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你

　　第三章

　　夏天的雷阵雨就是如此惹人厌，让人措手不及。
　　趁着天公好不容易收起他的雨，万亦涵沿着原路，一路跑回了旅店，也顾不得被大雨冲刷得全是淤泥的道路，溅起一裤腿的泥点。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万亦涵回到旅店的时候，吴珂正支着自己的胳膊肘，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和老板攀谈着。
　　见万亦涵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语气有些急迫：“万组长，你这是去哪里了啊，可是急坏我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还是在山里，要不以后出去还是几个人一起走吧？”

　　万亦涵只是浅浅地点了个头，没说什么。
　　看了看手表后，对吴珂说：“到吃饭的点儿了，把他们两个叫下来，一起出去找个地方吃个晚饭吧。”
　　“行。”说着，吴珂便朝院子里走去，直接对着二楼喊了几声。
　　不一会儿，便听见楼梯木板被踩踏的声音。

　　正当四个人准备出去找个小店将就一顿晚饭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了。拿眼睛打量了一下万亦涵他们四个，脸上堆着笑说：“这应该就是今天入住的客人们了吧？”
　　一旁的老板应着：“是嘚是嘚。”
　　其余三人微笑着和老板娘打招呼，万亦涵只是微微颔首。

　　四人走出店门后，吴珂看了看四周的几家店，略微有些失望地说：“似乎也没什么好的餐馆。”
　　杜颖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这样的小地方，你就不要期待有什么美味饭馆啦。”
　　吴珂瘪了瘪嘴。

　　万亦涵抬手指了指自己眼前的这家小店，说：“就这家吧，吃完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就要正式开始调查了。”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毕竟在这小地方能吃上口饭就行了。

　　饭馆店面很小，没几张桌子。
　　大家随意点了几个菜后，便交给了老板。
　　等菜的期间，万亦涵给大家开了个小会。
　　“今天下午我已经四处打听了一下，但是似乎没有人知道张作尘这个人，不过我现在也有把握这个人确实就在这里。”
　　“啊？万组长的意思是，你找到他了？”吴珂惊讶地问。
　　“差不多。”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进行采访啊，这绝对是第一个了吧。”杜颖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手机。
　　万亦涵摇了摇头，继续说：“如果当事人并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情，我们再怎么问也是没有用的。”
　　“意思是……张作尘不想再提四年前的事情了？”吴珂问。
　　万亦涵点了一下头。

　　几个人沉默了。
　　陈师傅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接下来怎么办？当事人不想说，我们还能继续查下去吗？”杜颖问。
　　万亦涵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查。明天开始将这个村子里的每个人都仔细地问一遍，主要就问四年前的事情，不需要将关键点放在张作尘身上。”
　　杜颖点点头，吴珂则吸了口香烟，说：“好的。”

　　几个小菜上桌了，万亦涵又问老板要了些米饭。
　　就在他们正吃着饭的时候，一个女人大着嗓子，走了进来。
　　“啊，在吃饭呢？”女人朝万亦涵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就着灯光，大家可以看清楚来人便是他们住店的老板娘。

　　吴珂停下手里的筷子，笑着说：“是啊，是啊。老板娘来这里是点几个菜回去的吗？”
　　老板娘在他身边站定，神情捉摸不定：“嗨，哪里是。我们这些小本买卖也就只够自己家里买一些蔡自己回家煮着吃了。哪有钱来饭店买啊。”
　　饭馆老板和这老板娘也很熟悉了，毕竟这街就这么大。
　　“呦，这不是宋老板娘吗？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嗨，来和我的住客说几句话。”宋老板娘回道。

　　“那老板娘来这里要和我们说什么？”吴珂问。
　　老板娘拉过一张椅子，在他们这桌边上坐下，声音比原先低了一些，说：“我刚刚在家里听我老公说你们在找一个姓张的？”

　　万亦涵听了后，一顿。
　　转过脸来，问：“你知道他？”
　　“当然了！记得前几年有个人来我家住店，我看那身份证上就是姓张的。”老板娘得意地说。
　　吴珂摇摇头，说：“几年前的住客，而且还是住客。你怎么就知道那个人是我们要找的人。”
　　老板娘一笑，说：“你们也知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一年里面也没多少人住店。而且我们这个村子里也没有姓张的。所以我肯定没记错的。而且那个年轻人长得还很不错，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

　　万亦涵不再多问，而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相册，点开一张照片，给老板娘看。“是这个人吗？”
　　老板娘仔细一看，用手指点着那张照片，有些激动地说：“对，对！就是这男人。你们要找他干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找他问些事情。”万亦涵将手机收了起来。继续问：“那你知道这个人后来去哪里了吗？还在这里吗？”
　　“这个嘛，之后也看见过他几次，后来就不清楚了。”老板娘细细地想着，“不过我总感觉我们这里有个人和他有点像，但是给人的形象却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谁？”万亦涵进一步问。
　　“就是那个山上那家，一直往上走，看到一人家装修挺不错的那家。”老板娘说。

　　这下，万亦涵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那个人就是张作尘了。
　　吴珂一听，眉头一皱，身子朝万亦涵这边倾了倾，问：“万组长，我们明天是不是需要去看一下？”
　　万亦涵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今天下午已经去拜访过了。对方的态度是明确的，不希望我们再报道此事。”
　　“啊？那怎么办啊？”杜颖纠结着问。

　　万亦涵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眨了一下眼说：“还按照原计划进行，至于张作尘……我来想办法搞定他。”

　　吴珂和杜颖都表示知道了。
　　见老板娘还在，吴珂是知道人情世故的人，便热情地招待老板娘也入座，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便让饭馆老板再加了一双碗筷。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走几步便回到了旅店。
　　万亦涵站在店门口，目光望着山上门口亮着灯的那家。
　　夜幕下，灯的光似乎格外的耀眼。几阵雷阵雨，将暑气压了下去，海风从海面吹过来，抵达岸边，带来凉爽。

　　最后一眼，万亦涵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
　　回到房间，杜颖直接去洗澡了。万亦涵拿出手机，给自己的领导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万亦涵开口，对方已经噼里啪啦开始发火了。
　　“小万，你怎么可以突然决定，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去挖四年前的事情！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领导吗？还有，这四年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报道的？人们早就忘记了，现在的资讯热点来得快去得也快，谁会记住四年前的事情？”贾言在电话那边咆哮着。

　　万亦涵耐心地听着这些，她站在窗户前，看着眼前这一片漆黑的大海，任由海风吹着自己的齐耳短发，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也遥远而细碎。
　　等贾言在电话那边终于将火气都发完了后，万亦涵淡淡地说：“领导，这件事情肯定没有当年报道得那么简单的。你相信我，我绝对可以给你一个有价值的新闻。”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没有进展就赶紧给我回来。”说完，就将电话挂断。
　　万亦涵将手机扔到一边，顺手拿起烟盒和打火机。
　　两边的手肘支撑着窗户框，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入嘴角。
　　点火，却被海风吹灭了。
　　万亦涵一挑眉，将嘴角的烟拿了下来，放回了烟盒里。

　　次日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起，万亦涵已经穿好衣服，将自己的设备放入包里，背上背包，离开了房间。
　　要想挖掘四年前的真相，张作尘最为关键。
　　所以，她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天色只是微亮，沿着昨天的路，万亦涵再次来到张作尘的家门口。
　　她也不知道张作尘是否就在家中，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放在台阶上，随地而坐。

　　再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这样寂静的环境最适合赶稿子了。
　　点了一下右下角的网络标识，咦？竟然可以连接WiFi，不过需要密码，难道是张作尘家的？再一细看名称，ZZC，聪明如万亦涵，一猜便知这就是张作尘名字的拼音简写了吧。
　　看他还如何抵赖？
　　万亦涵没再想太多，直接点开word文档，便开始写自己的新闻稿子了。

　　这样的小村子就是安静，周遭只有万亦涵敲打键盘的声音。
　　半个小时过去了，万亦涵的稿子也完成了一半了。
　　身后的木门却有了动静。
　　是被打开的声音。
　　“吱——”

　　万亦涵一转头，便看见张作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嘴角一勾，心想：兔子终于出现了。
　　张作尘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无奈地一笑，说：“起得挺早啊。”

　　合上笔记本，将其放入包中，万亦涵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走到张作尘跟前，说：“今天我跟定你了。”
　　“那是你的自由。”张作尘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也没想问你什么问题。”万亦涵一笑。

　　张作尘意味深长地用目光看着万亦涵，他岂能不知这女人心里打着的算盘，只是说道：“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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