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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纱覆面,袖有莲香。
这个人我是识得的,是无怜渊的那位娘娘。
“玄渊,你这是什么意思?”见我在此,那位娘娘似乎也惊了一下。
“你该知道,凭着你现在的法力,有几成的把握。”
“你不信我?”
“怎敢。”玄渊君嘴上虽是说得恭敬,但声音里却不免染了半分的讥诮。
“玄渊,你跟这只妖待久了,倒是越来越放肆了。”那位娘娘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懒得同玄渊君再争辩什么。
我在心里暗暗赞赏了这位娘娘一番,玄渊君这副唯我独尊的脾性着实不能惯着。
“娘娘谬赞了。”代替玄渊君回应的是我身边的那只妖,他笑得妖冶,“今次是既晏斗胆请青刹上神过来的。”
半晌,那位娘娘轻叹。
“老妖,你又何必如此。”
“是啊,何必如此。”既晏仍是笑着,一副没心肝的轻佻样子。
“罢了,都是可怜人。”
她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流连,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她敛下眸子,那眼中盛着清霜,美丽、幽远。
又是那样的慈悲,慈悲得清冷。
我被这样的目光摄住了,仅是一瞬,就不由得移开了眸子。
“那您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么?”
既晏说着,红色宽大的袖子肆意甩开,几道红绸飞出,他在漫天的红绸下妖娆地笑,一双眸绚烂得轻佻。
那红绸触碰到地的瞬间像生了根似的恣意蔓延开来,落地便生成一朵朵血红色的花,大片大片的,在我眼里折出晶莹剔透的光。
我的眼一落在那些血似的花上就移不开了,我还从未见过美得这般惊心动魄的东西。
跟着既晏左手曲起似拈了个诀,于是从那些血色的花中慢慢凝聚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把琴,一把通体血红的琴。
“老妖,这代价倒是不小。”
“那您是收还是不收呢?”
“你说呢?”
“唉,您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未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既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不经意瞥了我一眼。
待那把琴完全现出来,既晏细长的手指往琴弦上一拨,琴面霎时泛开一层泠泠的水波,随着水波缓缓荡漾出来的琴,冰雪雕出来似的,再也瞧不出刚才哪怕一丝丝的红。
这是——第三把琴。
他们叫它“诱魂”。
.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倚着个人。
眉目如画,素衣淡雅,风姿绰约。
我仔细瞧了又瞧,才敢肯定这是释离君不假。
许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他揽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后幽幽转醒,睁开眼,“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的慵懒,细长的紫眸半眯着瞧我,要笑不笑的。
只这一句,我便清楚了,这会儿子他的火气怕是颇有些大,惹他不起,于是我默默点了点头。
“知道自个躺了多久么?”这一问便直接显出了他的不高兴。
我摇头。
“那知道自个是怎么了么?”
我继续摇头。
先前明明还在那凡间的间医馆里待得好好的,怎地我就睡过去了?
见我这般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他眸中的不悦更甚,然他只微微张了张唇,却是再没说我一句。
我也立即认错,扯扯他的袖子,“未记着你的叮嘱,委实是我不对。”
“这会儿子认错倒是挺快。”他缓缓拢着我散落的长发,无奈叹气一声。
我一时无话反驳,只好安安分分地枕在他的肩侧一动不动。
“同他去凡间瞧见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终是渐渐软了下来。
“一把琴。”斟酌了一下,我道。
“比那释无琴还要好看?”
在他看来,能如此吸引我的定然是些极其特别的东西。
“比不出来。”
“你晓得那琴叫什么?”
“诱魂。”
搂着我的人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妖娆的紫眸微微挑起,眼里漾出的笑意淡得不能再淡,霎时有些东西从那双眸中忽闪而逝。
半晌,他阖眼又睁开,再幽幽望我一眼,才又开口道:“下不为例。”
“晓得了。”
我心上一轻,捏捏他的手心,笑着就要从榻上起身,他修长的手臂却倏地横过来,右手往我面前一伸,那手心上便多出了一只水红色的玉镯。
他再细心替我戴好。
我一惊,举着腕上的镯子细看,问他:“这东西哪来的?”
瞧这玉的质地细腻通透,定不是个俗物。
“既晏送的。”
“难怪,上头攒着一层妖气。”
闻言他立时扣住我的手腕,盯着那玉镯,半晌眯起眼道:“果然是跟了他半生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性子。”
随即捻诀结印,那股子妖气瞬息散了去,便连外头那层水红色也渐渐淡开,翠竹似的青色乍然显现。
我心里有了个数,这才悠悠收回手,手上一转遂又变出那把青竹团扇来,眨眨眼挨近他,“他作什么送这给我?”
释离君一笑,自然而然接过我手中的青竹扇,“你既帮了他一次,我自然要同他讨点什么,也就这东西,能勉强入个眼。”
“想来这东西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他的性子我还不晓得,老狐狸精断不会做得半点赔本的买卖,我掩在扇面下偷笑。
“上神好识货。”他媚眼一挑,“说起这东西,算是无所从来,据说混沌之初时便与天地同在了。再者,又因它的不生不灭,非善非恶,所以当年三界但凡有点造化的,都打着它的主意,连我也不知既晏是如何得到它的。”
“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安心戴着,这东西如今到了你腕子上那就是你的了。” 他悠然摇着扇子,一味朝我温温笑着,这话音落下也是低低柔柔的。
我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腕上的镯子,抬手抚上,触及的一片皆是温润清和。
倏地想到了什么,我手腕一抬,变出那只碧玉笛来,送到释离君面前,“本该是我先送你的,这下倒好,”晃了晃腕上的玉镯,“竟是被你抢了先机。”
这碧玉笛还是当年我从宝华妙境带回来的,搁置在我身边也有好些年了。
想着他如今既没了那把骨扇做法器,我这东西也算是衬得上他。
他懒懒伸手,接过去看了看,一双媚眼朝我缓缓一睨,眸中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和万种风情,而后开口:“将将尔尔。”
我随即笑倒在他身上。
“将将尔尔便将将尔尔罢,我又不指着你对我赴汤蹈火、以身相许。”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压了下来。
“其实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落在我耳中,何其地温柔喑哑,又十分地动人。
我老脸遭不住一红,登时弹坐起来,却又正正好撞到了他的怀里,他抱了我个满怀,笑得整个人都发颤,连带着怀里的我整个心都颤起来。
这狐狸精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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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坐在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敲着青瓷茶盏,身后释离君正拿着把梳子替我打理头发。
“这几日可有什么新鲜得趣的事儿?”
老妖精的消息比我灵通得多,我便时常能在他跟前听得些趣事儿。
刚给我整出个辫子来,甫一听我这样问,他手下一顿,恍然大悟道:“啊,倒是差点忘了。”
“嗯?”
他轻笑,继而抚着我的发梢道:“就前日里你躺着呢,度厄星君来过了。”
“可是有事找我?”
“嗯,大抵有事。”
我大窘,“你委实也是没个谱的。”
他替我戴好发钗,又堪堪揽住我,身上溢出的莲香味儿,勾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这不是怕你喜新厌旧。”
我敲他几下,严肃道,“度厄于我是姐妹,我于度厄是兄弟,我们俩的情谊在这四海八荒中便是一股清流,耿直得不能再耿直了。”
他趴在我肩上,抚着我的发梢低低笑出声来,“不逗你了。”
想当年度厄比我早一年学道,轻轻松松就混成了所谓的逍遥山一霸,后来我被灵御天尊收为座下弟子,便也来了这逍遥山。
起初他约莫是瞧我不惯,常常寻个由头来挑衅我。我那时也年少气盛,脾气秉性委实大得很,专横起来也是不得了的,尤其喜欢以暴制暴,就这样打过几架后,他便渐渐对我转了性子。
按他的说法是他正缺个同他一道干大事儿的人,但我真要跟他拜把子他却又不肯。我琢磨着,他一来是打不过我罢了,二来是每每师尊论考时,他也要靠着我才能勉强过关,自然不能同我过不去。
不过也因了这样,我才同度厄渐渐熟络起来。闲暇时我在一旁煎茶,他吃着我的茶,说些不大不小的趣事儿,那时候日子倒也过得轻快。
便是此后我渡劫,再来这南禺山,期间度厄也是帮衬过我不少的,自然,后来又有释离君常在我这儿晃悠,一来二去,他们俩也算是熟识了。
虽说自从度厄去了南极长生帝君座下司职,公务繁忙了起来,但他得了空也依旧会来尝尝我的茶,顺道同释离君下下棋。
这次他来,据释离君说,除却叙旧,主要还是想托我办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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