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马戏团的黑夜

　　送罢那一惊一乍的姑娘已是将近十一点，方未艾看天色太晚加之她想好好睡一觉便直接让楚少言把她送回了她租在学校附近的一处公寓。
　　公寓小高层名叫锦旌国际公寓，方未艾租在七层，进门灯都没开就踢了鞋甩了包把自己摔进沙发，楚少言跟在后面摁开客厅的灯，方未艾模模糊糊“唔”了一声把手臂横在眼上，不打算再动。
　　楚少言蹲过去摸摸她的头：“我给你找点吃的，你吃了再睡。”
　　“好，你弄好了喊我吃。”
　　“对了，我这手手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爸和妈咪了。”方未艾依旧遮着眼浅浅地说，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恩。”楚少言也淡淡应着，进了厨房拉开她的冰箱门，里面孤零零躺着几颗鸡蛋，外加几瓶饮料，拉开橱柜，找到了米和面，想了想楚少言还是亲自做了一碗鸡蛋炒饭。
　　拿好筷子端出去时却见沙发上的人呼吸清浅均匀，已经睡着了。
　　呐，这也是意料之中。
　　楚少言想了想还是把蛋炒饭放进了厨房微波炉，留了张字条在茶几提醒她醒来热热吃，怕把她抱去卧室会吵醒她，便抱来了空调被给她盖上，小心地把她包扎着的手捞出来压在被子上，把客厅的大灯关了，又怕她醒来若天还没亮摸黑会再摔，便把茶几旁的小夜灯打开，窗帘拉上，看着昏黄氤氲的灯光下方未艾发丝散乱却安静的睡颜，楚少言点点头满意地关上门离去。
　　他想，他应该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哥哥咯，谁叫他现在在这个世上想好好保护的人除了楚卿就是方未艾了，对这个半个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也真是操心的命。
　　不过楚少言要是知道这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他这个操心命是定不会离开的。
　　***
　　深夜乌压，方未艾被一阵拉抽屉关柜门的声音吵醒，皱着眉把眼睛撑开先思考了一秒自己在哪怎么睡着了，顺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一动手一阵刺痛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公寓等她哥做饭的过程中睡过去了。
　　挠挠头坐起来她用左手一把把下滑的被子捞起来挂在自己身上，又用左手别别扭扭掏出手机。
　　凌晨两点半。
　　这时又是“咚”的一声板凳倒地的声音从她卧室传来。
　　方未艾对此打扰她睡觉的行径十分不满，正想开口大喝一声“楚大腿你是不是要把我房子拆了才舒心”的时候突然又看到茶几上放着张纸条，就着昏黄的灯光凑过去一瞥。
　　艾艾蛋炒饭我给你放微波炉了你醒来记得先热热吃饭。——YAN。
　　YAN，是她大腿哥哥一向风骚的简笔签名。
　　哦，这么说楚少言已经走了。
　　那屋里的是谁？
　　方未艾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回头看紧闭着的卧室门，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来，说明在里面的人没有开灯。
　　蹑手蹑脚把被子摞在沙发上去厨房挑了挑，右手实在不灵活便左手掂了把水果刀出来，探头探脑地握住卧室门把手，深吸一口气一拉同时一声大喊。
　　“谁？！”
　　屋里的动静顿了一下，方未艾看到卧室里一个黑影就地一滚而过，她手快不管不顾地右手往墙上一拍，刺眼的灯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方未艾和一个背着黑包正欲跑去卧室阳台的少年面面相觑。
　　少年看起来也就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看到行迹败露先是一愣，第一回当小偷被发现少年着实有点不知所措，继而有种绝望，心中原本埋着的不公愤恨喷涌而出，只当自己被抓就全完了，表情扭曲情急之下只想到杀人灭口。
　　他是踩好点来的，这个小区住的人不是富贵也是富足之家，前一段时间他就盯上了方未艾的屋子，单身女性租房，房子经常没人住，是个下手的好地方，但他第一次紧张又没经验，进来时就没注意到方未艾的客厅是亮着一点昏黄灯光的，只当没人，大大方方从卧室阳台翻进来翻箱倒柜。
　　可是杀人灭口？怎么杀，少年冲动看见方未艾手中握着的水果刀第一反应是去夺刀，完全忘记自己背包里准备的悄无声息灭口的迷药。
　　方未艾看出了少年的意图，条件反射往卧室里靠门的桌边一躲，少年反手把卧室门关上顺手一锁，两人就关在卧室里对峙起来。
　　夜风吹过，阳台推拉门大开，落地窗帘被吹得微微扬起。
　　“如果你只是偷东西你可以走了。”方未艾把刀背在身后说出了她认为眼下的情况对她最有利的解决方法。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高比她高能爬到这七楼来明显身体素质比她好多了，如果少年执意夺刀杀人，她定是抢不过他的，喊救命吧深更半夜先不说有没有人能听见，惹急了少年她很有可能会先挂在刀下。
　　少年不说话，防备的眼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女孩的不信任，方未艾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挑了把刀进来，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你已经看见了我的脸。”少年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
　　“没关系，以后看见你我也当不认识，也不会告发你。”方未艾一口保证。
　　“呵，这世界如此不公，你以为我会信你？！”
　　少年突然目露凶光跳过来抢方未艾藏在身后的刀，方未艾自然不松，情急之下一把推开少年把刀扔了出去，本来是想扔出阳台，不曾想少年伸腿一踢她的手刀变了个方向滑向衣橱，两人互视一眼同时扑过去抢掉在地上的刀。
　　少年先扑过去，方未艾伸腿绊了他一脚，少年扑一下摔在了床上。
　　待方未艾迅速滚过去拾起刀站起来一转身想再扔出阳台时，少年整个儿压了过来，后面是衣橱退无可退，方未艾被整个压在衣橱上，少年一只手掌就抓住方未艾的双腕，另一只手去夺方未艾紧紧攥在手里的刀。
　　奈何一只手要束着方未艾的双手，仅凭一只手还真拉不出方未艾双手死死攥住的刀柄。少年眼尖看见方未艾右手包着纱布，松开夺刀的手转而狠狠捏住方未艾的右手，拇指还钻进方未艾掌心寻到那处伤口摁下去。
　　本来攥着刀就感到手心伤口混着冷汗刺痛，冷不防少年一捏痛得方未艾手一松只余左手堪堪握着刀柄，少年反手一打刀咣当掉到了地上，而方未艾依然被少年束着动弹不得。
　　完了。方未艾心里想着，数个完了完了完了在脑中奔腾而过。
　　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本能地用腿和各个能动的部位试图钻出少年的控制。
　　扭了一阵似乎无果，方未艾平静下来，发丝凌乱微微仰头和少年对视着，试图从少年眼中找到一丝挣扎或者纠结犹豫。
　　这么大的孩子手法生疏第一次试图杀人说不犹豫是假的，所以少年只是压制着她迟迟没有动手。
　　方未艾被压在衣橱上是面对着阳台的，一片寂静的对视中，夜风又荡起一阵，微微吹起窗帘，阳台外落下几点星星点点的橘黄色。
　　像是冥冥中注定的，终于到来的一样，方未艾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阳台外星星点点落下的橘黄，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归于无。
　　是火星！
　　而且在夜风中能看到这一点点的火星火源必定离得很近。
　　有人在她楼上一层的阳台抽烟！
　　方未艾双眸一眯果断扯开了嗓门：“救命啊！”
　　“救唔·····”
　　果真没能多喊两句，就被少年一手捂上了嘴。
　　方未艾只祈祷自己刚刚那一声嗓门够大，能坚持到楼上的人来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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