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简桀对于‘朋友’这个词的理解，只存在于熟悉，认识，偶尔说说话的程度，可以说他并不是很熟知朋友的定义。
　　如果说他把顾衍当成朋友，那可以说是迈向叛逆之后跨的最大一步。

　　顾衍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吐口长气，半推着简桀往巷子深处走。

　　这条路好像是通往了罗马大道，在几分钟的寂静昏暗之后，另一头的巷口悠悠地传来灯光，空气温度也上升不少，在简桀定神往前看的时候，吆喝声已经若隐若现的传到简桀耳里。

　　“这儿算半个夜市，本地人爱往这儿跑，中市有名的那条美食街基本上都在骗外地旅游的，钱包赚满了在说良心，你是不是没来过？”顾衍快走了几步，献宝似得指给简桀看。

　　简桀略微出神。

　　这是一条无形的线。

　　一边是循规蹈矩的无彩生活，一边是繁花似锦的多彩生涯。

　　“顾衍。”简桀突然出声。

　　“嗯？”顾衍闻着饭香，动了动耳朵。

　　“谢谢。”简桀说。

　　顾衍塞在裤兜里的手一颤，不露痕迹的扯下嘴角：“谢屁，跟我来！”

　　简桀把心底对简母撒谎的愧疚，打包塞到了不远处卖羊肉串大叔他店门口的垃圾桶里，那些隐藏在血液中的放纵与不羁，瞬间流向他四肢百骸。

　　跟着顾衍的步伐，两人饶了一分钟不到，穿过几家家常菜店门口，拐了个弯，一座破筒子楼露了出来。

　　看着简桀眼神流放异彩，顾衍满是自豪感：“走，上去！”

　　“没人？”

　　“都说了，这儿快拆迁了，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谁还来？”顾衍手往后一伸，拽住简桀的手腕：“我有时候不想回家，就来这儿。”

　　简桀把那句‘为什么不想回家？’咽回肚里，感觉自己十万个为什么的态度，会让顾衍觉着自己太烦。

　　筒子楼非常破旧了，大概三层楼高，外面围墙的部分已经坍塌了一块，楼道里是水泥阶梯，满是石子，踩上去会咯吱响两声，黑暗空洞之下，简桀甚至可以听得清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顾衍的。

　　顾衍喘气声不小，估计是第一次把秘密基地介绍给其他人，显得非常兴奋，十几岁青春少年血液里的荣耀感，让顾衍脚步急促，一步两个台阶，甩了简桀好大一截。

　　“上来，林笑天狗胆，等会儿吓他！”

　　对于顾衍的这种幼稚行为，简桀不予理睬，默默速度加快一些，跟上了顾衍。

　　“到了！”

　　停下脚步，简桀在一片黑暗中只看到一些物品的轮廓。

　　“这地方属于公家的，也没人住，好像是之前干什么来着建盖起来的，有些年代了，楼下有些位置，也都让夜市几家饭店老板私自占了放垃圾，最高这层也没人愿意来。”顾衍说着，用手突然捂住简桀的眼睛：“见证奇迹的时刻，闭眼。”

　　让顾衍神神叨叨地样子弄乐了，简桀想骂句脏话，嘴都张开了又骂不出来。

　　“衍哥——！”

　　“这狗跑这么快？”顾衍挑眉：“我下去接他，你等我。”

　　只见顾衍伸手打开了灯，简桀在瞬间亮起的灯光中慌神一下，在一秒，顾衍人已经飞快的下了楼。

　　灯光并不亮，可以说是微弱，昏暗的笼罩下，刚才简桀看到的物品轮廓现在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一张破烂的双人沙发，和一张上下铺宿舍简易床，墙上挂着小夜灯，让简桀比较惊艳的，是这地方居然还有灶台！

　　“——卧槽，顾衍！”

　　伴随着林笑天一声惊叫，凌乱的脚步声紧接而来。

　　“狗胆！快点！”
　　“草，你他妈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你叫哥的时候了——你身后有人！”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疯狗二人组打闹的上楼之后，简桀还站在原地没回过神来。

　　“进来啊！”

　　林笑天手提着袋子，校服外套半挂在肩上，校服背后还嚣张的用油笔涂鸦了两个大字——哮天。

　　“愣着干嘛？”顾衍手轻推简桀后背。

　　三个人挤在略微小的破沙发上，跟前的黑塑料袋里还冒着香气。

　　“怎么样？”林笑天鼻孔朝天，美滋滋的大手一挥：“我和顾衍这豪华东西南北都透风，冬冷夏热的自盖简易别墅，屌不屌？”

　　“嘚瑟。”顾衍一边说，一边把袋子打开。

　　作为‘别墅’里第一位来访的客人，简桀受宠若惊，张嘴没话说。

　　袋子里肉香四溢，四张比脸大的馅儿饼泛着油光，店家贴心的还用刀分成了好几块。

　　“饮料我也买了。”林笑天把包扯到跟前，掏出一瓶百事。

　　“你们在这儿做饭？”简桀沉默许久，终于问了第一句。

　　林笑天和顾衍手上动作不停，顺着话音回头看了一眼，顾衍说：“偶尔，这煤气罐子还得出去买，贼重，不方便，我俩基本买来吃。”

　　简桀实际上有很多问题想问，关于顾衍的家庭，关于他和林笑天怎么会亲如兄弟，更多的，是两个人怎么会这么‘不受管教’，自由自在。

　　“给。”顾衍纤长的手指拿了块肉饼给简桀：“以后别去图书馆，放着别墅要什么图书馆。”

　　简桀没回答，低头探索似得吃了一口。

　　皮薄馅儿多，一口下去，齿间残留一股浓郁的肉香。

　　“好吃你就多吃点。”林笑天摇头晃脑说了句广告词，张大嘴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块。

　　“几点了？”顾衍突然问。

　　林笑天掏出半新的诺基亚手机，在彩屏上看看：“不早了，十点多。”

　　“吃完送你回去。”顾衍对简桀说。

　　“我自己吧。”简桀垂下眼帘。

　　“我晚上不回家，吃完饭消食。”顾衍说，语气有些不容置疑。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我爸今儿回来，我顺路去送吧。”林笑天仰头闷了一口可乐，顺便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嗝：“下次去我家吧，我妈煲汤好喝。”

　　简桀安静的听着。

　　“我送。”顾衍继续执着。

　　这也不是送谁女朋友回家的问题，林笑天本来就一根筋，脑子基本也不转弯，点点头继续吃了。

　　三个人只见的氛围瞬间寂静几秒。

　　一声电话响打破气氛。

　　顾衍就着油手，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下意识皱眉。

　　简桀的眼神无意中扫过顾衍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方标示着备注。

　　——他

　　不露痕迹的收回视线，简桀贼似的竖起耳朵。

　　顾衍接起电话，嗯嗯了几声，刚才兴奋轻松的表情荡然无存。

　　“笑天，你送吧。”

　　“嗯？”林笑天放下手里的饼，傻脸上表情一顿，闪过一丝疑惑。

　　“我回一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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