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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贵妃，昨夜圣人没有行幸宫人，听浴堂殿的人说，圣人的目翳之症又犯了。”炽苁一边给郭贵妃挽着入云髻一边小声道。
“目翳之症不打紧的，从高宗起，李家的子孙哪个没有，他是惦记郑氏，故意对外说的。”郭氏伸出青葱手指点了一点檀香口脂，轻轻擦在唇瓣上。
“贵妃......”炽苁做了个狠毒的手势。
郭氏笑着摇头：“没了郑氏又如何。蓬莱殿早就不在他心上，何必再添一笔嫌隙自毁遂王的前程。”
“婢就是见不得她一个掖庭罪眷得势。”炽苁不甘心地道。
郭氏脸色一阴：“贱婢，你目光浅薄，枉我一手提拔成女官。她得势不得势，与你有何干系？”她冷笑道：“莫非你想攀上陛下飞上枝头作威作福？”
“婢不敢。”炽苁吓的面无血色，骤然跌跪在地上。
“起来吧。”郭氏不打算责罚她，自顾揽铜镜照了照，“炽苁，看顺眼一个人也好，不顺眼也好，高明的手段就是让这个人为你所用。”
“李恒上面有邓王、醴王，陛下迟迟不肯立我为后，一来忌惮郭家的势力，二来，他更偏爱邓王多几分。恒儿前途不明，这才是蓬莱殿要谋划的事儿。”
炽苁一时不解：“贵妃要用郑氏？”
郭氏敲了敲她的额头：“郑氏聪敏，她会为自己日后筹划，找个靠山，如她肯选李恒，咱们就多几分胜算。纪氏愚钝，但邓王的人很快会提醒她的，所以我才把郑氏弄到蓬莱殿当差。”
“贵妃，婢知错。以后不再为难郑氏。”炽苁叩首认错。
“不仅这样，最好交好她。记住，上上策是为我所用，至于打杀踩坑那些手段......”郑氏意味深长一笑，取出清莲并蒂玄鸟花纹流苏紫金步摇插在鬓上。
“婢茅塞顿开，多谢贵妃赐教。”炽苁道，反复揣摩之下，终于了悟郭氏的苦心。
她不禁懊恼自己目光浅薄，以为弄死郑氏就天下大吉，长远一看，并非如此，帝英武睿智，更兼城府极深，怎可能被一深宫女子掣肘，说不定一步踏错，就会被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贵妃，婢回来了。”谢若耶从跪在殿外行礼。
“你服侍陛下辛苦，赏绢一匹，回房歇息吧。”郑氏的声音和蔼的如惠风和畅。
炽苁也换上一副面孔：“妹妹用过餐吗？恰好今日蓬莱殿预备的饭食多，不如同我一起用罢。”
柳眉褶了褶，丹唇勉强牵出几丝受宠若惊的笑：“多谢姊姊。”其实她在浴堂殿已经用过早饭，那是帝吩咐宫人准备好的，但她不能说，免得招来嫉恨。
炽苁的友善非但不能让她高兴，反而不安起来，她暗自思忖，蓬莱殿突如其来的待她好是怀着什么目的，思来想去，几天都琢磨不透。
“郑氏，快，吐突中尉请你出宫一趟。”这天过了晌午，独孤晴览跑来找她。
“出宫？”莫不是谢家的人到长安了。
她赶快回了郭氏，出来蓬莱殿，晴览道：“中尉他在银汉门等你，我，我就不去了。”言语之中有几分忌惮。
“你还是怕他吗？”谢若耶问，望了望银汉门的方向，“咦，马车上悬的有龙纹，陛下......”
独孤氏无声点点头，“陛下今日微服出宫，你快去吧。”
谢若耶迟疑了下，敛裙快步朝银汉门走去，正在张望要不要上车，就见门帘挑开，露出一张英俊威严的脸，“上来。”
他穿的月白襕袍，黑襥头巾子，越发衬出不俗的气质，褪去龙袍的他，身上平添一股风流气韵。
她有些不自在，站在原地不动。
“要我扶你吗？”那迷人嗓音带着几分慵懒，柔情得像在诱哄情人。
一瞬功夫，她就乖顺地进到车厢里，跪在帝面前，不敢抬头。
“不用拘束。”李纯斜睨她一眼，有意无意开阖手中的玉扇，语带凉风，似有不满。
“妾不敢无视天威。”她何尝不厌烦宫里的繁琐礼仪，只是帝已开恩放谢家一马，她能不感恩。
要知道，当初但凡和王叔文有关联的，帝明昭天下，即使大赦，他们也不在被赦免的范围之内。
“非要朕收你入房才不这么疏离吗？”他忽然欺近，那阳刚炙热的气息恰巧落入她雪白的颈上，教她浑身发紧，双手死死攥住裙襟。
“陛下不要戏弄婢了。”别扭地看向窗外，发现马车已经行在朱雀大街上，这才想起来，讶然问：“陛下要去哪里？”
“平康里巷。”他道。
“......平康里巷啊。”听说那里美人云集，更有拔尖的都知坐镇，人人色艺双馨，又比深闺娇养出来的女子要解风情，男人无不向往。
可大唐不是明文规定不准官员访妓的吗，唉，想想也罢，这规矩早就形同虚设，她初次进长安不就听皇甫镛说起武元衡去访薛涛，看来这条律连帝都守不住，况他人哉。
“朕今天需要找个女子抚慰心情，若你肯的话，马上叫马车掉头回宫，或者宫里拘束，朕在外面还有一座广陵宫......”李纯笑弯了眉眼，玩味地看着她。
“婢不会说不肯，陛下知道。”
大明宫里的女人，名义上哪个不是帝的，是否有名有份全凭个人造化。
颊上笑意骤昇，剑眉淡扬，撩起她颊边垂下的鬈发，把玩两下，“朕在这里下车，侍卫会带你去见你阿翁和张驰，好好给朕办差，四十万贯钱，朕记着呢。”他于钱财上可从不徇私。
“陛下好走。”她行了个礼，没有叩首，她知道他不耐拘谨。
他一下车，她的欣喜起来，三年了，整整三年没见到家人，乍然知道要和他们见面，她的心都要跳出来。
“三娘。”他又转回来唤她，欲言又止：“真想跟着去看看你的情郎是何等样貌之人啊......”他认定她的人是张驰，哪怕杜秋已禀明过这事，张驰重金为谢家出手只是为了报恩，他也不信。
“郎君......”她见吐突成璀把马车上的龙纹装饰拿去，便改了称呼，“不是这样的。”她窘迫地缴眉，不知该怎么分辨。
“去吧。我乐意成人之美。”李纯看向别处，语气微微的失落。
***
马车继续往前走，在谢氏香粉店前停下。
“咦——”店铺粉面一新，比当年的色彩还要耀眼，更绝的是，门前卧着一只鹤，羽毛洁白的似雪片一样，长喙嫣红，如丹似朱，连爪子都红的惊人呢。
“鹤兄——”她忍不住笑开。
江江睁开眯缝的鹤眼，哈喽，这不是谢家的三小姐吗。三年不见，瞧瞧这脸蛋、身材，嘿嘿，越发丰韵娇媚了呢。
哼唧两声，当是打过招呼，江江不再理人，兀自闭着眼睛打盹。
从扬州到长安，它累晕了，一路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人物景色，除了愕然还是愕然，真实的大唐风物，完全刷新它的三观啊。
当年北大课堂上教授们讲的不过是九牛一毛，那大运河上昼夜不停来往的商船，旅人，简直和春运有的一拼，更绝的是各国商人操着各处口音，欢畅地徜徉在大唐的国土上，做生意的，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的，还有女子在酒肆门口招揽顾客买酒的......干什么的都有，扬州、洛阳、西安，真是当之无愧的国际化大都市。
更好笑的，莫过于快进长安时候，它潜到一个草地深处解决内急，居然看到一群士子裸着身体在饮酒，身边还有起舞助兴的歌妓......
这，放到哪个时代都会被当作流氓罪处理的啊。
***
“三娘。”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铺面里面传来。
表情一僵，她转过头，顿时泪如雨下：“阿翁。”祖孙二人难免抱头痛哭一场，看的谢归元身后的人都红了眼睛。
“不哭了，不哭了。你阿娘他们都好着呢，谢家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否极泰来，以后就该顺风顺水的。”谢归元豁达地道。
“三叔来了？”她停止哭泣，望着外面懒洋洋的鹤问。
谢归元摇摇头，“这只鹤在谢家守了两年，不肯飞走，本该好好待它，谁知谢羽说它没了仙气，重新抱养一只，我看它可怜，就带到长安来，放在门前招揽顾客吧。”
鹤毛雪白，喙爪丹红，正和着胭脂水粉的娇色，也有风雅之意，用来装点门面再好不过。
“阿翁，你真想的出来。”谢若耶爆出一地银铃般的笑语。
“三娘。”张驰近前拱手一揖到底，礼数周全。
“你，你......哎呀，我都认不出来了呢。”谢若耶眼前一亮，他的身躯壮了，脸膛泛着微黑，哪还有当年白面小生的俊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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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基友说我的文字不够性感，活该一直单机。呜呜呜，被打击惨了......
感谢忍受这不够性感的文字，一直追文的你们，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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