的能力，当个讲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秦绡略带自嘲地笑了，“谢谢你，乔夜。”

　　她唯一剩下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在她失去哨兵能力被赶出“塔”后，还会暗地里接济她的人。三年前，她像是一只被强制驱赶出鸟巢的雏鸟，但现在她已经有能力独自飞翔，这次面试，不过是想借机回去看看罢了。

　　“那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

　　“好的，一会联络。”

　　秦绡挂断电话，窗外山的影子已经变得很高大，公交车内也响起了到站提示。她起身走向了后门，五月的天气，她上身衬衫下身长裤，斜挎着一个帆布包，看上去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下车，车站离她的目的地还有些距离，她摘了耳机，打开手机导航。

　　阳光柔和地倾泻在她的身上，暖暖的，时间正值中午。

　　她此行的目的地，“塔”——国家级哨兵向导培育训练机构，因为哨兵极易受环境影响的特性而坐落于与世隔绝的山里。主要职责包括保护并训练未成年哨兵和向导，替成年的哨兵和向导配对登记，与其它国家或社会机构合作，给哨兵和向导提供工作机会。

　　“向导”，与哨兵相对的另一群特殊人类，数量比哨兵还要少，拥有极强的共感能力，能感受他人情绪并进行安抚。他们的外表和生活习惯都与普通人无二，但可以通过与哨兵配对组成搭档，从精神上安抚哨兵的情绪。

　　哨兵与向导，一旦配对，不可分离。

　　秦绡一路回忆着从前学习和训练的内容，为即将到来的面试做准备。虽然“塔”内聚集着大量的哨兵和向导，但也存在普通人，主要担任教师和工作人员，这次乔夜给她提供的面试就是理论课讲师。

　　可即使真的被录取了，她会留下来吗？

　　秦绡站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金属制大门外，拨通了乔夜的电话。

　　十几分钟后，一道人影匆匆地来到大门内侧，向值班的军装看守队长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一番查证后，队长又给自己的上级拨了个电话，这才给他打开了小门。

　　“绡绡，好久不见！”

　　乔夜见面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秦绡躲闪不及，只能无奈地接受不远处几个看守暧昧的打量，“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乔夜摸摸鼻子，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得像对月牙，还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身材颀长，长相英俊，气质迷人，形容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但这类人往往也带着一个不好的通病——特别喜欢拈花惹草，也就是俗称的“花花公子”。

　　“好了好了，先跟我进来吧。”

　　乔夜的视线在她的眼镜上停留了两秒，转身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大门的哨卡，“时间刚刚好，我先带你去吃饭吧。有没有怀念这里的饭菜？”

　　秦绡想跟上，但看守拦住了她，举着手里数字跳跃的仪器。秦绡恍然，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了他，看守果然放行——为了保护哨兵们精密的感官，这整个园区都禁止使用外来电器。

　　“那面试？”

　　“有什么，我一会带你过去，还怕他们不给我这个面子不成？”

　　前方的乔夜笑得像一只狐狸，秦绡不禁勾了勾嘴角，无奈似的摇了摇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原是向导，现在在塔内担任联系人，也就是专门负责给哨兵和向导牵线搭桥的工作人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管理职位。

　　训练场、教学楼，处处风景似曾相识，看得秦绡有些恍惚，尤其是那栋白色的尖塔。

　　这座高耸的尖塔名为“静音塔”，是“塔”这个机构名字的由来，也是整个园区的中心建筑。虽然整个园区都已经消噪戒严，但在静音塔的范围内，环境有着更严格的消噪标准，专供未经过配对没有专属向导安抚的未成年哨兵生活居住。

　　她在这座塔里生活了十四年整，直到遇见季辰。

　　见她看得出神，乔夜体贴地放缓了脚步，“我记得你好像是天生能力觉醒的哨兵，替你接生的医院上报以后，直接就被送进了塔。”

　　秦绡表情依旧淡然，“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父母。”

　　这里就是她人生的起点，而她，终于又回到了原点。

　　站着聊了几句，两人继续往前走走。

　　“塔”依山而建，但后山却是禁止进入的，山的深处似乎有许多陈旧但保密的建筑。负责镇守在园区和后山间的建筑物群就是“管理中心”，一共由三栋建筑组成：

　　最内侧的一栋给管理层领导，也是老师办公室的所在地；外侧左栋用来体检医疗，楼上是科研中心；外侧右栋，后勤专属，底层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食堂。

　　然而刚进门，他们便看到许多人来往奔跑。有穿着军装的安保，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边跑边叫冲上二楼，看上去好不热闹。

　　秦绡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什么情况？”

　　“肯定又是谁趁着体检从隔壁楼逃出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一批哨兵特别难管……”乔夜头疼似的叹了口气，“别管他们，我们走。”

　　然而，麻烦不是他们想避就能避的。

　　刚过楼梯口没多久，一道黑影突然从二楼的窗口翻下。落到一半，他灵活地扒着窗框跃进了一楼的走廊，正巧撞到乔夜，两人惊叫一声共同倒下。

　　楼上的安保和医护人员匆匆又往楼下跑，四处都是脚步声。

　　黑影站起得很快，秦绡准备去扶起被撞得发晕的乔夜，那道黑影却以远比她蹲下更快的速度朝她冲了过来。她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走廊的墙壁，一皱眉头。那个人不偏不倚一掌拍在她耳侧的墙壁，支起胳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前，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秦绡正要开口，那人又突然凑近了脸，贴着她的鼻尖抽了抽鼻翼。

　　太过接近的距离，她能看清的只有一双特别乌黑的眼睛，配上他嗅人的动作，有种强烈的犬科动物即视感。

　　“你……”

　　他贴着她的鼻尖开口，秦绡搭上他的手臂，迅速转头扭腰，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摔到了地上。

　　倒地的人傻了眼，“你干嘛？”

　　秦绡淡定地拍了拍手，转身把被撞晕的乔夜拉了起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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