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宇宙

　　第二十九章

　　瘦劲的手臂撑在门框上，青筋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地浮现。
　　她不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砰砰地在跳，视线触碰到那只手臂的瞬间，又迅速撤回来。

　　等情绪稍微平复以后，徐知夕轻咳一声，眼神四处乱窜，像是在犹豫什么。
　　片刻，她微微蹲下|身，脑袋往横在门上的手臂移动。
　　何易泽挑眉，把手臂往下挪。

　　此时，两人保持同样的姿势蹲在大门前。

　　“嘛呢？”
　　说着，何易泽用手指头戳徐知夕的后脑勺。

　　徐知夕站起来，何易泽被迫仰起头看她。
　　听她说道：“是谁不让我出去！是谁一次次把手往下挪！还嘛呢嘛呢，我才要问你嘛呢！”

　　“你又没吱声让我让开点儿，这怎么就把锅扣我头上了？”
　　何易泽拍拍身子，站起来，双手支撑在膝盖上面，微微欠身，直视徐知夕的眼睛，压低着嗓音说：“小姑娘讲点道理吧。”

　　不太明亮的楼道，不太安分的气氛。
　　眼前的少年，半边没入黑暗，半边浸没在白炽灯光下，眼神尽数的温柔毫不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

　　“女生都是不讲道理的，你不知道吗？”徐知夕推了他一把，骂骂咧咧地下楼。
　　何易泽退后半步，慢慢直起身子，单手插在裤兜，视线随着马尾辫在空中晃荡的少女。
　　少女的声音响彻整幢楼，“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怪别人......”

　　话毕，徐知夕就懊恼地拍自己脑门儿，五官扭成一根麻瓜。
　　怎么就不能，就不能淑女点儿，就像......陈舒笑一样。

　　楼下。
　　梁骁一开始就没有等何易泽，自个儿先下楼了，加上何易泽和徐知夕在楼上耽搁点时间，现在他已经等了快15分钟。
　　深秋的夜晚总是比平时凉快很多，他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冷到不行，哆哆嗦嗦地走到徐知夕家楼下。
　　也就听见他们说的话。

　　梁骁苦笑。

　　下一秒，他余光看见正在下楼的徐知夕，后者立刻收起手，回以微笑。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徐知夕抱歉地说。
　　“没事。”话落，梁骁犹豫了一刻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你们两吵架了？”
　　徐知夕“啊”的一下，“我......我们平时就是这样的，不是吵架。”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莫名尴尬，徐知夕好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当然，梁骁也感受到尴尬的气氛。
　　他想起他们刚才相处的那么轻松，也很想跟身旁的人说声，不用区别对待我的。
　　但是，当他看见徐知夕每五秒回头一次的频率时，他长吁一口气，转眼看向外面。

　　等何易泽下来以后，徐知夕跟他们好好道别，就回去了，剩下何易泽和梁骁。

　　本来就看不顺眼对方的两人，在没有徐知夕这位中间人以后，气场登时就剑拔弩张。
　　仔细看，何易泽要比梁骁高一些，但是梁骁常年锻炼，看上去要更加结实。

　　何易泽乌黑的双眸撇了他一眼，轻蔑地轻哼一声，“我跟你就没什么必要say goodbye了吧。”
　　梁骁：“彼此彼此。”

　　何易泽手里提着书包就走了，没走几步就被梁骁叫住。
　　转身的同时他不满地说道：“同学，刚不才说咱俩——”

　　下一刻，梁骁说的话让他有那么两秒钟愣住，但很快他调整回来。
　　又是懒洋洋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口吻：“哦，然后呢？关老子什么事吗？”

　　-

　　往日，何易泽回家都会想些难搞的竞赛题。走在宽阔的大街上，迎着风，舒适的感觉会让他想到更多解题思路。
　　但这次，脑海里回响的全是一把男声——

　　“我喜欢她。”

　　何易泽：“哦，然后呢？关老子什么事吗？”
　　梁骁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突然间说道：“没，可能是今天天气不错，想找个人说说。”
　　“神经病。”说完，何易泽便头也不会地走了。

　　他也不会知道背后的梁骁，当时心情有多么复杂。

　　此时。
　　何易泽皱着眉头，没想明白梁骁跟自己说那番话的缘由，毕竟他们八竿子都打不上，怎么也称不上是知心密友。
　　他要是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忍不住把自己的感情剖开在别人面前的话......也不会是他，连说句再见这种维持基本礼貌都不用的人。

　　何易泽回忆了下梁骁蹩脚的理由，又没忍住骂了句“神经病”。

　　回到家门前，他发现家中的灯被打开，门内隐隐约约还传来微弱的电视声。
　　咔嗒。

　　他慢条斯理地坐在玄关换了双拖鞋，抬头时发现母亲正咬着勺子，手里握着一杯芒果酸奶。
　　何易泽望了一眼，说：“妈，你不冷吗？”
　　何妈妈上身穿着一件贴身短袖，大长腿被丝滑质感的棕红色长裤修饰得完美，跟穿着外套的何易泽相比，着实穿的有点少。

　　何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屋里暖和着呢。儿子，你好了没？”
　　“怎么了？”
　　“来，过来帮妈妈的忙。”

　　何妈妈身材高挑，就算是踩着拖鞋，个子也是实打实的一米七。
　　何易泽走在她身后，忽然间伸出手比划，手掌碰到下巴。
　　倏然，他的思绪飘到别处，手掌慢慢挪到下巴跟胸口的中间。

　　“啊秋！”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何妈妈吸了吸鼻子，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在笑。
　　她问：“儿子，笑什么呢？”
　　闻言，何易泽收敛起笑容，还用手摸嘴角，若无其事地说：“有吗？没有啊。”

　　将儿子的行为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的何妈妈，双眸登时亮起来，一下子把脸凑在何易泽面前。
　　“你很——啊秋！”何妈妈又连续打喷嚏，迫不得已地离远点。

　　何易泽扯着衣服往下看，想起半个小时前，宇宙正在自己身上撒娇。
　　“......”
　　他往后退了几步，“妈，你离我远点吧。”

　　何妈妈：“？”
　　何易泽：“我刚跟狗玩，一身狗毛。”
　　何妈妈：“？”
　　何妈妈：“！！！”

　　听见“狗毛”的一刻，身体起了反应，喷嚏接二连三地停不了，把坐在客厅的何爸爸也吸引过来。
　　何爸爸声音低沉地说：“老婆你怎么一直打喷嚏？”

　　“妈，你老公在怎么不使唤他？”说着，何易泽就撒腿往楼上跑。
　　何妈妈眼睛因为一直打喷嚏而变得水汪汪，看上去可怜得很，随后她噘着嘴抱住何爸爸，嘀嘀咕咕地大义灭亲——
　　“老公，你儿子又出去找狗玩了。

　　何易泽小时候就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狗。

　　有一回，他在公园遇到有人遛金毛，明明平时高冷到死的何易泽，头一回主动跟陌生人打招呼，还好心地帮人家遛狗。
　　或许是金毛主人看在他的脸份上，也没有怀疑他会拐走自家狗的可能性，便把牵引绳递给了何易泽。
　　得到牵引绳的何易泽既是惊喜又是兴奋，拉着金毛走走停停，一人一狗恩爱许久，最后浑身都是金毛的毛发。

　　那天，何妈妈正好出完差回家，在进家门前碰见刚从公园玩耍完回来的小易泽。
　　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何妈妈还窝在小易泽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
　　半秒后，何妈妈开始呼吸困难，最后被送进医院治疗。

　　经过那次事故，每次何易泽在外面跟狗接触过，回到家肯定会先换衣服、洗澡。
　　只是这次......没来得及。

　　-

　　叩叩。
　　门被打开，何易泽刚洗完澡，身上是清新的薄荷香气，上衣因为他还没擦干身体的原因部分被打湿了，发梢还在滴水，他的头顶着一块毛巾，此时正在单手操作着。

　　“妈，干嘛？”他问。
　　“没什么，就想跟你说衣服别放进洗衣机，记得手洗哦。”何妈妈眨了眨眼睛。
　　“知道了，我记着呢。你儿子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吗？”何易泽弯身插上吹风机，顿时呼呼呼的声音响彻整间房间。

　　何妈妈依着书桌，又问：“天这么黑，还有人在公园遛狗吗？”
　　“没有，我去徐......同学家玩的。”
　　“你说什么？没听见。”何妈妈摇摇头。

　　吹风机关掉后，总算安静下来了。
　　何易泽又回答了一次，“我说我去同学家玩的。”
　　“同学？”何妈妈皱起眉头。

　　原本她追上来也只是想追问方才何易泽为什么笑。
　　但是......现在似乎有更有趣的东西等着她去挖掘。
　　就像平常上班那样，用工具一点一点地挖......

　　何妈妈掰着手指头，“昂昂家在城北，星星也是——”
　　何易泽正在用毛巾把头发弄干，“不是他们。”
　　“那是谁？”何妈妈很自然地追问下去。

　　“是——”
　　登时，何易泽拨弄毛巾的动作停下来。
　　然后抬头，心不跳脸不红地问：“您刚刚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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