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钟情

　　“是的，梁笙是我从前的艺名。我现在在剧院工作，也是咱们这个剧的制片人。”梁慧生温和一笑。

　　“梁老师，我……我是您的粉丝。”姜星宇非常真诚，年轻的脸都有点泛红了：“我就是，看《青蛇》才决定学表演的。我……我真的太激动了，有生之年居然可以……跟童年女神面对面。”

　　程岸芃取笑道：“瞧瞧，又是一个看你戏长大的孩子。”

　　“啊，”姜星宇脸庞涨红，迟疑了一下，“我……我，我有点激动了。”他没有说梁慧生年纪大的意思。

　　“不碍事，不碍事。你别紧张，程编剧就这样喜欢取笑人。”梁慧生打圆场。

　　坐定之后，程岸芃大概讲了讲思宇的角色设定，姜星宇听得认真。

　　几番沟通之后，程岸芃对梁慧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表示满意，而且这孩子没作品，生面孔，片酬也少。

　　“梁老师，那我们这个戏什么时候开？”

　　“大概开春，过完年吧。”她笑了笑，“怎么，还怕跑了你的合同？”

　　姜星宇急忙道：“没有，没有！”

　　他实在没想到，他的经纪人是梁慧生的表妹，更没想到，他的童年女神是个这样生动活泼的人。

　　“你现在呢，最重要的是回家，过个好年，等开了春，可就不是那么轻松的日子。”梁慧生三言两语，就已经拉进了和这个年轻人的距离。

　　程岸芃也笑：“等开机了，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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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的会面结束，确定了两个重要角色，梁慧生也心情大好，驱车回家。

　　只是今晚寒流将至，小区门口的国槐数枝桠清瘦抖擞，她望着寒风中枯枝，身上也泛起凉来。

　　“阿嚏——”梁慧生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裹紧了她的大衣。

　　她一向怕风吹，今天为了穿这件剪裁独特的大衣，她戴围巾丝巾之类。谁知道天黑之后，北风乍起。吹得她衣襟乱舞，凉气直往领口灌。

　　“唔——”她搓着双手走进了门洞，双手一捧，哈了两口热气。

　　“这么晚才回？”邝东忽然从她的身后出来。

　　她心脏一滞，立刻挺直了脊梁，双手自然垂了下来。

　　“是啊，才回。”

　　她与邝东那次见面之后再也没遇到过。她以为他忙，不容易见面，没想到刚刚放松警惕，现实就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梁慧生迅速地走进门洞，跑去电梯间按楼梯，他是刚刚扔完垃圾，也紧随着她。

　　二人一起等电梯。

　　他问：“最近在忙什么啊？”

　　“现在工作上的事情。”梁慧生目不斜视看着电梯数字。

　　“我以为你已经放寒假了，没想到剧院年末还这么忙。”

　　“嗯，一点点收尾工作，已经结束了。”

　　叮，梁慧生走了进去，按下楼层，刷卡，行云流水。邝东随后进来，不经意间，她看到他的脸。

　　“你呢？在忙什么啊。”她心想，或许自己应该自然一点，故而也悻悻问道。

　　“年末两个月我都在休假。”

　　“哦。”梁慧生应。

　　之后电梯里就是无尽的沉默和寂静。

　　21楼。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就在梁慧生准备踏出电梯时，邝东去按了30楼，迅速刷卡，把门关上。

　　她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炸了毛：“你干嘛？你有毛病？”

　　眼看着数字已经跳了两个，梁慧生立马按下25。

　　邝东站在她的身侧，透过镜面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梁笙……我们谈谈吧。”

　　梁慧生扯唇一笑，吐出冷冷的话来：“我现在叫梁慧生，不是梁笙，你大概是认错人了。而且如果你要和梁慧生谈谈，抱歉，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这个小小立方体里的空气仿佛全部上了冻，凝固的水气闭住了人都语言神经。

　　“……梁慧生，我放不下你。”邝东别扭地说出她的名字。

　　电梯刚好到了，她走出去：“别煽情了，我又不是只有十八岁。”

　　都过去十年了，在过几个月她就29了，当真还以为一句好听的话，一颗糖果，就能哄得住她了吗？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她摇曳生姿走了出去。

　　邝东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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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了。

　　梁慧生碰上门，随手把提包扔在了地板上。

　　她靠着防盗门仰了仰头，睫毛扑朔了两下，终于滑下一痕难以克制的清泪。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冬日，以至于胸口如被冰锥戳一样的疼痛，让她轻而易举地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每次他的出现都把梁慧生的心情弄得很低落难挨。

　　前几次她都骗过自己，很快调整好心态投身到别的事情上去，今天却再也瞒不住那份心痛。

　　梁笙，梁笙。

　　这两个字已经久不被提起。

　　梁慧生抹干净了不经意流出来的那一滴眼泪，吐出胸中的郁气，立刻卸妆，洗了个热水澡。

　　她裹着睡袍吹干了头发，嗓子开始不舒服。

　　应该是天冷，再加上这几天她总是在为《黎明夜》的事情奔走忙碌，整个人处在一个神经紧张的状态，最近都没有休息好，支气管炎有复发的预兆。

　　她囫囵吞了几颗胶囊。

　　现在时间还早，梁慧生在客厅地毯上坐着，翻之前收藏的碟片。

　　她翻到了之前没看完的《犬夜叉》。

　　印象里，完结篇没有出的时候，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前167集。后来完结篇推出，她正在拍《青蛇》的时候太忙，之后便是考大学，谈恋爱，至今还没看过。

　　这套碟片还是托卢筱煊在日本旅游的时候买的，恋爱中的她本打算和邝东在冬日午后窝在一起看。但是在当年二人分手后，这碟片就压箱底了。

　　现在想来几份唏嘘，几份苍凉。

　　她还是取出碟片，准备放映，结果半天都弄不清楚老式影碟机的语言频道切换。

　　罢了罢了，都2020年了，她真是傻，用平板在数据网络上看不就得了。

　　梁慧生把平板往茶几上一支，抱着一大包膨化薯片，便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时隔多年，她只记得主角团和大反派的名字，后来加入的许多人物，她都没了印象。

　　匆匆扫过第一集，情节非常局促。梁慧生观感不佳，但快进看了两集，桔梗的出场，剧情节奏在这时候才渐入佳境。

　　屏幕里，犬夜叉抱着死去的桔梗在苍凉的月光之下吻别。

　　她的眼眶微红。

　　她就知道，又会想起邝东。

　　邝东早就对她预料，说桔梗是一个悲情人物，她为天下人慈悲，唯独不对自己慈悲，最后一定会牺牲。

　　“我觉得大结局我还是桔梗帮助主角团击败奈落，然后一个人离开，云游四海，好善布施。”她曾这样反驳。

　　他叹了口气。

　　她眨眨眼睛，“你叹什么气，我说的不对吗？”

　　“你看待事情的方式太美好了，桔梗的离开，是残酷凋零之美，这才是日本审美取向里樱花花期短暂，花落残败的奥义……”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桔梗死了。

　　死在了犬夜叉的怀里，犬夜叉以吻相别，此生来世，都再没有桔梗了。

　　死魂虫再也掬不住桔梗，曾经有那样一个人，那样一段情轰轰烈烈的存在过，而今只能在漫漫夜空中，消散如烟。

　　她，同邝东也是。

　　梁慧生抹去再次溢出眼眶的泪水。

　　过了多年，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个地方，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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