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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嘿嘿,”张驰目带精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三娘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也没认出来呢,长高了,穿上女服美貌如斯啊。”
“谢麒呢?”四处望了望,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哎呀,”谢归元一拍脑门,“那小子一进长安就要去找你,自个跳下马车走了,这会儿说不定在皇宫门口徘徊呢。”
“糟糕。”谢若耶惊叫一声,按照长安城里的规定,在大明宫等皇宫、王府前随意逗留的话,捉住要被打二十棍子的。
同时,张驰也意识到不可儿戏,撩袍外跨几步:“我去找他回来。”
谢若耶见他走了,目光落在谢家的胭脂香粉的外盒上,瞬间又泪光盈目,在掖庭干粗活的时候,她听人议论起谢家胭脂的种种好处,每次心都疼的像被火烧一样,以为谢家永远要瓜瓞飘零了,没想到病树前头,还能有今天的机遇。
“三娘。”谢归元拉她走进后面的阁楼,“前几个月听说陛下放几千名宫女到民间自由婚嫁,阿翁想着你与他原有点交情,准能放出来,谁知......唉,顶了个罪眷的名,这辈子岂不是就耽搁了......”
“阿翁不必自责,说不定我这次因祸得福呢。”谢若耶眨泛着漆黑灵活的眸子,淡然笑道。
谢归元进一步道:“三娘,你说实话,陛下他......”
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谢若耶当即瞥开头,“阿翁,谢家能一家老小平安就好,不要再妄图攀龙附凤。”
“是是,是阿翁又贪心了。”他老脸一皱,又道:“可你这辈子,唉,阿翁和你阿娘的意思一样,遇到合适的郎君给你招到谢家做细郎,等你出宫好一起过日子。”
“阿翁,这是什么?怎么有广木香的气味?”谢若耶仿若未听到他的话,拿起身边码的整齐的瓷瓶打开闻了闻。
谢归元拈了拈斑白的胡须,“这是谢家新出的冰麝油。”
“头油?原先的桂花油不打算卖了?”谢若耶拧开瓶塞,倒在手窝里一点,细细品起来。
“桂花油制作方法简单,戴家从岭南回到扬州后压价大卖,争不过他,阿翁只好改用药材炮制头油。”
谢归元也弄了一点擦在指腹上,“初一日把大黄、甘松、北细辛、辛荑、白芷、山奈、良姜、广木香、大茴、月桂皮、冰片、侧柏叶、排草、公丁香、母丁香以及麝香这二十来种药材按分量泡入清油窨着,次月十五日开启,这油就成了。”
“阿翁。”谢若耶笑着道:“这么多药材制一瓶油,可比桂花油好用?”
“当然,你阿翁这冰麝油能解毒、止痒、乌发、去垢、消疮疖,就算不小心把手给烫了,抹上去也比一般的药膏好用。你不知道,现在扬州已经是一货难求,张朴带人日夜赶制,连人家的订单都供不上。”
“所以阿翁打算在长安城里也卖这个?”
“恩。”谢归元道。
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是扬州城的数倍,只要一人认准这东西,就能带来数倍的生意,扬州城单卖这个,月进三万贯钱,能在长安打开销路的话,不怕一个月没有七八万贯的进账。
谢若耶眼眸一亮:“三万贯能盈利多少?”
“对半。”
谢若耶稍一盘算,就知道这是极赚的营生,“有门。”
祖孙二人点了店铺里的货品,柜面布局什么的,又拉会儿家常,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就没了。
眼见夕暮将至,谢若耶不安地往外张望,“张驰和谢麒怎么还不回来?”
经历一场家变,谢归元已成惊弓之鸟,慌慌张张掸了掸袖子,“阿翁出去寻寻,你若是不便,待会儿直接和宫里的人一起回就是了。”
“还是我去寻人方便快些。”谢若耶摁住她阿翁,“跟随的内侍知道去哪儿找人,或者他们犯错,也知道去哪儿要人。”
谢归元连连点头,送她出去,不免又老泪纵横一番。
***
“烦请帮婢绕朱雀大街一圈再回宫。”上了马车,谢若耶对掌车的马夫道。
马车在朱雀大街上行走一会儿,隔着帘子,谢若耶似乎看到张驰的身影,急急吩咐车夫停下,街上人多,等马车驶过去的话,她要找的人估计早没了影踪。
“郑娘子,圣人不允许在街肆上逗留扰民,快些回来。”内侍扶她下来。
“婢知晓。”谢若耶一边应着一边朝刚才那个身影找去,走了几步,发现张驰又不见了,“调头回铺子吧。”
她好像看到张驰往谢家门面的方向去了。
谁知她前面忽然横了几个游侠,吵吵嚷嚷,正好把路给堵上了,前边的人过不去,后面的人挤不过来,左右的人又涌上来围观,很快就堵的难脱身。
谢若耶闻到一些酒气,估计他们可能是意气闹事。
她转身想挤出去,忽然听到有人喊“打!”一群帮派便使出棍棒、刀械,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纷纷惊叫着跑开。
谢若耶知道刀剑危险,慌忙往后面退去,可她穿不惯女装,一不留神踩着裙摆,一个前栽葱,倒在那名酒气熏天的游侠脚下。
天要绝她,正好这名游侠的对头一剑劈过来,他抓起地上的女人腾空举起就去挡剑——
她觉得身体都要炸开了,疼痛和惊恐让她尖叫不止,灵魂早就飞向天外。
“咣啷——”
电光火石间,砍向谢若耶的剑被横飞过来的兵器震飞,刹那的功夫,一个烟青色戎装的武将踢倒抓住她的游侠,将人从他手里拽了下来。
同时,他身后的同伙伸手取出腰中的场边,噼啪两下,两名游侠倒在地上哭爹喊娘,身上着了鞭子的伤处深可见骨。
看热闹的人瞬间倒抽一口冷气,有人高呼:“李愬将军,好鞭子。”众人随后欢叫起来,一帮游侠见同伴落难,顾也顾不上,脚底抹油,早溜的精光。
谢若耶面无表情地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被突如其来的鱼池之殃吓坏了。
“小娘子,你没事吧?”青年男子开口道。
他衣着大方,袖口袍边上头素雅的纹绣让他平添几分文雅,腰间的佩剑又恰如其分地展现他的武人气度,而那英挺俊逸的身姿在日光中更加惹人注目。
抬头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谢小娘子,你,你怎么在这儿?”青年男子忽然冒出精光,声音有些颤抖。
“多谢高将军又一次救命。”谢若耶惊魂甫定。
“哈哈哈,原来是旧时相识啊。”一位胡须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收了手中的鞭子,看着二人,爽朗笑道。
高承玉抱拳道:“这位是凤翔节度使李愬将军,平西王李晟八子,你或许有所耳闻。”
谢若耶赶紧施礼:“久闻将军大名,谢若耶谢过将军出手搭救之恩。”
“不必客气。某先走一步,你们叙叙旧。”李愬回一武人礼,大步流星朝前面走去。
“三娘,我找了你好久,真没想到。”高承玉喜不自胜道,伸手去扶她。
去年听说她死了,他差点把淮南节度使那帮人给阉了,许久提不起精神来呢。
谢若耶轻巧地避开,“高小将军,我的事儿,一言难尽。”她看看身后跑过来的小内侍,道:“妾该走了,他日一定叫人到将军府上致谢。”
“三娘,你......”他这才注意到她身后来的两个人是内侍,“你入了宫?”
“李锜兵败时妾被人捉来顶替罪眷,阴差阳错。”谢若耶小声道,不让第三个人听见。
对于救过自己两次的人,她没办法不坦诚相告。
高承玉先是攒着眉目,后勾唇笑道:“来,我扶你上车,快回去吧,一会儿就禁夜了。”
谢若耶不解他为何笑了,“高小将军可不要幸灾乐祸。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谢麒找到没有。”
高承玉拉住马车,“他在长安?”
“随妾的阿翁一起来的。”
“谢家家翁在何处落脚?”高承玉道,脸上有让她困惑的神色。
“妾的阿翁来长安经营生意,朱雀大街后端的谢春堂便是。”谢若耶道。
高承玉又笑的俊颜生春:“回去吧,我代你去看看他。”
小内侍一再催促回宫,谢若耶只好感激不尽地道:“又要麻烦高小将军了,妾真是无以为报。”
“三娘,要是我日后挟恩图报,你会不会答应?”他似开玩笑地道。
“当然答应。”谢若耶没去细品他话语之间的意思,真诚一笑道。
高承玉脸一红,“告辞。”
谢若耶等他转身后放下门帘,手里把玩着从店里拿出来的冰麝油,琢磨怎么让它在长安城里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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