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躺在床上给江衍溪发信息：“牛牛好点了吗？”

　　江衍溪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不一会换成语音发过来：“你怎么老是把人惹哭呀，哭一下午了，满屏幕打的都是申缅。”又一个语音：“还要挣钱养你呢，你瞅瞅这可咋整。”

　　宋予初傻乎乎地笑着：“那你快哄哄他吧，可别饿着我。”

　　江衍溪发过来文字：“想你了。”

　　她回复了一句，把手机锁了屏，穿上拖鞋蹦蹦哒哒的去帮宋爸做晚饭了。

　　江衍溪点开她的头像，甜甜糯糯的声音响起：“我也想你，赶紧把我娶回家。”

　　心都融化了。

　　他把手机放下，走到已经渐渐平复的牛胤南身边，蹲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牛，你好点了吗？”

　　牛胤南眼眶红肿：“我明天可以请假吗？”他停顿一会儿：“就一天，后天我肯定回来继续工作。”

　　江衍溪点头：“只要你别做傻事。”

　　牛胤南笑了：“我想去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走一走，放心吧，这是告别。”

　　江衍溪看着他，第一次明白古人说‘今夜扁舟来决汝，从此死生各西东’的悲凉。

　　他也一直在犹疑在让逝者的家属重新回想起已经远走的人，是不是无异于提醒他们想起已经逐渐遗忘的伤口，然而这伤痛如同潜藏在深海里，你觉得在浩瀚汪洋里这伤口会很难再找到，可是隐隐作痛会提醒你它的坐标，于是没有偏差和迟疑，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轻易把它撕扯开。

　　这样想想，知道他们在其他世界生活的还不错，可能是个不错的疗伤方式吧。

　　宋予澈在班级群里加了戴佳影，戴佳影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他忍不住问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戴佳影后来如愿考上了喜欢的师范学院，如今成为了一名小学英语老师。

　　戴佳影回复：“面对着熊孩子，天天都一样。”

　　宋予澈考虑怎么打字，戴佳影发来问候：“宋局长身体还好吗？”

　　当年那个穿着白裙子，长发飘飘的女孩现在是这样，也许一直是这样。

　　于是编辑很久的信息就这样发了出去。

　　“还记得申缅么？希望你现在能学会给予孩子们平等的尊重和教育，不要再让悲剧发生。”

　　良久没有回应，再补发一个表情，收到的是一个红色叹号。

　　这个时候，他才觉着青春真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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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过年，宋家也贴了福字和对联，热闹喜庆。

　　宋予初打开教务处网站查了成绩：“溪溪，我全过了！没有挂科！”

　　江衍溪今天也没工作 ，陪着爸妈采购年货。宋予初的尖叫声让他笑出来，宠溺道：“等你开学我好好奖励你。”

　　宋予初趴在桌子上：“好想抱抱你。”

　　江衍溪在超市推着购物车，忽然停下来哼唧唧：“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的见你啊？”

　　江妈吓了一跳，戳戳江爸：“他怎么这副鬼样子？”

　　江爸附到江妈耳边：“谈恋爱了。”

　　宋予初带着宋爸炖的鸡汤和牛肉去找张晨玩儿，张晨在图书大厦前发调查问卷，冷风吹过，张晨把羽绒服紧了紧，宋予初远远冲着她挥手：“晨晨！”

　　蹬蹬蹬地跑过来。

　　裹在头上的羽绒服帽子上的毛随着风东摇西摆，显得脸小小的，张晨惊喜道：“你还真来了？”

　　正好到张晨休息，图书大厦一层有个小茶馆，宋予初把汤盛出来递给张晨：“你在做什么调查啊？
　　张晨递过一张表格：“关于零食的调查，快，帮我填一张，送你块小手绢。等我下班去逛街吧。”

　　她点头答应，刚要动笔，大厅一阵喧闹叫嚷的声音。

　　张晨有些无奈：“下午罗灵在这里开签售会。”

　　罗灵是一个灵异小说作家，这些年小有名气，因为长相帅气所以女粉众多。去年有一部作品改变成了电视剧，主演就是安染染。

　　所以即使可能离签售会还有一会儿，来应援的粉丝已经把图书大厦围得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拉起了横幅，兴奋而又期待地叽叽喳喳聚集起来。宋予初没看过他的书，但是社交网站上经常能看到他上热搜，可见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宋予初继续低头填写，张晨吃完东西就出去忙了。她有些无聊，想到一本想买的书，于是整理好保温餐盒，沿着楼梯向图书大厦三楼走去。

　　因为是寒假，又赶上罗灵签售会，到处都是看书的人，楼梯间也不例外。她小心翼翼地抬脚上楼梯，怕踩到席地而坐的人的衣角，忽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咦？”宋予初循声望去，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不好意思，我是踩到你了吗？”宋予初有些自责，关切问道。

　　“没有，姐姐。”小男孩低头把书合上，宋予初点点头准备继续上楼，刚转过身，小男孩居然追了上来，轻轻扯扯宋予初的衣角。

　　“姐姐，你的这里和别人不一样。”他指指自己的眉心：“姐姐，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人头攒动，嘈杂鼎沸，还是感觉到毛骨悚然。

　　他那么随意且肯定，好像那是他生活的常态。

　　宋予初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尽量与男孩视线平行：“你的爸爸妈妈呢？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我就住在这附近，经常一个人来看书，爸爸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意外去世了，我和我爷爷生活在一起。”男孩把自己手里的书放回到货架上：“但是他们会回来看我的，我总看到他们。”

　　宋予初带他到楼层中庭边栏杆处，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脚尖：“穆舸。”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叫我阿舸，我爷爷就这么叫我。”

　　宋予初握着他有些冰冷的手，急切问道：“阿舸，你都能看到些什么？”

　　阿舸四处望望，指着一楼被人群簇拥着走进图书大厦的罗灵：“这个人快死了。”

　　宋予初惊愕：“怎么死的？”

　　阿舸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的他已经是面露死相了。”

　　宋予初将信将疑：“那我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呢？”

　　阿舸笑了：“你真笨，我不是说过吗，你这里，”他伸出小手指头点着她的眉头：“你这里是红色的，和我一样。”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尖叫声。

　　一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混进人群，接近罗灵，只不到一分钟，罗灵身中数刀，倒在血泊里。

　　霎时，众人乱作一团，黑色鸭舌帽男人并未逃脱，而是站在原地露出诡异的微笑，被安保人员按在地上。

　　宋予初脸色苍白，头皮发麻，转头看向阿舸，阿舸趴在栏杆上想事情，并没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这让宋予初感到更加可怖惊悚。

　　“他已经死了，救了也没用。”阿舸说，他伸手指着楼下混乱不堪的人群：“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医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赶到，伸手摸摸罗灵的大动脉，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但还是把罗灵抬出去了。

　　白色瓷砖上被踩踏抹散的深红血迹如同雪地里谁洒下了表达爱意的花瓣，血腥又妖娆。

　　尽管在梦境里看到过太多死亡现场，宋予初还是感觉到一阵晕眩，心跳慌乱。

　　“姐姐，你也太弱了，我都习惯了。”阿舸有点鄙视这个新认识的姐姐：“反应这么大？”

　　宋予初大口喘着气，闭着眼拍着心脏：“我都是梦里看见的。”

　　又一阵慌乱脚步，警..察赶往现场，用警戒线把案发现场围住，图书大厦管理人员开始疏散无关顾客，宋予初拉着阿舸走出大厦，人群涌动，一时间没有找到张晨，只得看着还牵着的阿舸：“我送你回家吧？”

　　阿舸摇头：“我姑姑带我爷爷去医院了，我忘带家门钥匙了。”他掏了掏兜：“我还有几十块，我请你吃饭吧。”

　　人群渐渐散去，张晨望到了和阿舸站在一起的宋予初，赶紧跑过来，紧张道：“没事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吓死了。”看看阿舸：“这是谁？走丢的孩子吗？”

　　宋予初摇摇头说：“这是我的同类，小外星人。” 这话把阿舸逗笑了，笑起来才露出几分孩子的童真。

　　“你也能看到梦里的事吗？”张晨惊讶。

　　“我能看到灵魂喔，他们不会说话，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阿舸说完，看了看张晨：“你身边没有。”

　　宋予初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先是宋爸宋妈、宋予澈江衍溪，看到新闻后争先恐后地给她打电话。

　　张晨悄悄问阿舸：“宋予初身边有什么？”

　　阿舸盯着远处宋予初笑嘻嘻报平安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我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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