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童话

　　瑞克打开车门下了车，和明祺礼貌性的握手道别，然后重回车里，坐在了我的身边。离开校园，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开口。安静下来我很自然地又想起了试镜的时候瑞克那个深情的拥抱，一点没有应该遵循情节的不耐烦，反而让我感觉到了浓浓的不舍。实话说，那个拥抱大概才是让我如此开心的原因吧。
　　路上有些堵车，瑞克出神的望着车窗外。
　　“你爱吃什么？”我重拾话题。
　　“我？其实我不大挑口味，酸甜苦辣都行，我只是不吃动物内脏什么的。”
　　“西餐我只知道麦当劳肯德基，现在我知道那估计都是你不吃的，告诉我，你平常都吃些什么菜？像中国菜也分不同菜系，川菜麻辣，淮扬菜清淡。”
　　瑞克略微思考了一下，“和你们中国有不同菜系一样，西餐也有很多种的，从国家来分，法国菜，西班牙菜，中东菜，墨西哥菜等等等等，就完全不一样。法国餐重食材，酱汁精心调配，西班牙菜以地中海式香料焗海鲜，中东菜以中东特有的香料加入牛羊肉，而墨西哥菜，浓重的黄油芝士他们的香料佐入不同肉类，配合黄米饭，豆酱和新鲜蔬菜……总之，各有其独特的一面。就拿美国本土说，我在华盛顿地区的时候，会特意跑到一家门面不大的墨西哥餐厅，他们的迷迭香烤鸡真是一绝，每天都有人在门口排队等位，拉斯维加斯凯撒宫大酒店里的西班牙餐厅，他们的各式西班牙小菜和西班牙海鲜焗饭是我的必点；而不远的Mirage酒店里的卡内基Deli的牛肉三文治，也是不可错过的美食，这家在纽约也有。巴黎的几家法式餐厅，里约热内卢的烤肉……太多了，数不过来，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吃！”
　　“嗯，看来你真是美食家了，中国的菜系我都还没尝过几种呢，全世界的你都尝遍了。你会做饭吗？”
　　瑞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难为情，“不会，我太忙了，没时间做那些准备工作……”
　　“你看上去挺闲的嘛，这一上午你都没做啥正事啊。”
　　“谁说没做正事？帮助你获得了第一个演出合约，这不是正事？别忘了，你有合约，公司有分成的！”
　　“好了瑞克，我的合约那点分成，估计还不够你跑一趟中国的开销呢。”
　　“等你成为超级巨星可就不一样啦，万事总得有第一步嘛！”
　　“对了，说了半天，你晚上到底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西餐的话，哪国的西餐？反正我不懂，你自己选餐厅好了，我就负责买单！”
　　“当然是中餐，我要吃正宗的家庭式中餐，如你所说，我要吃你做的！”
　　“你真以为我会做什么大餐啊，我就是半吊子水平，通常自己在家只做面条。请你吃面条太寒酸了，我过意不去！不过你实在要尝我的手艺，我们去超市好了，你想吃什么我们买食材，然后回家我从网上找食谱做给你吃好不好？”
　　“这挺有意思，拿我当你的小白鼠……”
　　“没逼你啊，去餐厅我更省事。”
　　“好吧，就按你说的！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饭时间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随便吃一点。”
　　瑞克还是想吃中餐，有特色的中餐。我想了一会儿，告诉司机师傅城郊一家汤包店，距离有点远，但是口味正宗，价格也挺实惠，以前在餐厅上班的时候，和同事们曾经去过两三次。
　　到了地方，我和瑞克走进汤包店，这里面的布置就是6、70年代的食堂风格，大方桌，长条木凳，想吃什么到窗口买票，然后再到另一边取餐，可供选择的品种也不多，就是猪肉汤包，蟹黄汤包，虾肉汤包和酸菜粉丝汤，小馄饨汤等等。大概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瑞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正是饭点，里面挺拥挤的，瑞克紧紧跟在我身后，不停地问这问那，还时不时的挡开挤到我身边的人。而同时，我们也成为了饭店里聚焦的对象，外国人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并不罕见，可是像瑞克这么高大英俊迷人的倒真不多，直到我们落座，我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不时瞟来的眼光。
　　这个饭店没什么私密性，一张大桌旁经常是围着两三家人一起进餐，众目睽睽之下，瑞克还不是很习惯，小声问我能不能把包子打包回车上吃。
　　“这汤包吃的就是个新鲜出炉，打包带走的话味道就大打折扣了，反正这儿谁也不认识谁，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在班上同学面前演讲，我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们老师很云淡风轻的和我说，怕什么，就当下面坐了一群大马猴就行了！你也照此办理吧！”
　　瑞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老师真伟大，我演讲的时候只敢当下面都是雕像呢！”
　　我点的是虾肉和猪肉两个口味的汤包，加上酸菜粉丝汤和馄饨汤，瑞克赞不绝口，告诉我这比他去过的那些大餐厅不知道强多少倍，不知不觉，他竟然一个人吃光了几乎两大笼，发现我并没有怎么动筷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我再去帮你买一笼？”
　　“是你自己没吃够吧？”我白了他一眼，“少拿我做挡箭牌啊，想吃就直说。”
　　“没有没有，真的吃饱了，不敢吃的太撑，还等着你的晚饭呢！”瑞克慌忙摆手。
　　我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吃完了那碗馄饨汤，我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回到车里。离我公寓不远，有一个很大的生鲜超市，我拜托司机师傅在超市门口停下车。
　　“瑞克，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先去忙你的，等晚饭的时候来就行了。”
　　“今天没什么事，不忙，我要体验体验生活。”他跟着我下了车。
　　看来这个尾巴是甩不掉了，今天的瑞克像个兴奋的小孩子一样，格外的让人觉得亲近，恍惚之间，我觉得我们似乎像是早已相识不知道多久……
　　超市里贵的食材基本上都是海鲜，我买了半斤的基围虾，想再买条海鱼清蒸，瑞克有些为难的告诉我他不喜欢那种被鱼看着吃鱼的感觉，所以他从不吃整鱼，只习惯于剔好刺，清理好的鱼排，我只好作罢。又挑了新鲜的排骨，牛腩，土豆，冬笋和一些时令蔬菜，结了账，瑞克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购物袋，跟在我身边一路走回公寓。
　　看了看时间，才两点多，而且，我们都吃的有些撑，于是决定把晚饭推迟到7点以后。
　　瑞克饶有兴趣的在我的小公寓了转了一圈，没有奢华的装点，我用了许多自己手工制作的工艺品。窗边放着的是用空罐头盒加上马克笔涂鸦而成的种着各种多肉植物的小花盆，靠窗的餐桌上铺着奶奶给我带的土布，长长的垂到接近地面，看不出原先餐桌的简陋，反倒是增加了一份典雅。灰色的布沙发上，靠背和扶手上看似随意的搭着具有浓浓乡土气息的土布，长茶几的中间，我用楼下别人废弃的木板条，锯开然后重新钉成长方形的花盆种上绿箩。连墙上画框里的画，大多数都是我用干花，干草，干叶子染色后自行搭配固定在纸板上然后放进框里的。
　　“很独特，很美，真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装饰。”
　　“我从小在山区长大，日子是挺贫穷，可是比起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我们那儿更贴近自然，我喜欢有自然气息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其实只要你肯花一点时间，他们就会变成独一无二的工艺品。”
　　瑞克站在一幅枯叶染色拼接成的画前沉默许久，我看了看画，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插花而已，“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瑞克回过头看着我，“安妮，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哦，是我自作多情啦，我还以为我的艺术品吸引了你呢。”
　　瑞克笑了笑，“你猜对了一小部分，我是被吸引了，但是不只是你的艺术品。”
　　“还有什么，我很大方，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起送给你。”
　　“真的？”
　　“真的。”我看了看我的房间，没什么是我不能送给瑞克的。
　　“吸引我的，是你，安妮。”瑞克收敛了笑容，很认真的望着我，“也许不是第一次在餐厅里，也可能不是第二次在书店里，不知道是不是第三次在红点……但是你就像是红酒，不经意之间，醇香便占据了我的味蕾，让我回味无穷，让我竟然有些许不舍得放下。早上配合你演那场戏，我突然觉得，我的年龄到了该安定下来的时候，也许我太突兀，但是，”瑞克顿了一下，拉起我的手，“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我听懂了瑞克话中的每一个单词，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愿意没有关系，对不起，是我失礼了……”瑞克有些失望，轻轻的笑了笑，“我还能吃你做的晚饭吗？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就离开？”
　　我的手，被瑞克温暖的大手握在手心里，我开始感觉到它们竟然在微微发抖。是幸福来临的太突然，我都不敢相信了吗？到底是怎么了，我想到了明祺的那个问题，我爱上瑞克了？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握着我的手，我好开心，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开心，一种希望这一刻就是天长地久的开心。
　　“瑞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
　　“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陪在我的身边，让我们彼此了解更深些，更久些，也许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找寻的另一半。还是你嫌我太老了，或者……”瑞克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或者已心有所属，你喜欢的是伊森。”
　　“瑞克，你是每个女孩梦中的王子，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为你所吸引的女人？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从乡下农村进城追寻梦想的女孩，当然，我的梦想，对你来说，也可能只是一个笑话……怎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你怎么会喜欢我？你在逗我，对吗？你还在继续早上的戏？我不敢，我不敢喜欢你，和你身边的那些女人相比，我自惭形秽。”
　　“傻孩子，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真的相信外界那些关于我的绯闻？”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那些问题，既然瑞克提出来了，的确，关于他的花边新闻网上随便都能找出一大把，当红影星，T台嫩模，名媛闺秀……瑞克就像是流连于万花丛中的风流公子，没人知道什么样的魅力才能让瑞克臣服于石榴裙下，却还是不断的有女人前仆后继，像劳拉说的那样，梦想成为安德森夫人。
　　“我忠实于值得我爱慕的女人，也会忠实于我的婚姻，我只是在不停的找寻罢了，一旦找到，我不会再给自己惹任何绯闻，而现在，也许你就是那个能让我安定下来的女孩。当你在书店把那一堆零钱递到我手中的时候，看着你尴尬却又那么坚定的目光，我就开始觉得，也许选你做我的另一半也不错。”瑞克松开手，将我拥入他的怀中，“早上你让我抱抱你，久一点，还算数吗？”
　　我慢慢把脸贴近瑞克宽阔的胸膛，好温暖……
　　真的不知道那个拥抱到底持续了多长的时间，我贪婪的闻着瑞克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不舍得放开。我不想去掐自己的大腿，我怕是梦，但是哪怕是梦，也希望它能持续的长久一些。我们就那么站着，瑞克一直没有松手，直到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望着瑞克，“我是不是很幼稚啊，以为这么抱着你，这一刻就能成为我心中的永恒？”
　　“如果你喜欢，这一刻会成为永恒。”
　　“你的怀抱对我来说，”我迟疑了一下，“好不真实。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还是你喜欢的人是伊森？”瑞克松开手。
　　“在你的怀抱里，我的一切感情都表露无余，我不是个感情很外露的人，可是在你身边，我无法抑制自己对你的仰慕。瑞克，我只敢用仰慕这个词，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地，用中文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而你，就连和我表白，都那么居高临下，我知道你拥有一切，可是，我并不在乎那些，我只想要一种平平淡淡的幸福，也许，你给不起。”
　　“傻孩子，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敢不敢的。门当户对，那是你们的传统观念，我不在乎。你觉得以我今日的能力，还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我吗？我只知道遵循自己的本心，你很纯真，对我来说像是来自世外桃源的那种纯真，而不是像其他女人为了种种目的而接近我，讨好我，就这么简单，我需要你也简简单单的遵循自己的本心，愿意，还是不愿意？没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以后你就会发现，我能给你的，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我久久的望着瑞克没有说话，我怎么不爱，做梦我都希望自己是瑞克身边的公主，我不求王子给我荣华富贵，只求我能陪在我的王子身边，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逗他开心，在他病痛的时候照顾他，在他陷入低谷的时候爱护他鼓励他……可那只是童话，现实中，我真的配不上瑞克，看看自己，我连一件能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的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依赖于瑞克，而且，也许是涉世未深，我对爱情的憧憬还是那种海誓山盟，天荒地老的誓言，瑞克的言语，让我感觉不到如熊熊烈火般的爱，而只是我合适做他的女友，仅此而已。
　　“好吧，我不强迫你，我给你时间考虑，后天我就要回美国了。”瑞克没有穷追猛打。
　　我心事重重的走进厨房，也许做些事情能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一些吧。我尽量不去想刚刚瑞克的话，默默把买的菜清洗准备好，咸肉冬笋和百叶结先放进汤煲里，牛肉也按照菜谱里的说法和各种调味品下锅炖上，已经剁好的寸骨洗净后下锅煮开，大概要半个小时的样子吧。这些准备工作做完，再等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继续完成剩下的步骤了，腌笃鲜，土豆炖牛肉，糖醋小排，再加上白灼大虾，清炒蔬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我想，我还是蛮有做菜的天赋的，第一次如此正经的下厨，目前为止倒是没出什么乱子。瑞克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忙忙碌碌，气氛很有些尴尬。
　　暂时放下厨房里的活儿，我洗了洗手，擦干净后走进卧室拿出了那套瑞克送给我的童话书。“那一直是我最心爱的礼物，因为它来自你。我把它们当宝贝一样放在床头，以为这就是这辈子我们之间的唯一接触了。其实，有梦的日子很开心，在梦里，我可以想象自己是灰姑娘，而你是舞会上的王子。”
　　“王子捧着水晶鞋站在你的面前，你还在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自尊心吧。告诉我，为什么你选上我。”
　　瑞克不解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为什么是我？是因为我什么背景都没有，你到时如果不想继续了，打发起我来简单很多，是吗？”很多电影里的情节出现在我的脑中。
　　“你想什么呢，安妮！”瑞克有些生气，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你觉得我只是想玩弄你的感情？安妮，如果只是那样，我不会来找你。我还没有卑鄙无耻到那个地步。我不是清教徒，但是我的心中是有尺度的，如果我无意发展关系，一开始，我就会说明，我绝不会去玩弄单纯善良的感情。而对于你，我尊重你，我说过了，我被你的单纯和自强所吸引，我希望我们能走上婚姻的红毯，这过去的那么长岁月，我没有碰到比你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只是合适……”
　　还没等我说完话，猝不及防地，瑞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低下头，凑近我的脸，略带着一股霸气，“安妮，我是认真的。”
　　我一时有些发愣，呆呆的望着瑞克那双清澈好看的蓝眼睛，感受着他那有些灼人的呼吸。
　　“我可以吻你吗？”
　　我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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