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你

　　第二章

　　男人推开院子的大门，看了一眼万亦涵，没说什么，自己沿着走廊走了进去。
　　而万亦涵便也跟着进去了。

　　然而，当万亦涵走进去后，用她尖锐的观察力，她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人家。虽说不是顶级的豪华，但至少这精心布置的院子，和几间装修别致的屋子就可以看出，这人家并非一般的人家。

　　万亦涵跟着男人走进了一间屋子，看陈设应该是主厅了。
　　男人将手里的筐子放下，也不看万亦涵，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说完，便自顾自地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万亦涵猜测他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夹杂着几道闪电和几声雷鸣。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吴珂打过来的。
　　“万组长，你跑去哪里了啊？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万亦涵想了想，她自有打算。
　　“不用了，等会儿雨小了之后，我就自己回去。放心吧，我现在在一户人家这里躲雨。”
　　这样说，吴珂也就放心了。
　　毕竟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万亦涵在屋子里转了转。陈设并不是很多，都很简单。几张木质的椅子，一张大的纯木桌子。
　　走出屋子，站在走廊下，透过雨帘，可以看到院子里其余的几间屋子，似乎并没有人住。
　　难道这么大的一个家，就那个男的一个人住？

　　又或者说，这只是有钱人家在这里的休假别墅？

　　万亦涵不得而知。
　　只好独自讪讪地欣赏着这倾盆大雨，不知何时会变小，何时会停止。

　　张作尘换好衣服后走了出来，见这女人竟然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走到她身边，也不作停留，但是声音已经传到：“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万亦涵的思绪这才被打断，她转身看了眼跨步进屋的男人，交叉于胸前的双手，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衣袖。便跟着男人走进屋里去了。

　　张作尘在茶几靠墙的那侧坐下，开始为万亦涵煮茶。
　　女人踱步而来，便看见张作尘有条不紊且熟稔的动作。

　　他先将茶壶里倒上水，放在一旁煮着。顺手，便拿起靠近手边存放茶叶的罐子，打开盖子，用三个手指从里面捻出一些干茶叶，放入紫砂杯中。再将紫砂盖子盖上，将整个茶杯握在双手里，摇晃了几下。同样的动作用于另一个茶杯。

　　万亦涵在他对面坐下，嘴角一勾，说：“看来您是个懂茶道的人。”

　　张作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等着水开。
　　他浅笑，开口道：“只是略知一些皮毛罢了。”
　　“我看先生这院子似乎与寻常人家不太一样，莫非是来这里度假的吗？”万亦涵环顾了一下四周，示意他这装修和布局便可看出不是普通人家。
　　一旁的水壶逐渐冒出了白气，也发出了丝丝响声。
　　张作尘瞥了一眼身旁的茶壶，估计着时间，回答万亦涵说：“不是，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万亦涵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知道谈话的艺术，有时候，需要将对话的节奏放慢，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她不再说话，静静等着水开。

　　张作尘将煮开的热水拎起，将茶盖拿起，将沸水倒入，再将盖子盖上。登上几秒后，将这茶水倒掉。如此反复三遍后，张作尘再将热水倒入茶杯之中。
　　再将杯中的茶滤出到另一个空的茶杯中，茶香袅袅飘入鼻腔。

　　张作尘将沏好的茶放到万亦涵身前，说：“请用。”
　　万亦涵端起身前的小茶杯，品了一口。
　　其实她并不是十分懂茶，随口说了句：“好茶。”

　　张作尘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翘，随后又将眼皮放下。
　　对面的女人看到了他这几个细微的动作，也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看出了她并不懂茶。可万亦涵并没有局促不安，继续喝着自己的茶，看了眼窗外。

　　男人自己也呷了一口茶，茶香通过味蕾进入大脑中枢，让人心情舒畅，确实是好茶。
　　他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开口问：“你似乎不是本地人？”
　　“嗯，来这边调查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情呢？”张作尘看似随意一问。

　　万亦涵手一顿，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开始怀疑了。毕竟四年前的报道是有张作尘的照片的，那时的张作尘，虽然刚步入三十岁大门，但是脱去了刚毕业男生的幼稚，变得逐渐有男人味的样子。而刚刚在门口的时候，万亦涵眼前是一个被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个脸的沧桑感十足的中年男子。

　　她努力地在男人的眉宇间辨别着，但依旧无法肯定。

　　万亦涵的目光瞬间变得专注了起来，关注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听了自己接下来这段话后的所有反应。
　　“四年前，在这个渔村前面的这片海域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先生既然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许当初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万亦涵视线紧紧地盯着张作尘的脸。
　　可眼前的男人表情却很是平静，手上继续摆弄着茶，嘴上问：“哦？是吗，四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那么清楚，你不妨说说。”

　　“当时有两位SRC公司的研究员来这片海域公益做海下地质勘测，却被当地的渔民用捕鱼的电箱点击而死。”
　　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很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偌大的雨将两人的谈话淹没了，除了他们两个，外界似乎只剩了雨声。
　　万亦涵只觉得奇怪，她用的谈话策略以往都很奏效，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身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波澜不惊。

　　张作尘将万亦涵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里再次斟满茶，轻吸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印象。当初报道这件事情似乎持续了很久。”
　　万亦涵抓住机会，直接问道：“那你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吗？听说张作尘现在还在这里，你知道吗？”她知道自己这样问，无疑是摊牌了。

　　张作尘大笑了几声，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小姐你为何要再次追问四年前的事情，不过我本就是个不喜欢关注时事的人，所以对那件事情还真就没怎么关注过。至于第二个问题，那你真的是问错人了，我在这里几乎不认识任何人。”
　　说完，他将与万亦涵对视的目光再次收回，低眉摆弄着自己的茶。

　　万亦涵几乎全身僵硬住了，她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肯定，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也许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张作尘。

　　只需要稍微推理一下，不难猜出。
　　毕竟这样的小渔村，除了张作尘这也身家几个亿的人有能力拥有这也的院子外，哪个人家能够拥有。更何况，一个人想要通过外形改变自己实在是太难了，再怎么遮掩，有些神态还是无法遮挡住了。

　　万亦涵看着张作尘欠揍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她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张作尘却开口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调查四年前的事情了？都那么久过去了。”
　　“因为不合逻辑。”万亦涵正色道。

　　“不合逻辑？”
　　“是的。我将四年前的所有新闻报道都翻阅了一遍，发现了很多的漏洞，和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我不相信这些漏洞当初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万亦涵一脸严肃认真。
　　而坐在对面的张作尘只是轻笑一声，问：“你工作几年了？”
　　“四年。”
　　“四年了，那也应该清楚社会这个游戏场里的一些游戏规则了吧。”张作尘淡淡地说，随意得很。
　　“知道。”万亦涵不以为意地回答，四年里，她当然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颠覆自己三观的事情发生。
　　“既然知道，那你现在做的这些有何意义？”张作尘并不想和她说一大堆道理，四年的职场历练，如果还不清楚这些的话，他们的谈话也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万亦涵顿了顿，她知道男人说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根本就不相信新闻，不相信新闻人的职业素养。所以，他会觉得她现在做的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在他看来，最终一切还是如旧。

　　万亦涵起身，没有回答张作尘的问题，而是朝他鞠了一躬，带着“谢谢”二字。
　　屋外的雨逐渐小了，屋顶上也不再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了。
　　刚准备迈出门槛的时候，万亦涵停住了脚步，转过侧脸，对着张作尘说了一句：“为了更少的受害者产生。”

　　只说了这一句，万亦涵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消失在了张作尘的视线之内。
　　坐在那里的张作尘，听着声音渐小的脚步声，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继续喝着他的茶。

　　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竟然会被人再次翻出来。
　　当真是为了真相？还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他笑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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