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安康里是什么地方，你这话要是在京城问，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从黄毛小儿到耄耋老头都知道那温柔乡销金窟，而这平康里之中，两家最大的青楼春风阁和彩云苑又是门对门开着的，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春风阁的背后老板是九王爷，彩云苑是六王爷的产业。没想到，这俩人在皇上面前争个不停，在这暗地里也是不甘落后。
　　春风阁的花魁，秋水，那可是艳绝京城的美人儿。美人儿喜欢的当然也是长的好看的人。传言说，有兵部侍郎家的样貌清秀的大公子为了见这秋水一面竟然耗费了千金，却依旧是连秋水的面儿也没见着。更有传言，那秋水是山里狐狸精变的，专门下山吸食男人的阳气，祸祸天下的。可这些传言非但没成功让秋水人气下跌，反而更加受人追捧了是怎么回事儿
　　若说整个京城秋水最讨厌的人，大概就是彩云苑的婉玉了吧。
　　婉玉何人，竟能让艳绝京城的秋水讨厌彩云苑花魁是也，单论姿色，婉玉倒是比不上秋水，可架不住人家婉玉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就连佛理也能跟城外感业寺的主持大师辩上一辩，是以在京城文人雅士之间多受推崇。当然了，并不是说秋水不在文人雅士圈备受排挤，也不是说她秋水不会什么琴棋书画，只是，只要但凡有婉玉跟她比，她就拿不到头名，真是讨厌。
　　今个儿是对门彩云苑花魁婉玉生辰，听丫鬟说是对门王妈妈要给好好的大办一场，顺带也选了入幕之宾。所以呢，今天这春风阁的客人少了可不止大半。
　　啧，秋水请咂一声，然后立刻拍了桌子决定，嗯，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就溜进去看看呗。
　　秋水是个风火性子，也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套男装来。大抵世间女子扮作男儿样貌，都有些优势。秋水对镜捯饬一番之后，倒也成了个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一把玉骨描金的扇子拿在手里，也不顾现在这仲秋时节合不合适，揣了之前不知道送的一串南海珍珠手串就去了对门儿。
　　秋水自问来的也不算晚，可这大厅已经人山人海，连个立脚的地儿都没有。在第十三次尝试向前无果之后，索性直接叫住鬼奴花了大价钱开了个雅间，靠着外间栏杆坐着。这热闹看得，代价够大啊。单这雅间就比平日里贵了何止一倍，更不论这一桌子吃食。秋水心里不痛快了，长得没她美的人，凭什么这排场比她大啊。简直要摔杯子了！
　　“婉玉姑娘出来了！婉玉姑娘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呗，嚎成这个鬼样子，是要把死人叫活吗秋水怒瞪楼下那个叫的最大声的浪荡子。那人却沉溺在激动中毫无感觉。
　　婉玉刚出场时，还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恍若秋水，顾盼流转间自有一番风情。就连秋水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失神。这个狐媚子！又胡乱勾引人！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
　　只一开口全场就寂静了，只剩婉玉一个人的低吟，连常用的伴奏都没有。
　　秋水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这一张脸，确实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婉玉了。秋水发泄似得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却忘了自己本不擅饮酒，活活呛了自己一口。
　　许是这呛酒声儿有点大，台子上的婉玉有意无意的向秋水这边瞟了一眼。秋水被这一眼看得，有点慌张就像直接看穿她似的，进了房间关了门还有点肝儿颤。
　　等秋水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心经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外面已经进行到今晚的重头戏了。看着下面的人一点点的不断加价，秋水莫名觉得有点难过。像她们这种人，一生可能就这一次自由了，可以随自己心意选择接待的是谁，不过，也只有今晚了。
　　“十五颗南海珍珠”阔气！平日里一颗也难见的南海珍珠，这么一次就出了十五颗。
　　秋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不过，倒也是挺解气的，终于在某个方面赢了某人一局。哼。
　　“你们京城人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区区十五颗南海珍珠就怂了？”一个外地口音的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挑衅，“我出二十颗夜明珠！”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夜明珠这东西，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不多，当今更是世上罕见啊，听说就连皇帝国库里头也没几颗，这人一张嘴就是二十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人的财力可真不容小觑。
　　“噫，三十二颗南海珍珠”秋水一边说着一边把带来的那些珍珠往龟奴捧上来的盘子里扔，一袋子，整整三十二颗，一颗不少。
　　那边厢，也有一龟奴捧了盘子接了夜明珠。俩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婉玉身边，手里捧着的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奴不才，承蒙二位公子不弃，豪掷千金，真是折煞奴家，可今日也算是奴家生辰，不如就让奴家自己来选”
　　婉玉这么都开口了，下面一群人都是婉玉的拥护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样也算给秋水解围了，秋水身上可就带了这么多物件儿，难不成还要把这身衣服抵了去
　　“婉玉姑娘想怎么选，我刘某人都奉陪。”之前一直在人堆里的土豪终于施施然走出人群。
　　秋水自然也不能落后了，拿捏着时间也刚好走到人前。
　　有句话叫什么，“人比人气死人”。那个自称“刘某人”的土豪仪表也算不凡，可能放人堆里，也算还行，但是秋水谁啊，对门春风阁花魁扮成的男人，能是普通人比的吗？当然不是了！加上秋水故意做出的翩翩公子举止风流的样子。这下明眼人都知道该选谁，不选那公子还选那个“土财主”吗？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切，小白脸。”刘姓财主不屑的看了秋水一眼。
　　秋水懒得搭理那个人，全部心思都放在婉玉身上，心里有点担心婉玉会不会出个什么难题给她。
　　“婉玉有幸得二位青眼，敢问可能知二位尊姓大名”婉玉声音还那么好听。
　　“免贵姓刘，刘星楼，苏州人士，家中经商。”刘财主颇自得的说。
　　秋水笑着拱了拱手，“不才在下乔秋葵，读书人，祖籍青州。”
　　好嘛，京城高岭之花之一就要这么被俩“外地人”之一采走了。
　　秋水有些心虚，这么近的距离，婉玉该不会已经认出她了吧，不会生气吧，万一生气了可怎么办。一时之间赶紧头脑风暴。
　　婉玉揭了自己的面纱，朝台下盈盈一拜。秋水发誓自己听到了不下一百多声赞叹声，心里一股无名的火又起来了。我还在这儿呢，就勾引别人。
　　“乔公子，不知奴家可有幸与您合奏一曲”秋水敢肯定，婉玉绝对是在放水！她的水平虽说比不上婉玉，但也不差好吧，整个京城屈指可数的前几名呢！
　　“是小生三生有幸。”秋水说着自身旁的托盘里取下玉笛。
　　大家到底是大家，婉玉轻轻就只一个音符，全场再次寂静。而不过两三个音符后，笛声也响起了。
　　玉笛和古琴的合奏，让众人如痴如醉。一首曾经婉玉和秋水私下里合奏过无数遍的《高山流水》第一次呈现在众人耳边。
　　“多谢公子，如公子不弃奴家出身，愿与公子探讨乐理。”婉玉笑着向秋水说道，至于某个土豪，嗯，不管他。
　　“这是自然。”秋水笑着走过去牵了婉玉的手，生平第一次走进了彩云苑里婉玉的房间。
　　关了门，婉玉一改之前的温柔大方，红着脸问秋水，“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我想你了啊。我不来找你，你又不去那里找我，我等了你半个多月，你都没有去，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秋水从后面轻轻扯了扯婉玉的衣角，委屈的说。
　　“我的傻姑娘啊，”婉玉轻轻叹了一声，“怎么就遇见了你。”
　　秋水想起之前的事儿，粲然一笑， “因为，月老许的缘分啊。”
　　婉玉向后蹭了蹭秋水的脸，掰开秋水的手转身回抱了去，“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月老了，送给我这么好的一个你。”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子若不来，我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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