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童话

　　两天之后的上午，我接到了程子霖的电话，“若依，我让律师起草合同，你的条件我尽量满足，我也会帮瑞克。你可以通知龙图你要求解约了。我这儿已经安排了四部戏等着你，有连续剧有电影，你需要加班加点，两个月之内完成，片酬总共两亿，另外给你15%的分红，钱我会安排在香港支付给你，但是这是稅前的。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条件了。”
　　我握着电话许久没有出声，“若依，怎么了，你不满意？”
　　“不不不，我……真的谢谢您！”
　　“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谈你的合同？”
　　“现在。”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我匆匆驾车赶到程子霖的办公室，大致看了一下合同，我需要确保的只不过是今年一年的收入而已，未来我不在乎，只要今年能让瑞克摆脱困境，就算之后赔上我的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程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合同我可以马上签，能给我5天时间再开始整个进程吗？我想在解约之前回一趟美国。”
　　程子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我想，我的心最近有些不同寻常了，去吧，就五天，从明天算起，第五天的早上，我会通知媒体你和龙图解约加入UniAsia，同时也会开始为你的新戏造势。”
　　离开程子霖的办公室，第一件事，我需要见明祺。转账到美国，我需要戴维的帮助。
　　“这么快你就办妥了所有的事情？”
　　“是的，明祺，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为那天的胡言乱语道歉，但是我求你一定要帮我，我需要戴维的帮助。”
　　“我和戴维说了，他会尽量帮你，你放心。”明祺淡淡的说。
　　“明祺，请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只是别无选择。”
　　“你和谁签约了？”
　　“……程子霖。”
　　“你疯了！你怎么可能精明的过那只狐狸！告诉我，什么条件？”
　　“我只求这一年的收入达到10亿以上，已经有四部片约等着我，两个月内完成，两亿片酬加30%分红，在香港支付给我，这是稅前的。”
　　“然后呢？”
　　“以后的十年，每年我必须保证至少5部戏，只拿最低片酬，加仅仅3%分红，而且，基本没有任何办法和Uni Asia解约，必须无条件参加他们安排的任何活动，收入80%归公司所有。”
　　“天哪，若依，你还有没有头脑？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至少还有人愿意买我，这样瑞克才有救。另外，最重要的是程子霖答应帮助推动瑞克在中国的几个投资项目，尤其是两个关于地产的，那可能是瑞克翻身的关键。”
　　“他答应你你就相信？你知道程子霖是什么人？你知道为了上位和他上过床的女人有多少！”明祺气的脸色都有些苍白，“都怪我那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否则，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和这只老狐狸交易！”
　　“明祺，我还有选择吗？至少程子霖对我还是很绅士的，我们各取所需，我只需要这一年能让瑞克走出困境，剩下的十年，就当是还程子霖的人情，替他多赚些钱吧，说来说去都是钱，如果能用钱还了这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猪啊，就怕没这么简单。”
　　“我守得住自己。”我淡淡的说，“他说过他不会强迫女人做她们不喜欢做的事，我相信他。”
　　“好吧，先不说他了，瑞克那边你要怎么应付？你答应他不让自己走上娱乐圈的风口浪尖的，你要怎么和他解释你和龙图解约改投Uni Asia？”
　　“我不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别无选择。”
　　“若依，你在玩火，而你根本没有任何社会经验，更确切的说，你在引火烧身。”
　　“明祺，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只有一句话，我真的别无选择，与其看着瑞克受伤，我宁愿引火烧身，只要能救他。”
　　明祺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猪，真的是猪。明天你放心去找瑞克吧，戴维那边，我会安排。”

　　奶奶已经习惯了我拍戏东奔西走，我不想告诉奶奶我临时决定要去美国看瑞克，怕她担心，只是告诉她我要出席一个活动，要出门一周。订好机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晚上我打通了瑞克的电话，告诉他我明天回去。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瑞克一如既往的在机场外面等着我，一见面，我便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抱住瑞克，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我无法表达，只是隐隐觉得，这次见面之后我们的生活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只想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见到我，瑞克很开心，但是他眼中的疲惫比起英国的时候有增无减，我只有狠心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求他开车带我去大瀑布附近露营。
　　瑞克没有拒绝，他曾经告诉我他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背包旅行，简简单单的人和自然的交流，我很羡慕那样的旅行，加上知道他近来心情很不好，拖他出门，我想多多少少可以帮助他调整心情。回到家，我们翻箱倒柜的找出各样装备，瑞克很快收拾好了两个背包，吃饭时间，我们谁都不想浪费时间到外面的餐厅，便对付着又做了瑞克喜欢吃的面条，早早上了床。
　　瑞克很累，我理解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整个晚上我紧紧的抱着他，也许是因为时差，也许是因为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我贴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这能够让我的心情暂时平静。
　　“Kiddo，怎么了？睡不着？”
　　“嗯，瑞克，我睡不着，我好想你……”
　　“傻孩子，我就在你身边啊。”瑞克搂紧我。
　　“瑞克，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害怕，因为我好爱好爱你，所以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如果，瑞克，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我做的事，你会离开我吗？”
　　“Kiddo，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
　　“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你是我的妻子，不要背叛我，我便不会离开，我保证，永远……”
　　“我不会背叛你，瑞克，永远不会，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我的生命……”
　　“傻孩子，生活不是演戏，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你的生命，我只需要你在我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做我的妻子，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心，你懂吗？”
　　我点点头，“瑞克，我爱你，我希望你快乐。记住我的话，你的快乐是我今生最大的追求。”
　　“Kiddo，你怎么今天如此多愁善感？”
　　“不知道，可能还是没能从上一部戏中解脱出来吧，我总幻想你是那个神族大祭司，而我是那个总是好心办坏事，不知不觉老给周围的人惹祸的妹妹，如果有一天你从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中醒来发现我不在了，我一定是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你。那样，你会原谅我的任性吗？”
　　“不会。”瑞克翻身压住我的身体，“我不会，我不会感激你，我会恨你，因为那样，你就带走了我今生所有的快乐。小女生的心性！总是想着拯救地球的神话。”
　　我搂住瑞克的脖子，“好了，我知道你的事业就是你的快乐，别太劳累了，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发展的，别担心太多，你是最棒的！”
　　“睡不着是吗，陪你老公做运动！瑞克不由分说的吻上我的唇，“不信折腾不累你，一会儿看谁睡成小死猪！”火热的激情迅速包围了我们，只有瑞克的怀抱能让我如此的依恋……
　　最后睡成小死猪的是瑞克，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我满足的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身边，这样真好，瑞克，我对你真的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睡个好觉，能快快乐乐的。
　　瑞克睡到了8点才醒来，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和咖啡，吃完饭，拎着行李，我们直奔大瀑布附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到达露营地，停好车，背起行李，瑞克在前面带路，我跟着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溪流边，瑞克四下打量了一阵，“就这里吧。”
　　“你说了算！”我扔下行李，平日我还是很注意锻炼的，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帮着瑞克搭好帐篷，安顿好后，瑞克牵着我的手带我徒步前往大瀑布。一路上，他难得的好心情，不停的指给我看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告诉我它们的习性等等。
　　“瑞克，你真的该给国家地理杂志开专栏了，这个业余爱好挺好的，到处走走看看，接触接触自然界，暂时离开繁复的商场。写给我看，好吗？我老公这么有才，埋没在商界太可惜了！”
　　“好好好，有空我发个简历给他们申请啊，看看他们要不要雇我！真是的，肖恩也在叨叨让我赶紧找份兼职不要在公司对他指手画脚，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啊！”瑞克被我缠得没有办法，随口答应了。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大瀑布边，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
　　“喜欢，或者说，应该是震撼，我突然觉得人类在自然界面前好渺小，突然觉得我们的生命好短暂，你说，等我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个瀑布群还是会依然存在于世，很多很多年，对吗？如果它们有生命，该是要看尽了沧海桑田……”
　　“小东西成哲学家了？我们在自然界面前的确是渺小的，我们的一生，在它们眼中其实只是一瞬而已，我以前常常来这儿感受自然界的伟大，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突然觉得既然生命如此短暂，我便不能浪费每一天，我希望自己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一笔，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紧紧握住瑞克的手，“你会的，相信我。”
　　入夜，天气微凉，瑞克在草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和我并肩躺在地上仰望浩瀚的星空。我给瑞克讲牛郎和织女的传说，讲中国的古老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焦仲卿和刘兰芝……
　　“为什么中国崇尚的爱情故事都没有美好的结局？”
　　“不知道，也许悲剧更震撼人心，流传久远吧，其实关键的不是结局，而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我不喜欢悲剧式的爱情。明明相爱，却要生死相隔，这种文化我不能接受，他们应该更勇敢一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和西方的不太一样，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因为家庭背景的差异，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只有死亡能成全他们，至少故事的结局他们化作蝴蝶比翼双飞了。”
　　“换个话题吧，聊些高兴的事情，”瑞克岔开了这个话题，“最近接了什么有意思的剧本吗？”
　　“还没有仔细关注，不过有几个不错的在等着我了，所以只能匆匆赶来见你一面，后面的半年都会很忙。”
　　“接那么多戏干什么，挑几部自己喜欢的拍就好了，公司又不拿你当摇钱树，累坏你我舍不得。”
　　“不会啦，是我挺喜欢的剧本。”我不想多谈论这个话题，等我回国的那一天，跳槽的消息定然会让瑞克异常愤怒失望，能逃避一天算一天。“这样的生活真好，感觉与世无争让我想起看过的西方电影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童年。”
　　“要不，等年底圣诞的时候，你回来吧，留在我身边别走了，我不想再和你两地分居，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我看看有没有地理杂志可以为我开专栏，我们找个安静的小牧场，好吗？”
　　“好啊！”我欢快的答应了，却控制不住眼角的泪，和程子霖签的卖身契，我必须要为他工作至少十年。
　　“那时我们再生几个宝宝好不好？有你我的基因遗传，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很漂亮，你带宝宝，我赚奶粉钱，多美妙的生活……”瑞克有些陶醉于他的梦境中，我转身搂住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的，多生几个，至少要三个啊，烦死你！”
　　耳边隐隐传来大瀑布的水声，我突然想起小美人鱼的童话。“老公，还记得《海的女儿》吗？”
　　“怎么了小家伙？”
　　“为什么王子会认不出小美人鱼呢？如果你是那个王子，我是那只小美人鱼，你会认出我来吗？”
　　“又犯傻，童话只是童话，不会发生在现实中，怎么想起那个故事来了？”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了。觉得小美人鱼好可怜，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可以站在自己心爱的王子身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王子娶了别的女孩。她有过机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但是不忍心伤害自己心爱的人而宁愿化为海上的泡沫。”我把脸颊凑近瑞克的肩膀，“你会认得出我来吗？”
　　“会的，我没有那么笨，连是谁救了自己都不知道。我绝不会错过我的小美人鱼，放心了吧？”瑞克像是哄孩子般拍了拍我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回帐篷睡觉！”
　　是啊，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瑞克抱起我钻进帐篷，有些冷，不过瑞克的怀抱永远都是那么温暖。我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瑞克的肩膀，小的时候奶奶旧是这么哄我睡觉的，好一阵功夫，我知道瑞克睡着了，虽然睡得不是很踏实，但是我听得出他的呼吸改变。时差加上太多的心事，我没办法入睡，便蹑手蹑脚地爬出帐篷，给明祺发了条短信。
　　没想到的是短信刚一送达，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明祺。
　　“我也在美国。我来找戴维。”
　　“谢谢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除了因为我的事，他没理由如此急匆匆的来这儿找戴维。
　　“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我已经拜托戴维了，他会尽力而为。”
　　“真的很谢谢，明祺，我……”我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详细的回国我们再聊吧，晚了，赶紧去睡觉，别让瑞克误会你。”
　　放下电话我一回头，瑞克竟然站在我的身后，下了我一大跳。
　　“是剧组关于下一部戏的安排……”我很紧张，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安妮，你不善于撒谎。”
　　“是明祺。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和他说谢谢。”
　　“什么忙？”
　　“瑞克，我不能说，对不起，但是真的不是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相信我，我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
　　瑞克再没有说话，扶起我回到帐篷里，后半夜我们相拥，却整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我们早早地收拾行李返家，瑞克洗漱了一下，换了正装便去了公司，我知道他介怀于昨晚那个电话，我不该对他有秘密，可是我又能如何。瑞克一离开家，我就打通了肖恩的电话
　　“肖恩，我在中国安排了一些事情，两个月后，会通过纽约的一个投资公司转给你们三千万美金，之后的每个月我都会努力做到这个数字。你知道我是个演员，多接了几部戏吧，希望能帮到你们。但是整个资金的转移我不方便出面，我的一个朋友伊森会帮我处理这个事情。”
　　“好的，有你的保证，我会马上开始和银行交涉，重新安排我们的支付计划。”
　　“我保证。另外，中国的投资项目，我也找了程子霖，他答应帮忙。”
　　“他答应帮忙？这么简单？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那是我和程子霖的事，对不起，我不想说，可能你们会觉得不值得吧，但是，反正总之他答应帮忙。”
　　肖恩沉默了好一阵，“安妮，难为你了，我会尽力把瑞克带出困境的。”
　　“肖恩，谢谢你。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告诉瑞克这一切，拜托了，千万不要。”
　　“放心，我知道瑞克的性子。”
　　“还有，如果可能，想想办法逼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他太累了，这样下去，我担心不到年底他就会崩溃的，他需要改变一下工作方式来应对他的抑郁症。”我看到瑞克偷偷在洗手间里服用一些药物，刚刚我去查了，是抗抑郁的药，光靠药物总不是个办法，他需要改变他的心情，让自己从巨大的工作压力中解脱出来。
　　“我会想办法的，放心安妮，我会照顾好瑞克，你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放下电话，我睡了两三个小时，起床开始为瑞克准备晚饭。他一向不会做饭，但是口味却很挑，我学了几道川菜，在国内试了几次自我感觉不错，想必他会喜欢。下了班瑞克倒是按时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瑞克倒了杯酒，点燃雪茄坐在院子里的长沙发上。我脱了鞋爬上沙发靠在他身边，贪婪的呼吸着，这是我喜欢的瑞克的体香。他腾出一只手来搂住我，“小东西，最近干嘛粘我粘得那么紧？”
　　“只有最近吗？瑞克，如果可能，我希望天天黏在你身边，但是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在中国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真的。我很希望我们能像正常的夫妻那般天天相守，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瑞克叹了口气，“让我把最近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大概半年吧，我们的生活该改变改变了，我也受不了这样两地分居。”
　　“好的，半年，说定了，半年后，一切都会变好的，瑞克。”我直起身子，摸了摸瑞克的头发，你都有白头发了，老公，我心疼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吗，你还有我。”
　　转眼已是第三天的晚上，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了，而明天瑞克也应该会从劳拉姐那儿知道我要求解约加入Uni Asia，往日的平静也许就一去不复返了。我只希望瑞克能理解我，能原谅我，我不能解释我所做的一切，希望老天保佑我，半年之后能让我有机会和瑞克解释清楚，尽释前嫌。半年，也许不算太久吧，是我太少不经事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一离去，赔上的将是我的一切。后来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平常的晚上，我做饭，瑞克陪我吃完，我什么也不想做，就那么赖在瑞克怀里，直到睡觉时间。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怎么做？会选择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条道路，会就那么留在瑞克身边再也不离开吗？想了很多次，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选择，还是这么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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