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鸦

作者:云揽千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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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苏莱曼怔忪,随即绽出更灿烂的笑容。

      “果真这么说的?”
      唐鸦眼神乱飘,嘟哝道:“我还能骗你吗?”

      苏莱曼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为了庆祝,咱们今天吃酒去。”
      唐鸦从未喝过酒,倒是经常用烈酒烫伤口,他眸光微闪,奇道:“苏莱曼,你酒量如何?”

      苏莱曼想了想,说:“还成。”

      于是两人相携出去喝酒。

      未到正午,酒肆中人并不多,苏莱曼牵着唐鸦的手,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酒肆,门前青旗随风猎猎作响,上面一个硕大的酒字,状若泼墨,端的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两人要了雅间,在窗边坐定,从窗口往外瞭望,雪山清晰可见,山巅银辉闪耀,灿若白虹,巍峨磅礴,仿若天上九重宫阙。唐鸦看得津津有味,双手支着下巴,脸上带着笑:“那是什么山?”

      苏莱曼闻言望去,道:“那是西岭。”

      唐鸦目光流连:“真好看。”

      “你想去吗?”苏莱曼端起煮好的茶,为他倒上一杯,“西岭离锦官有几百里路,若是想去,得花好两三天在路上。”

      唐鸦捧着茶,呼呼地吹气,小口啜饮。
      “苏莱曼,”唐鸦抿着唇,“我想出去游历。”

      他抬眼觑着苏莱曼的脸色,又连忙补充:“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唐鸦从未出过蜀地,却常听人说起蜀地外的世界。长安的皇城,洛阳的牡丹,江南的梅雨,燕北的雪花。他固守在蜀地太久,能见到的,都是竹林弦月、江水高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再美的景色都在眼里失去颜色。

      苏莱曼微笑道:“当然可以。”

      菜很快上桌,并上三壶黄酒,唐鸦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斟上半杯,盯了半天,才终于心一横、眼一闭,喝了一小口。

      他咂咂嘴,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烈,反倒极为甘甜。
      他有些失望:“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喜欢喝后劲大些的酒?”苏莱曼笑道,“回去我支个架子,种些葡萄,来年酿葡萄酒给你喝。”

      唐鸦闻言一喜,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算数。”

      “当然说话算数,”苏莱曼本懒洋洋地靠在榻上,说话时却直起身子,倾身靠近唐鸦,在他鼻尖落下一个轻若鸿毛的吻,“我不会骗你。”
      那个吻好像夜里的月光,落在身上,抓不住,却又清晰地知道就在身旁。

      吃完饭,苏莱曼带着唐鸦在街上溜达。

      秋日的阳光,明媚却不灼人,唐鸦看着坊间的街铺,偶尔侧头看一眼苏莱曼。苏莱曼总是那么扎眼,人群中,唯他鹤立鸡群,金色的长发绑起来,发带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摇晃,日光在他发上流淌,好似融化的黄金。

      他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察觉到唐鸦的视线,苏莱曼低头望来,温声道:“怎么了?想买什么?”
      唐鸦摸了一把自己的荷包,认真问:“我们万一没钱了怎么办?”

      “不会缺钱,”苏莱曼断然道,“不用担心这些小事。”

      唐鸦头次感到棘手,过去十来年,他吃穿都归唐门安排,如今一朝身轻,却要黄白之物感到困扰。可他又不会经商,又不会念书,只学了一身杀人的手艺,怎么也不能干回以前的勾当。

      苏莱曼说:“放心,我能养你。”
      “我也得养你,”唐鸦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你,不公平。”

      苏莱曼蓦地一愣,随即转头,用拳头抵住唇瓣,嘴角勾起,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唐鸦瞅着他,嘀咕:“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苏莱曼轻咳一声,“既然没有想买的,那就回去,还要搭架子种葡萄。”

      回去时,午时已过,唐鸦有些犯困,便上床小憩。
      苏莱曼就在院子里忙活,锯木头搭架子。

      等唐鸦醒来时,葡萄架已经有了雏形,苏莱曼甚至往上放了些青藤,唐鸦趴在窗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苏莱曼将青藤放好,忽然起了一阵风,院中秋菊花瓣纷纷扬扬,落在青藤上,成了绚丽的点缀。

      “苏莱曼,你干嘛呢?”篱笆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苏莱曼与唐鸦都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棕毛脑袋,定睛一瞧,原来是萨希尔。

      苏莱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不虞:“你怎么又来了?”

      萨希尔嬉皮笑脸:“哪里是又来,先说好,这次我来可不是为了找你,我是跟林六娘来的,就住你隔壁,以后常来串门。”

      苏莱曼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那你现在就走。”

      “别介,”萨希尔摸摸鼻子,“你家唐鸦不是受伤了吗?六娘妙手回春,帮他调养调养。”他压低声音,又说,“唐鸦身体可不算好,你难不成不想他趁着年轻,活得久一些,唐门逆斩堂出来的杀手,活得可都不算久。”

      苏莱曼沉默半晌:“好。”

      唐鸦听不见他们俩在说什么,只看见过了一会儿,篱笆外出现一个紫衣女子,温婉如花,举手投足俨然一位大家闺秀。她眉目清丽,莲步轻移,发如泼墨,手中抱着一块油纸包,同萨希尔、苏莱曼说着什么。

      谈话间,她抬眼望了唐鸦一眼,冲他抿唇一笑,如同春花绽放,唐鸦愣了愣,眨眨眼,茫然地看向苏莱曼。

      苏莱曼回头看他,碧绿的眼眸里还有未曾散去的寒冰。
      很快,冰雪消融殆尽,苏莱曼大步走来,抚摸他的脸庞,柔声问:“要出来吗?”

      唐鸦摇摇头:“那个娘子是谁?”

      “萨希尔的妻子,”苏莱曼漫不经心地回答,“万花谷的人。”
      他望着唐鸦的眼睛,声音很低很低,像是野兽捕捉猎物前的喉音:“你喜欢她?我看你一直看她。”

      “没有,”唐鸦说,“她只是冲我笑了笑。”

      “之后她会帮你调养身体,你暗伤太多,要是不好好养养,恐怕去得比我早,”苏莱曼说,他扫过唐鸦白皙的颈项,衣服下藏着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疤,“我还等着百年后,你亲手帮我选定棺材。”

      唐鸦眼疾手快地捂住苏莱曼的嘴巴,目光带上薄怒:“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唐鸦这才得知这位林六娘芳名林涧月,听起来清清冷冷,和她的外表截然不同。

      饭后,萨希尔自觉去洗碗,林涧月则坐在堂屋替他把脉,又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提笔写下几个食膳药方。

      顶着苏莱曼不善的目光,林涧月淡然道:“最近几个月,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内力,你身体里还有毒药残留,是药三分毒,最近连药也别吃,免得冲撞经脉。先按着我这几个方子吃饭,吃上一两个月,再吃药补身子。不过即便不动用内力,也要多走走,不要成日闷在屋中,血行不畅,白白让残毒淤积。”

      她蹙起眉,神情带上几丝忧愁:“幸好你现在还年轻,若是再晚上几年,想调养也没法了。”

      苏莱曼一一记下,时而给唐鸦送去安抚的目光。

      之后,林涧月与萨希尔告辞,目送他们两人消失在夜色里,唐鸦忽然道:“苏莱曼,萨希尔和你很熟吗?”

      “什么样算熟悉?”

      唐鸦想了想,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吗?”
      苏莱曼颔首:“嗯。”

      “可我看你总是对他很不耐烦的样子,”唐鸦说,“就跟陌生人一样,你都三十一了,和他一起长大的话,起码认识二十年。”

      苏莱曼道:“一起长大,就一定要喜欢对方吗?”
      唐鸦一噎,回想了一下在逆斩堂一起训练的同门,只好说:“也不一定,但是如果他们死了的话,我会伤心。”

      或许不是为了同门的逝去伤心,而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看见同门的下场,会想起自己的未来。

      苏莱曼移开目光,看着夜空闪烁的繁星,淡淡道:“若是他死了的话,我大概不会伤心。”

      “为什么?”唐鸦疑惑,“都认识二十多年了。”
      就算是块石头,突然消失,也该怅然,或者失落,怎么会没有一丁点感觉。

      苏莱曼反问:“为什么会伤心?”
      他似乎很不解,眼里都是困惑,纯粹、干净,又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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