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晚都见鬼[聊斋]

　　峨冠博带的娥皇手心里托着画壁，肩膀上蹲着壁虎妖，撒丫子狂奔，跑得气喘吁吁，半点仪态也无。

　　等她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寿康宫甜水巷，那里却早就开了席，甚至众人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就连清冷出尘的白玉京也眼眸微眯，斜倚在廊柱下，在击筑高歌。

　　到底误了吉时的娥皇恼恨地一跺脚，埋怨壁虎妖道：“都是你，非要听什么大臣的壁脚，好了吧，大事都错过了。”

　　壁虎妖有些讪讪的，他就是想知道大臣们对司马瑛封后一事有什么看法，好及时告诉申屠景卖个好嘛！

　　两妖正在说话，谁也没注意，近来功力大涨，就快修出人形的画壁竟循着酒香味飘到了一个刚刚开封的大酒缸上，半边墙壁扎进及腰高的酒缸里，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哎呀，坏啦！”
　　“快住口！”
　　他俩不叫还好，一喊，画壁挂在酒缸上的墙脚一个不留神，整个壁身“哧溜”一下都滑进了酒缸里。

　　“咕咚咕咚咕咚……嗝！”画壁敞开了肚皮大喝特喝，眨眼儿工夫就喝了个肚皮朝上，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四仰八叉地飘在酒缸里睡着了。

　　才扑到酒缸边的娥皇和壁虎妖，探出去捞墙的手还没碰见画壁，就见画壁被美酒滋润得闪闪发光的身上忽然爆射而出一阵耀目的金光。

　　“完—了，快—跑—”一切都成了慢动作，连娥皇的呼叫声都被拉了老长。

　　娥皇只来得及呼唤出声，身形就被金光吞没。壁虎妖更是早没了踪影。

　　敏锐地察觉到天地间灵气变动的白玉京猛地睁眼，恰好看见金光将整个院子全部笼罩住，正要把所有人一起吸入画壁中。

　　眼见着申屠景和司马瑛等人一个个消失不见，金光就要蔓延到他身上，最后关头，白玉京咬破舌尖，用了血遁术才成功脱身。

　　至于进了幻阵的申屠景和司马瑛等人，白狐主表示：爱莫能助。

　　刚刚还在和黄九郎拼酒的申屠景一抬头，眼前景象大变，哪里还有什么黄九郎？更别提司马瑛了。

　　申屠景突然进入了一间打眼看去，颇有些四不像的房间。

　　为什么说四不像呢？因为这房间很大，却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四个部分。一边是标准的千功拔步床，锦罗绣帐；一边却摆着斧钺刀叉，闪着兵器寒芒的兵器架；一边是千金小姐才能用的彩线绣架；一边的多宝阁上却全是泥人风车草蚂蚱……

　　活脱脱一处少爷和小姐的闺房结合版。

　　申屠景正对着这矛盾的房间发呆时，忽然棉布门帘一动，从外头撞进来一个戴着虎头帽，扎着小揪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眼睛瞪得圆溜溜，额前刘海儿上还带着清晨薄雾的潮气，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手里却擎着一把快和她齐高的银翎雕弓，双手用力，弓拉满弦，走哪比哪。

　　此刻小女孩转过头来，那箭尖正好对上看呆了眼的申屠景。

　　“你是谁？”小女孩吓了一跳，却本能地调整了箭尖方向，将箭对准了申屠景身侧。

　　申屠景眼里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了，却也怕吓着了人，忙道：“我是我是……”说着飞快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和身体，他还是原样，是个大人。

　　“我是你三哥的朋友，你、你是瑛娘吗？”申屠景试探问道。

　　“你认识我？”幼童版司马瑛可爱地一偏头，虎头帽上两只虎眼随着她的动作还眨了眨眼，还提有多萌了！

　　申屠景被萌得脚步虚浮，差点站立不住，情不自禁捂住了心口。

　　小瑛娘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三哥的这个朋友莫非身体不好？是了，二哥说过，三哥那些书生朋友个个风一吹就倒了，说话大点声就能把人吹化了。她还是离他远些吧！

　　小瑛娘默默往外退了一步。

　　申屠景眼尖地察觉小瑛娘的举动，以为她要走，哪里肯错过这等天赐良机，立刻蹲下身子，解下腰间一块玉佩，二话不说塞给她。

　　小瑛娘还待不要，申屠景笑眯眯道：“长者赐，不可辞。”

　　呀！这长辈分的感觉真好！申屠景美滋滋。

　　小瑛娘看着面前笑得一脸荡漾的男子忽然扬声唤道：“大哥大哥，三哥带来的不靠谱朋友跑我房里了！他还在我面前充大辈！”

　　申屠·不靠谱充大辈·景：要没想到瑛娘小时候是这样的啊！

　　“你是我朋友？”
　　“你是老三朋友？”
　　“是你在我妹妹面前充大辈？”

　　申屠景还没感慨完，眼前忽然多了三座大山。司马三杰像三座山横亘在申屠景与小瑛娘之间。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那么请问大舅哥呢？在线等，挺急的！

　　不提申屠景被大舅哥们压着狠狠一通操练，却说司马瑛，她却是落到了慈宁宫大殿内。

　　司马瑛扫视一圈眼前景物，和她多年后见过的慈宁宫并无太大区别。适才她还在和赵小二比赛摇骰子，她才要摇出个豹子，忽听娥皇与壁虎妖齐齐大叫不好，寻声望去就看见画壁周身泛起金光，下一刻自个儿就出现在了慈宁宫。

　　所以，她又被画壁拉进了幻境中吗？只是，这次为何是在慈宁宫？司马瑛听着殿外传来的喧哗声，忍不住迈步而出。

　　慈宁宫前殿宽阔的大院内，中间竖着风流眼，申屠承佑一马当先带着球横冲直撞，小太监们花招百出地“避让”。而钱太后则慈祥地在旁边围观，不停给申屠承佑呐喊加油，还时不时把他拉过来，擦一把汗。

　　场面热闹又温馨。

　　再看宫人们习以为常神态与周边布置，显见这个大院子平素就是用来给申屠承佑和小太监们蹴鞠玩乐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前殿角落靠近大门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全部藏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痴痴地凝望。

　　那身影单薄细瘦，被日光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只有一点点。漏出的一点额头极白，愈发称衬得那一双大大的黑眼珠，特别的亮。

　　和申屠承佑的健康活泼不同，小男孩浑身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冷眼看去，仿佛周身带煞，天生让人不喜。

　　“你也想蹴鞠吗？”不知怎地，司马瑛却一眼认出那是幼年时的申屠景，蹲下身子，凑近了问道。

　　小申屠景万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惊得一蹦，顾不上看说话的人是谁，掉头就跑。因动作太急，脚绊脚，一个没稳住，身子向前扑，眼瞅着就要脸着地。

　　司马瑛急忙捞他一把。

　　小申屠景扶着司马瑛的胳膊，刚站稳，立刻又跑了，甚至鞋子被自己踩掉了都没顾上。

　　司马瑛看着地上遗落的那只厚底宫靴，哭笑不得。

　　小申屠景埋头一阵乱跑，跑出老远去，听不见背后动静，以为将人甩脱了，偷偷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他才要松口气，却冷不防撞进一人怀里。

　　“哎呦！”司马瑛将小申屠景接了个满怀，看着他震惊得闭不上嘴儿模样，忽然玩心大起，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脸蛋道，“还跑，你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别怕，我是仙子来着，旁人都看不见我。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实现！”

　　小申屠景眨眨眼，再眨眨眼，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相信。

　　司马瑛还要再自夸几句，小申屠景却不知怎地，忽然开口道：“我想要个母亲，是母亲，不是母后。”

　　“不是母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很轻。

　　奈何两人离得近，司马瑛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全听入了耳里，不由眸光闪了闪。

　　“你今年多大？”司马瑛摸着小申屠景的脑门问道。

　　小申屠景不明所以，却也老实答道：“七岁。”

　　“那你，”司马瑛掰着手指算了算，肯定道，“再等十一年，等你十八岁的时候，你一定会有一个母亲，最疼你，只疼你的母亲。”

　　“真的？”小申屠景满眼都是希冀，凝视着她追问道。

　　“真的。”司马瑛忽地有些不忍心，“就是还要再等十一年，你、你怕不怕？”

　　“不怕。”小申屠景斩钉截铁地摇头，眼睛里全是星辰，突然特别大胆地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了司马瑛的手指，道，“我见旁人都这样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也与仙子拉勾了，仙子不许骗我。”

　　司马瑛对上那双清透不惹尘埃的眼睛，看着里面的试探与小心翼翼，忽然有点哽咽，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她小时候何尝有过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眼神？她小时候又何尝会被一个陌生人三两句话就套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便是她院里陪她读书、习武的小丫鬟们也都不会如此！

　　而申屠景却是皇帝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却过得不如家生子的奴仆。

　　司马瑛心脏抽疼，甚至升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怕，她怕有个万一，万一此刻的事，不是幻境，万一她怕辜负这份期待。

　　小申屠景敏感地觉察出了她的情绪变化，亮如星辰的眼眸轻轻一眨，忽然道：“若是十一年不够，我不怕多等一等的！只要，只要仙子……”

　　“够的，一定够的。我保证！你不仅会有一个好母亲，还会有一个好妻子，记住是妻子，不是皇后。”司马瑛一把将小申屠景揽进怀里，冲动地道。

　　“妻子，但不是皇后。”小申屠景还不明白二者的区别，却因这个头一次体会到的温暖怀抱而情不自禁本能地记住了这句话。

　　而另一边，赵小二和黄九郎、乔年三人却不知怎地，全变成了拇指大小，眨眼千里，流落到了小人国。

　　丞相独孤玛热情地引着三人在小人国四处闲逛，逛过小人国繁华的国都和热闹的集市之后，还带着他们去看小人国的农田与水利工程。

　　正准备外任，好好做一方父母官的乔年大开眼界，如获至宝，抱着一个苹果大小的水碓死活不肯再走。

　　赵小二和黄九郎没办法，只得留下他跟工匠请教，自个儿接着逛。

　　谁知，下一刻，独孤玛带两人进了一处农庄。农庄里全是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鸡。

　　待赵小二看清那漫天的鸡毛时，就知道完了，出大事了。

　　猛地扭头，就看见身后出现九条火红的狐狸尾巴。

　　黄九郎九尾横扫，一尾一串，就地开始大快朵颐。

　　赵小二：……就离谱！

　　赵小二被黄九郎本能地进食场面震惊得说不出话，颤抖着手指着幸福得直冒泡得巨大红狐狸，愧疚地对独孤玛道：“让、让丞相大人受惊了，九郎他、他……”

　　“无妨无妨！”独孤玛却笑成了一朵小雏菊，摆着手道，“天使大人客气啦！您三位为我小人国之事殚精竭虑，车前马后奔波数年，吾王一直想要报答，苦于不得相见。今朝难得有此机缘，这正是我小人国特意为诸位贵客准备的餐前甜点。黄公子能够喜欢，实是鄙人之幸，亦是我小人国全体国民之幸！”

　　赵小二这才知道，原来是主人家投其所好。怪不得九郎如此这般挪不动步。

　　到底物种不同，赵小二对活鸡实在没有兴趣，却不忍心打扰黄九郎享受美食，便和独孤玛告辞离去。

　　乔年和黄九郎都被投其所好了，只剩赵小二孤身一人，偏偏她却没有多想，以为小人国一日游便是对她的招待。

　　啧啧，真是可惜了赵小二姑娘一颗七窍玲珑心，百般弯弯绕绕脑，偏偏在此时堵了心，结了脑，一不留神落入彀中。

　　等到赵小二稀里糊涂走进一处清风明月来相见的雅致庭院内，鼻端似有若无闻见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一抬眼就撞见一个风流俊俏、气质疏朗、如星如月的美男子正独自饮酒。

　　赵小二莫名脸庞一热，鬼使神差凑上前，竟就着美男子的手与酒杯，“吱溜”一声，把人家的杯中酒给喝光了。

　　还傻愣愣举着酒杯的美男子：……

　　突然化身登徒子，偷喝了人家的酒不说，对上那美男子吃惊地睁大了一圈的眼眸，赵小二只觉得脑海里一个小人拼命叫嚣：哎呦，美人呀！千年难得一遇，聚天地造化而生的灵秀人儿呀！过了这村没这店，一旦错过终身后悔，你确定不下手吗？不下手吗？下手！下手！下手！

　　赵小二手比脑袋快，一把将美男子揽进怀里，右手挑起他的下颌道：“我乃大业天使赵小二，双十年华，至今未婚，有家有产，洁身自好。我观公子格外合我心意，欲与公子缔结鸳盟，成两姓之好，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生平头一遭被调戏紧跟着就被求婚的小人国国王梁丘成天攥了攥拳。

　　身后院门口，本来就负责将赵小二引来与自家王上见面，万万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瞬间变成偷窥王上被轻薄现场的丞相独孤玛发挥毕生潜力，用出吃奶力气，小短腿迈出了残影，眨眼儿消失在山脚下。

　　吾王啊，天使太热情了，老独孤我家有悍妻招架不住，您自求多福吧！

　　遥遥听见自家大臣心声的梁丘成天心底哀嚎：本王要你们有何用！嘴上却含羞带怯地道：“天使大人可是要嫁入我小人国？”

　　早已色令智昏的赵小二：无所谓，都可以，听你的。

　　衣裳领口都被蹭开了的梁丘成天心机地又动了动身子，那股难言的异香再次席卷了赵小二，她眼里最后一丝清明也被饿虎扑食的凶态占据，二话不说，扑到梁丘成天身上——睡着了。

　　她！睡！着！了！

　　已然衣衫半解，“引颈就戮”的梁丘成天：……本王就知道海市蜃楼的东西不靠谱！什么定情香，一定是昏睡药。

　　半个时辰后，赵小二悠悠醒转，却觉得腰上沉甸甸的，忍不住低头一看——我的老天爷！她怀里睡了个剑眉星目、模样好看得不似真人，哪儿哪儿她看着都好顺眼，简直按她审美长得美男子！

　　赵小二眨眨眼，昏睡前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想起来了，她似乎抢了人家的酒喝，还轻薄了人家，还求娶了人家，甚至还生扑了人家！

　　生扑啊！

　　那现在？赵小二保持住用手蒙住眼，指缝却大得能平放进去两枚铜板的姿势，悄悄打量美男子。

　　发冠取了，长发凌乱地堆叠在床铺上。
　　领口微畅，漏出雪白劲瘦的胸膛——嗯，目测一下，薄而韧，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书生。

　　赵小二目光还待往下，身旁人却忽然动了动，好似要醒转，赵小二吓得一个机灵，差点跳起来就要逃跑。

　　下一秒却又躺平了身子，赵小二满面爱怜地看着身旁人，轻声道：“你放心，我赵小二绝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我，会娶你的！”

　　暗戳戳抓住了赵小二衣角的梁丘成天缓缓松开了手。

　　嗯，不去砸鲛人的摊子了。

　　终于侥幸保的摊子平安的鲛人此刻却对上了更老奸巨猾的对头——八大王。

　　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寻宝能手八大王没碰见的宝贝，没有它会错过的宝贝。

　　意外流落海市蜃楼的八大王如海啸过境般把整个海市席卷一通。

　　整个海市上过往的人和精怪只觉得眼前一阵狂风刮过，身前物品凭空飞起，眨眼不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身边早已空无一物，只剩下些破铜烂铁。

　　来往客商、罗刹海妖、虾兵蟹将、鲛人蚌精全都绷不住了！

　　众生万众一心操起武器，追杀偷东西的贼。

　　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吃饱了打盹，正趴在礁石上晒背的大乌龟。

　　至于雪姑，魂穿一个摆满贞洁牌坊的小镇，实在气氛不过，带领全镇妇女，奋起反抗剥削压迫，推倒牌坊，重获自由。

　　而好吃的潘娘却成了一个食肆的老板娘，每日里酒旗招展，各色花样小吃流水供应，还没把客人养熟，自个儿先胖成了球，活成了食肆的活招牌。

　　还有商三官，手持地府灭魔宝剑，行走阴阳两界，除魔卫道，除暴安良，声张正义，打出了比钟馗还响亮的名号。

　　等等，等等。

　　画壁中，有人过了一生；画壁外，不过一瞬间。

　　待陈氏从厨房端出她亲手做的菜肴时，发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忍不住探头一瞧。

　　适才还空空如也，只剩杯盘狼藉的庭院里，忽然又是一阵金光闪过，众人纷纷从天而降。

　　只不过这一次申屠景和司马瑛面对面站立，赵小二怀里还揽着梁丘成天，八大王带着一肚子海市蜃楼的宝贝，雪姑猫瞳里藏满了人间喜悲，潘氏和黄九郎撑得肚皮圆滚滚，乔年成了农田水利大家，本事绝对不比都水司郎中差，商三官更是浑身功德金光几乎闪瞎人眼，距离地仙不过半步之遥……

　　大家的画壁游体验都很不错。

　　只有申屠景抓住司马瑛的手惊喜地道：“我就说咱们好像见过！咱俩果然见过面！我的——”说着凑近司马瑛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语声，小小声道，“我的仙女妻子。”

　　司马瑛脸上爬满了红霞，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所以，那不是梦，不是幻境，我真的去到了七岁的你身边？”

　　申屠景狠狠点头，用力将司马瑛抱进怀里。

　　是的，你曾经来到过我的身边，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从此指引我坚定地走到了今天。

　　谢谢你，我的仙子，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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